第八章 旧景一
天色刚见亮,除了几个早起的奴仆,整个王府异常安静,更别说桃花居了,本就地域偏僻,现在,连他的主人也走了,整个空荡的院子更加冷清。离潇怕冷人人皆知,他并未在院子里多做停留,而是快速进了里屋。 无人居住的房间,大冷天连个火炉也没点。离潇暗想,不知那人怕不怕冷?来不及思考,双手已径自掏出火折子燃了炉子,屋内也才算有了点暖意。 起身掸掉华服上不慎沾上的炉灰,离潇开始细致地环顾起屋内,以前从未留意,屋内摆设竟然如此简单,桌椅、床、衣柜,仅仅只是生活必须,连个舒适的躺椅都没有。 看着衣柜,离潇想起第一次初见妙戈的情形,那时他在车内,看他穿着一身桃粉外衫,行为大胆放浪,让他不敢苟同。现在看来,也只有桃花般明媚的粉色,才配得上他极致的容貌。但不知为何,在王府的日子,却鲜少再见他穿粉色衣裳。 清瘦的手指拉开柜门,离潇诧异了。自己命人送来的衣物,他一件也没带走,最醒目的便是那件白狐披风,整整齐齐的放在格子内。相反,妙戈自己的东西是一样也没留下。 何苦走得这样干干净净? 离潇忍不住的失落,取出白狐披风,坐到床沿细细抚摸起来。他的肤色本是偏白,此刻冻成青色,在白色毛发衬托下有些难看。 什么都不带走,如何抵御严寒过冬? 毛发触感很舒服,令他爱不释手,柔柔的,让他想到了昨天失控的一吻。 “咳咳.....”情绪的波动,换来的就是气息不稳。离潇扶上胸口,强制自己不安跳动的心静下来。 “谁在里面,是公子吗?”伴随急切的女声,一个蓝色身影推门而入。 送走妙戈后,芳蓝是一夜无法入眠,心中牵挂难以割舍。等到天亮就再也忍不住来到妙戈房间,在门外听见清咳声,她一瞬就乱了心智,以为是妙戈回来了。仓促推门而入,看见的却是自家王爷,立马跪地请罪,心中不免失落,却也疑惑。 “起来吧。”离潇也没想到,妙戈走后,芳蓝还会留在桃花居。以前便知两人相处甚好,看来都是惜情之人。 应声起身,不见王爷吩咐,芳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静立角落,暗自打量:王爷一大早来这儿干什么,难道......想到畅音阁一幕,芳蓝颇为震撼,却也暗中为妙戈高兴,总算不是痴心错付。可如果这样,王爷为何又要无情的赶他出府?芳蓝自是想不清其中缘由,只是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又过了一刻,屋内无人开口说话,寂静得可怕。芳蓝小心翼翼偷瞄着离潇,而离潇则透过窗棂,对着院子的一块空地出神。寒风从窗口灌入,炉内火苗摇曳欲灭,芳蓝也不敢冒然关窗。 芳蓝以为离潇是在发呆,可离潇知道,他眼前所见的是天下最美的舞姿,那是他第一次见妙戈跳舞,带着伤的人儿偏偏那么倔强。 过了会儿,眼见主子脸色愈加苍白,芳蓝心里也有些担心。府内无人不知王爷身体底子差,哪禁得起这寒风吹。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斗胆关上窗子时,救命恩人来了。 孟冬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僵局。他二话不说的关窗,随后才垂首站在离潇身边等他发落。 离潇收回思绪后,看孟冬那举止,便知他是在为自己的冒然请罪。知道孟冬是真心担心自己,离潇怎会动怒。给他一抹无碍的笑容,示意他不用在意。 跟着离潇十几年,孟冬就像离潇的影子,他的一皱眉一闭眼自己都明白其中含义,这种默契曾经也让离潇哑然。这也是十二月影卫中,离潇最器重孟冬,独留他在身边侍奉的原因。 得到主子认可,孟冬立马上前将带来的斗篷披在离潇身上,看他脸色不佳,心中忧虑难以平息。既然鬼医保证过性命无忧就自然不会有事,自己是否也该放下心。 “王爷,属下扶您回南风阁休息吧,过会儿药也该煎好了。”桃花居相比南风阁太冷,不利于休养。自己早已吩咐下人煎药,这会儿也该好了。多亏鬼医的妙方,王爷才能一次次从疾病中逃生。
“安心,我不会有事的,大仇未报怎能赴死。”瞧着孟冬满脸担忧,离潇出声安抚。孟冬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两人之间也不会有秘密。一旁的芳蓝就迷糊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不想让孟冬担心,也许,是不敢在留在触景伤情之地。离潇完全配合着孟冬,离开了桃花居,那件珍贵的白狐斗篷又重新躺回了衣柜之中。 出来时人烟稀少,回去时,回廊、亭角四处都是打扫的身影。这么大个德宁王府,近百名奴仆,只为了伺候一名正主子,离潇突然觉得有些冷清加......讽刺。 “他,送走了吗?”就算没有点名道姓,孟冬也知道王爷所指何人。想起几个时辰前客栈发生的一切,自知答应了妙戈便没有反悔的机会,那人必定一条道走到黑。第一回,孟冬对离潇撒了谎:“嗯,孟春、仲秋传信说已经送出城了,现在正向南边赶路。” 不知是言者演技太好,还是听者心神不宁,这一句谎言并未被识破。 南方?他会回日夕城,再进红人馆吗?毕竟他是那儿难得的红牌。离潇心底是极不愿意他回红人馆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权利管他呢。人都走了,做什么都随他,只要活着就好。 看着不远处忙着打扫落叶的两个仆人,离潇想到了冷清的桃花居。“吩咐下去,安排他们去打扫桃花居。” “是。”孟冬领命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