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床异梦
第七章 同床异梦 古明远告别吴艳姐妹打个车直奔王玉田的圆梦海鲜酒楼。他平时办私事不开公车,喝酒了更不敢开车,吸取上次教训,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天把车开到沟里,永生难忘,再也不敢了,一般有私事了就开高娟的那台捷达。高娟早就闹着要换车,他不同意,告诉高娟怕引起什么人注意,要小心谨慎,低调做人。 酒楼有四层是营业用的,五层是中间的局部楼,冲南的是王玉田原来和杨晓红用,冲东的是古明远用。他不常来,因此要了个东面。中间圆弧拐角的地方是一个大餐厅,里边一应俱全。这些都是干酒店的时候按照古明远的要求办的。五层不对任何人开放,就连电梯都是专用的。他每次到这里都到后院上电梯,除了和杨晓红关系好的服务员可以来送菜,一般人不让上。就是送菜的几个服务员也不知道古明远是谁。 古明远上楼开门进去,见老同学还没到,只有王玉田一个人在等着,就和王玉田坐在沙发上色迷迷地聊起杨晓红的事来。 古明远等的同学,就是刘斌的老板车宏轩。 车宏轩一九五五年出生于古城镇,一九七四年九年一贯制毕业于古城镇高中,因为学习好,身体健壮,会来事,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学生干部,其经历和古明远差不多,在学校很有名气。只是挺怪, 90 两个人从来没在一个班呆过,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关系。 车宏轩和古明远、张大华、李思雨一样,毕业后作为还乡青年回家务农。车宏轩和古明远当过古城村团支部委员,后车宏轩又当过小队民兵排长,小组长(领头干活的),一九七六年入党。其父为了让其躲避繁重的体力劳动,给有关人员送礼,被镇上调去搞新闻报道和给文艺队写节目。古明远在小队里網罗一帮人拉山头立棍,混个“看地”的美差。 车宏轩写的节目多次在古城市汇演时获奖。为了写好新闻报道,他下田间到地头,古城市日报每周都有他的新闻报道,干得很不错。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车宏轩考到辽宁大学,一九八一年毕业。本来按照毕业分配原则应该哪来哪去,他已经被确定分配到古城市东山里的军工企业(小三线)。他得到消息后知道不妙,立即找到班里跟他关系最好的同学严明,告诉严明不想离开沈阳市。他平时很注意交往那些干部家庭出身的同学,知道以后会用得到,用农村话说叫做“借光”。 严明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其父是沈阳市副市级干部,经严明父亲说话,车宏轩才被留在水阳市。 昨天晚上,车宏轩接到刘斌电话,带着几人星夜往回赶,早上五点多钟到沈阳,安排老史给刘斌送手续,告诉其他人回家休息,节后上班,自己也回家休息一会。 车宏轩家住在水阳市东南一个豪华小区,三楼,一百三十多平米, 91 三室一厅,这在当时属于正厅级的住房标准。他和妻子住东面,女儿住西面,北面的一个房间是写字看书的地方。女儿读大学的时候住校不常回来,今年八月份毕业后留校当老师更很少回来。 妻子听见开门声醒了。她叫谢芬芳,在航宇集团的职工医院工作。她穿了件蕾丝花边短裙睡衣,白白的rou体看得清清楚楚,加上脸上白净,眉清目秀,足以挑拨起男人的**。按说四十二岁了不该穿得这么花sao,可她确实长得年轻,精力旺盛,有时候车宏轩似乎难以满足她的欲望。这不仅是她保养得好,也和遗传有关系,她的父母长得就很年轻。 谢芬芳一九七五年高中毕业下乡到朝阳市,因为老家在那里,有不少关系,下乡后第二年就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回到沈阳市中医学院读书,没有参加到一九七七年恢复的高考。毕业后分配到省医院,后来觉得工作太累,让车宏轩调到他所在的单位的职工医院。 车宏轩大学毕业被分配到这家军工企业,住在独身宿舍。