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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同舟共济

    第六十三章

    同舟共济

    七月十五日,按照工作安排,刘主任和纪委书记带着小张、小马驱车紧急赶来沈阳永丰铝业,完成古明远交给的使命。

    早上,老史给车宏轩打电话:“一行人一上班就走了,主要是取消办公楼外装修工程跟我们达成的协议,落实家属楼工程进度。昨天刘主任和我谈了一次,问我如果后边工程不签怎么办,我没客气,告诉他们那就必须把价差和增加工程量的进度款给了。”

    “这一点我们必须坚持,否则干不下去。”

    “十七号检查组进来,你要有所准备。”

    “明白。”

    “我给你发个文件,把工地工程量统计一下,方便你跟他们交涉。”

    “总价多少?”

    “已经增加的钢附框、门连窗和即将增加的大门,实打实的计算要突破一千八百万,按照百分之八十拨付工程款,要拨到一千五百万,这还不算价差。”

    “那就是说不包括价差还欠我们进度款五百万,如果这五百万到位,我们能不能把工程干完?”

    “紧紧巴巴,一分钱利润也没有。”

    “明白。”

    “月底前框全部立完,是不是开始挂扇?”

    “暂缓,加工完的扇都放在永丰铝业,目的是为了应付检查组,等检查组那边有一定了再发货。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财力再进扇料,如果甲方那里不能拨钱,现在加工出来的那点开启扇不够干什么的,所以只能暂缓。考虑到种种因素,我想从十八号起给工人放几天假。”

    “你怕检查组到我们小公司去?”

    “有备无患,这是原因之一;没钱进料,工人来了也没活干,这是主要的。”

    “看来形势严峻。”

    “一旦后边工程不能签,价差钱也不给,进度款再不到位,将会出现困难局面。”

    “如果真闹翻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豁出去谁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这不像政府工程,说停就停,只要我们有所作为,一定会有好结果。”

    “尽量保持克制,不和甲方闹翻。”

    “我不这样认为,天下民天下住,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宁可这点活干完滚蛋也不能被他们欺负住!越怕越有鬼,不能惯他们这个毛病!”

    “道理对,但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决不能这样做,不能做没有回旋的事。”

    “刘主任又找我了,这两天如果大门还不开工,就重新招标了。”

    “你怎么考虑?”

    “我想先抽出一部分人干大门,先把工地占上,正好现场还有干钢附框剩余的钢材。大门有一百多万产值,属于非标工程,利润可观。我意见如果家里条件允许,把H钢和槽钢一并进来,把骨架支起来。”

    “可以,我让谢厂长和老郝过来一下。”

    “再有就是老常他们,为什么还没完工?现在现场虽然大框都立起来了,剩下的细活还有很多,像配玻璃压条、打发泡和成品保护,都需要大量熟练工人。正好利用现在准备停工的时机把这些工序往前赶赶,否则春节前没办法交工。我没明白,七一超市就开业了,他们还在那里磨叽什么?”

    “秦新明他们干的几个门楼子差点吊顶,还有擦玻璃修胶(缝)什么的,全是细活,估计也快了。”

    “完了就让他们过来,千万不能把人放了。”

    “我明白。”

    两人通话后,车宏轩去高速公路口接刘主任一行人,然后陪他们在永丰铝业加工现场参观,重点看了已经加工好的开启扇。

    刘主任很内行,对开启扇的加工缝隙、五金件的质量、五金件的安装水平以及挤角胶等细部都详细进行了检查,确认产品符合质量标准。这使刘主任很高兴,有了产品质量保证,就是任何人来检查都不怕。

    由于刘主任肯定了产品质量,一行人都很高兴,所以,整个工作过程都是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接待室,接待室收拾得干干净净,摆上很多水果和矿泉水。

    永丰铝业常务副经理梁伟代表公司礼节性地和甲方见个面,然后离开。

    正式谈判之前,大家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切入正题的时候,纪委书记先说了开场白。

    这位书记个子不高,黑胖,部队出生,很干练,他说:“我是在权限之内保驾护航的,目的就一个:确保工程顺利进行,让千家万户住上好房。至于你们将要商谈的工程上的事,我不参与任何意见,全权由基建办按照领导的意见处理。”

    大家竟然给予掌声。

    刘主任拿出准备好的文件,站起来递给车宏轩说:“你先看看我们再谈。”

    车宏轩也拿出准备好的文件交给刘主任:“这是我们的请款报告。”

    车宏轩很快看完文件,抬头问刘主任:“我不明白,这是定好的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终止?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这会产生严重后果。”

    刘主任不客气地说:“你就别在那里打马虎眼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被举报了?为了稳妥起见,在检查组没进来之前,我们只能先叫停办公楼后续工程,将来怎么办再说。”

    车宏轩问:“如果办公楼外装修不能如期签订,预付款不能及时到位,工地怎么往下进行?大家清楚,除了材料涨价,现场又增加了那么多项目,不算价差总价就已经达到一千八百多万------”

    刘主任打断车宏轩的话:“这些我们都清楚,也知道你们有困难,这次我们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这么大公司,怎么也不差这几个钱,不要使工程受到影响,否则更说明你们是挂靠的了!”

