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我身边来
“早知神仙都是无情的，我以为你不一样。” “阿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舍小我，成大我，方是有情。” “多谢神君教导，一介小妖，不敢劳神君唤此贱名。” “阿白，不要赌气，等此间事了，我便留在夙玉陪你。” “神君，阿白已等了你上百年。可阿白只终归是个小妖，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有修仙一途，仙道永恒。” “你知道的，阿白修不成仙。” “我可以想办法。” “神君，即便是你，也不可以逆改天命。我此次是来向神君辞行的。” “去哪儿？” “人间，神君知道的，阿白向来恋慕人间，只有人间才会有醇酒一般浓烈的情，阿白羡慕人有生生世世的轮回。” “可你是妖。” “死了，我便只是一抹魂，不是么。” “可妖若投胎，要历经无数轮回方可做人。你不悔？” “不悔。” 又是这个梦。梦里永远是一片迷雾，不见人，只闻声。 听见鸟声啁啾，玉井掀开被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一夜静止的空气流通。清晨的阳光淡淡的正好，玉井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看一看这清早的天色。晨风吹进屋内，带来草木特有的清新。知道以后也不用再闻桥洞下面那带着水腥味儿的风，玉井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 小女孩特有的那种银铃似的笑声在这间不大的厢房里荡漾开来。 绿岚红隽早早便在门外侯着玉井起床了。 伺候她梳洗后，绿岚没有替玉井梳上孩童惯有的双丫髻，反而是弄了个花苞头，别上两个毛茸茸的猫耳，又是另一番的俏皮可爱。穿上衣服的玉井站在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粉粉的小脸，鹅黄色的衣裙，再加上头上毛茸茸的不出话来，好看是好看，只是有点…… 红隽看着妆扮妥当的玉井心中惊叹，这那还有昨晚那副小乞丐的模样儿，分明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萌的红隽的心都融化了。绿岚也是一副被萌化了的样子，玉井看着这两人的表情也是有些无奈。 好在绿岚很快回过神，催促红隽吩咐小丫鬟上菜。玉井拒绝了绿岚打算为自己夹菜的举动，独自用了饭。 “我吃好了，带我去见公子罢。” 红隽挥退小丫鬟后和绿岚一同引着苏玉井前去吹烟台。一路上三人分花拂柳，逶迤前行，玉井趁机打量着昨晚没看仔细的院子，这才发现这貌不惊人的院子其实是个园子。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竹林，整个布局错落有致，虽然自己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家手笔了。又绕过一座假山，远远看见一座不高不矮的阁楼矗立在烟波缭绕的湖中心，却没看见通往湖心的桥，玉井有些纳闷。 三人走到湖边，绿岚指着水面上的荷叶告诉玉井，要进吹烟台需要踏着荷叶走到阁前。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不会因为太重而从荷叶上坠入湖中，玉井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这些碗大的荷叶，能够支撑着一个人的重量而不倒，想来是有人在上面施了术法。 除此之外，玉井想不到如何解释自己现在安然立在荷叶上的诡异状况。虽然自己只是个小乞丐，却也知道这世上是有一些地方可以修仙的，只是那些地方无一不是隐世之处，未曾听过哪处是这样一个园子。 听说修仙之人术法有成后能够做到容颜不老，难道景殊，也是说书人口中下山渡人的仙长？可是仙长们难道不应该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玉井想不通景殊到底是什么人。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苏玉井已经快走到湖边看到的那座楼阁前，阁上有三个字，她不识字，心想可能是红隽说的吹烟台，但一个楼阁为什么要叫台。 荷叶铺就的道路一直延续到阁前的阶梯下，玉井想到又要见到那个人了，心头微微打鼓，继而自嘲地一笑，反正自己最落魄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方才走在湖上还不觉得，此时踏上台阶才觉得，这里静得能听见风声。 想来景殊应该在上面等自己，玉井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脚步向阁上走去。底下几层都没有人，直到走过第四层阶梯的拐角，才看到景殊凭栏而立的背影。 仍然是一袭白衣，仿佛遗世独立的谪仙人，又仿佛是一片虚无，从不为谁而停留。玉井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袂一荡一荡的，心头一动，竟想要伸手抓住这片衣袂，也抓住这个人。理智回笼，悬在半空的手生生收回，最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公子。 景殊闻声转过身来看着她，话中有笑音：“怎么不叫我‘喂’了？” 玉井看着他慢慢转过来的脸，早便知道他容光绝世，可一不留神还是晃了神。 景殊其人，如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初见则若披云雾睹青天，令人见之忘俗。正因如此，见过景殊的人，却忘了其实景殊也生了一副绝好相貌，眉毛细长似柳叶，斜挑慵懒的丹凤眼，唇角天生自带一分上扬的弧度，似笑非笑，任是无情也动人。 玉井暗自嗔恼，虽然承认自己为景殊的相貌倾倒，但什么每次自己见到他都要失神。而且，为什么一个喂，他要记得这么清楚。其实自己不过是不想同其他人一样，唤他公子。 “玉井不敢。”只是想，却没说出口。 景殊看着她从晃神到嗔恼的一系列表情，有些失笑，却也见怪不怪，只是心头微讶，她反应很快。 “如果是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玉井闻言睁大了眼不想错过景殊的每一丝表情，似乎要以此来判断这话的真实度。直到她确认景殊并不是说笑，才微笑道:“好。” 看着她的反应，景殊觉得有趣，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却如此谨言慎行，不过转念一想，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转身看向湖面，对身后的玉井道:“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