面对陌生环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里两眼墨黑,要想走出困境有所作为,必须下狠心把工作干好,把人际关系处理好,不能得罪任何人。让人说好不容易,但绝不能让任何人说不好。他牢记那句土话:溜(须)、奉(承)、捧(臭脚)、甜(言蜜语),到哪都灵验;促、犟、横、丧、冤,到哪都完蛋。因此他在财务计划处主管专项基金时,特别注意这些事,和领导和同志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92 车宏轩管的是滩大业务,牵涉到企业的职工福利基金,科研经费,设备的更新改造、大修,厂房的维护和厂区马路的建设,以及基建投资等等。他把每个项目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上班时没时间记账,他就晚上加班,周日几乎没休息过。 车宏轩的默默努力,终于感动了上帝。他晚上加班,节假日加班,经常被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和总工程师看到过,加之要研究项目,也要到部里要钱,经常和总经理、总工程师接触。他没管这摊业务之前,财务计划处跟其他部门一样,经过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人才青黄不接,老的上不去马,小的拉不开弓,没有人能把这摊业务管起来,处长经常因此受到批评。他接手后不管上边问什么事,几乎张口就来,说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在文化宫开大会,党委书记讲道:“我几次晚上十点多钟从办公大楼离开,都看到财务计划处还有一间屋亮着灯,有一个年轻大学生几乎天天在那里加班,刚来不长时间,已经成了业务骨干,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就这么几句话,为车宏轩以后的仕途升迁埋下了重要伏笔。 因为他平时用功读书,见什么人都很有礼貌,也被当时独身宿舍打扫卫生的阿姨看中,这个阿姨又和谢芬芳父亲在一个单位工作过,关系处得不错。 有一天,谢芬芳父亲找到这个阿姨,让她看看独身宿舍里有没有合适的,给自己女儿介绍个对象。 93 车宏轩当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年龄偏大,算是“老大难”。 谢芬芳二十二岁,在当年也已经属于大龄了,找对象比较难。自己大学毕业,长相又好,选择的条件相当高。可当时人们对上山下乡的女孩都有怀疑,她们远离父母,为了回城、上学,不少人被大队、公社的土老农当权者给糟蹋了。还有,当时青年点都有霸主,这些人打架行凶,不少女孩也惨遭他们毒手。也有些人耐不住寂寞,搞了对象。因为当时人们对女孩的纯真看得太重,所以条件好的男孩不愿找上山下乡回城的女孩。 车宏轩也知道这件事,但当时他工资只有五十二元,家在农村,结婚没房住已经是必然。那年头没房子住是没办法解决的,就是花钱也买不到、租不着,一家三代住一个房间的很普遍。因此,他看了好多对象,他看上人家人家看不上他,虽然心里着急,可也不能将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两人见面的时候,车宏轩觉得她长相还可以,文凭和工作也不错,带到家里不丢面子,就是觉得她没有年轻人那股神气,似乎遇到过什么挫折,显得很压抑。 谢芬芳见车宏轩穿个蓝色中山装,上衣兜上别两支钢笔,又黑又瘦,活像个农村小队长,一张口就是浓重的农村土话,让她难以接受。看后,谢芬芳不同意。 谢芬芳父亲和车宏轩都在这家公司,因为这家公司三万多人,不认识很正常,就到机关找熟人了解车宏轩情况,了解后告诉女儿这件 94 事一定要办,车宏轩以后会大有作为的。 在父母和同学们的劝说下,谢芬芳勉强同意处处。 第一次约会,谢芬芳看看车宏轩,越看越别扭,希望他主动离开,以免自己后悔。可车宏轩没有离开的意识,谢芬芳便明确地告诉他,就是将来结婚,也不能和你过下去,凑合几年一定离婚。她没想到,车宏轩被她的美貌牢牢吸引住了,怎么也不说那句话。 临近结婚,谢芬芳又告诉车宏轩,自己已经不是处女,干不干你想好,不要过后后悔。 车宏轩很恼火,可又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家里外头也都知道了,一张嘴伸不出两个舌头,无奈之下同意和她结婚。 婚后没房住,车宏轩仍然住在独身宿舍。一年后,车宏轩因为工作突出,被公司评为十大杰出青年,还被破格提拔为当时公司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因为主管基建和后勤的财权,和这些要害部门关系很好,住房马上得到安排。 独身宿舍一个二十几平米的房间,中间用木方做骨架,两边用纤维板钉上,一边一户,外边两家做饭,烧的是煤油炉。这个住所叫“母子宿舍”,很艰难。尽管两家谁都很小心,可床连着床,谁家什么时候办那种事在隔壁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都说在这里出生的孩子胆子都小。 两人在这里住了几年,女儿车茜就出生在这里。这个时候,夫妻 关系越来越好,车宏轩也胖了,一胖就显得白,比年轻时候帅气多了, 95 那些农村养成的土话,也克服掉了,很像个干部样。 谢芬芳原本长相不错,现在也丰满起来,比结婚时候漂亮多了。几年后,车宏轩被下派到铝门窗分公司,提为副处级干部,公司给了一间两家一个厨房、一个厕所的单间。 当时公司总经济师到站退休,人们都以为一定是车宏轩接班,结果却没有用他,这对他是个沉重打击,也使他看到了官场的丑恶。这之后,他经常参加接待工作,并且总是喝得酒气熏天,还传出一些不清不白的绯闻。到了一九九二年,全国到处都在唱着“春天的故事”,车宏轩由于工作关系,和社会交往很多,工商税务和银行都有关系,他觉得国营企业干部勾心斗角,人心涣散,没有前途,便放弃仕途,毅然决定下海经商,他赚到的第一笔钱就买了这套宽大的房子。 当下,谢芬芳两手抱在胸前,看看鱼缸里的鱼,又过去看看落地窗前的蟹爪兰、月季花、茉莉花等。她摆弄起那几盆半米多高开着白色小花的茉莉花。客厅很大,从南到北有四十多平米。谢芬芳很讲卫生,每天都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花,顺嘴说:“闻到香味没有?不是老哥自己吹,沈阳市赶上我这几盆茉莉的不多!” 车宏轩点点头奉承一句。 “投标的事没成吧?要不我早就知道了!” “是,不顺利。”车宏轩脱去外衣,坐在沙发上。 96 “五六万就这么打水漂了?我怎么说的,没有把握的工程不能谈,我再劝你一句,正好明年没有工程,别干了。今年全国抓了不少贪官,尤其是基建系统,出事的最多。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少承包商都因为行贿被抓起来了,你也收手吧。” “看看吧。” “你别老是惦记着手下那帮人!没你人家会饿死?离开谁地球都会转!我们钱够养老了,连外边欠款再加手里的怎么也能凑到一百万现金,加上股票一百多万,够活了。对了,昨天B股又涨了,我们那一百万又赚了一万多。山上农场已经投了快一百万,成型了,我们靠这些可以活得好好的。真的不干了,这几个钱要这么折腾,一两年全得败败光。你一定要干也可以,把我们养老钱准备好我存起来,剩下的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管了。医院可能让我当副院长,我不能再给你管账了,我想让我同学王梅过来给你管账。”
她说的当付院长一事车宏轩是清楚的。谢芬芳在他公司业余当会计横踢乱搅,谁也管不了,车宏轩就想了个办法,请原来的老领导出面安排她当个副院长,好让她离开自己的公司。她说的山上农场一事,是两年前车宏轩在她的支持下承包的一片大山,当时没有人赞成车宏轩承包大山,只有她认为有投资价值,车宏轩才得以办成这件事。听到她要离开公司,车宏轩心里本来很高兴,可又安排个她的同学来监视自己,又高兴不起来。 “这下你高兴了,花钱随便了!” 97 车宏轩故作生气地说:“我从来不会乱花钱!再说我出来也不完全是为了挣钱,我是想干点事。” “做梦!纯粹是精神病!我告诉你,你不可能有大钱,你这人心肠太软,谁都同情,除了老婆的话谁的话都听,谁都相信,结果不会太好!古人说得好:‘为仁者不富,为富者不仁。’对人不下狠心你怎么能发展企业?现在山上农场已经成型了,好好管管不就行了吗?还要干多大事业?你把山管好,我把股票管好,还怕没钱花?你把山扔给大哥,能干好?再好的买卖他们都会给你干垮!不信你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人家喝醉了都知道:不抽烟,少喝酒;听老婆话,跟党走。我这也是刚听患者说的,你哪样做到了?” 车宏轩笑了说:“还一套一套的,搁哪学的?” 妻子也笑了说:“哎,我跟你说真的,不能干了,给别人挨累冒风险的不值得。以前这个行业还行,谁都不明白,要多少钱给多少钱,现在都明白了不好挣钱。再说,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和你是一条心的,吃你的喝你的,将来还得骂你!就连我爸现在都长洋了,别人请他喝酒,还请他唱歌,骑个摩托车,带个娘们到处乱跑。要不我也想跟你说,赶快管管,让我妈知道了还不闹死你!” “都这个年代了,唱歌不算什么。” 谢芬芳勉强地笑了:“也是,以前谁要是搞破鞋露了那还了得?这辈子就算完了!现在不同了,看到一个老头带个小姑娘,不是让人笑话,而是让人佩服,真是金钱社会!现在的人都钻钱眼里了,世道 98 变得真是太坏了!难怪说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要开张。” “商品经济社会吗,只有这样才能推动人们努力奋斗。不过商人如果钻到钱眼里,就会变成黑心商人,当官的如果钻到钱眼里,就会变成贪官。” “过去打土豪、斗地主、抓资本家看来都错了,这几年都出来了,牛鬼蛇神纷纷出笼,将来再搞一次革命,你就是斗争对象,就是资本家!” 车宏轩被他说得很迷茫。 “跟你说真的,不干了,我表哥家有个女孩今年初中毕业,不想在河南呆了,想过来,我同意了。我还给你一个遗憾!我们家也太冷清了,应该增加点活力,我看着也高兴,免得你将来在外边胡搞。现在傍大款的小姑娘太多了,难怪说小姐们颠覆了辈分!” “我会管好自己的。”车宏轩明白她想在金钱和感情上管理自己,感到很压抑。 “鬼话!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记住,我在家里给你安排好了,不许在外边乱来!”她笑了,见车宏轩打哈欠,关心地问:“累了吧?哪天上山?我得去归拢归拢帐。要不,那就成了马放南山、枪刀入库啦!” “你哪天休息?” “今天就可以,我串休,一直到节后才上班。” “明天我让老史开本田车送你。我先去古城市开发区,我同学管 99 一个项目很大,办完事我直接去山里。” “你同学?哪个同学?是古明远吧?别的同学好像没那两下子!” “是,是他,在开发区当老板。” “那好使!他的工程你可以干,一定能挣到钱。有多大?” “还不清楚,也不一定那么乐观。” “这件事一定行,干完了再收手。对了,他借的十万元钱怎么还不还?七八年了,要是放在银行保值储蓄都翻倍了,我告诉你,这次一定要拿回来。” “看看吧,如果工程给我就不要了。” “你说话就这个毛病,先是勉强答应,后边又加个尾巴,变了!给不给工程和还钱有什么关系?你如果不好意思我打电话要!” “我一定想办法要回来。” “反正我是不希望你再干了,东奔西跑的,弄得我在家守活寡!不觉得我嫁给你委屈吗?” 车宏轩不想再聊下去,回到房间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她也跟过来,脱了睡衣,让本来很疲劳的车宏轩办了事,然后又么么叨叨地说起没完。眼看快八点了,车宏轩只好起来吃口饭来到公司,和谢芬芳的父亲碰了一下节前的安排,开着那台97年产的老红旗轿车,直奔老家古城镇。他要去看望病重的老mama,然后去古城市见古明远和张大华、李思雨,态度坚决地想拿下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