    车宏轩说:“你们现在坐在永丰铝业,加工的产品也看到了,现场框已经道道工序验收过,怎么还会提及这种不靠谱的事?”

    刘主任说:“你们还是配合一下,眼睛看得远一点,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办公楼还有可能不干吗?你们怕什么?现在跟你们讲清楚:第一,必须接受我方关于办公楼工程的处理意见;第二,工程质量和工期按合同执行,不能有半点马虎。”

    车宏轩说:“按目前现场实际工程量,已经达到一千八百多万了,加上价差,会超过两千万,按照合同条款相关规定,即使不能支付价差也要付到百分之八十,那就是一千五百万,不付到这个程度,想把工程干完是不可能的。”

    刘主任不高兴地说:“你干了这么多年不还不清楚?增加项目在不超过二十万的时候可以凭据现场签单处理,超过这个数要重新招标。我们现场增加的工程量哪项小于二十万?我们本着相互信任的角度就这么交给你们了,你现在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原则上讲,这些增加项目,只能等工程审计后才能付款。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检查组进来,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认定,这一块也是检查组重点检查的,所以现在不能付款,不能碰。你们必须坚持一下,检查组来了我们会把这些事如实汇报,如果检查组不希望接触这些事,或者态度有所松动,我们马上组织办公楼外装修工程招投标工作,还按原来计划好的方案进行。”

    车宏轩想想说:“那就给我们个时间,需要我们坚持多少天?”

    刘主任说:“一个月,并保证在九月初将开启扇挂完。”

    车宏轩说:“这不可能。”

    刘主任问:“你想怎么办?你不怕我们被认为把队伍找错了?”

    车宏轩回答说:“怕也没有用!资金情况我们在报告里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现在已经没有工程款可以使用,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一下,如果一定让我们坚持,这样吧,我们可以坚持半个月。”

    “一个月,没这个时间不行。我们会尽快改善和检查组的关系,把工程顺利进行下去。”

    会场静下来。

    刘主任站起身说:“那就这样吧,我们回去。”

    车宏轩说:“无论如何要吃了饭再走。”

    刘主任摆摆手:“算了吧,还玩那些虚的!”

    纪委书记也站起身说:“确实不是时候,后天检查组就进来了,哪还有闲心喝酒?”

    就这样,刘主任一行很不高兴地离去。

    车宏轩来到曹老板办公室,准备汇报商谈结果。

    曹老板叼着烟,满脸不快,问:“滚啦?”

    “是,”车宏轩坐在沙发上,泄愤似地一下把夹包也扔在沙发上,“不欢而散!”

    “二期工程叫停了吧?”

    “暂停,让我们坚持一个月。”

    “还在那咬文嚼字!纯属于他妈瞎忽悠!一个月?打死我我也不信!这些王八羔子,没人管的时候就像孙猴子,能耐大了,上蹿下跳,一有风吹草动就像老王八似的,鬼着呢,脑袋马上就缩回去!”

    车宏轩把开发区送来的公函递给曹老板说:“希望我们能把工程干完。”

    “那不是做梦娶媳妇吗?他们拿我们当不识数的二百五?就是你有这个实力我也反对!”曹老板愤愤地看着车宏轩,并没有看车宏轩递上来的文件,“这还用看?好事还能拉大队登门拜访?真是sao点子,好不容易哭爹喊娘的弄点工程,又出这种事!这个温老板,像个王八公子(鳝鱼)似的,不干人事!杂种cao的,要是搁文化大革命那年头,我非雇人剁了他不可!跟你说,加小心吧,开始走华容道了!”

    “看看检查组什么举动吧。”

    “你还挺沉得住气!什么举动?他们在这里一晃悠谁还敢办事?那不是顶风上吗?”

    “只能如此,然后再做良图。”

    “还什么凉(良)图热图的?屎都堵屁门子了还在那里跩呢!检查组就是来祸害你的,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混账着呢!你听谁说过,检查组查出个先进集体或是个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把你祖宗三代都翻个底朝天,查不出点东西那不是太没水平了?!”

    “所以,这件事还要请大哥帮忙,我想回避一下。”

    “怎么的?”

    “能不能那样,领导层让梁伟出面,业务层让江霞周旋。”

    曹老板冷笑一下问:“你溜之乎也?难怪你怎么琢磨出来的!你溜之乎也,把罪过都推给我们?”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好老史也好,一查工资册就露馅了,再把我和我同学的关系抖露出来,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曹老板想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不是人家份内的事,我不好张嘴,得和人家商量一下。”

    “不能商量,一商量就办不成了。”

    曹老板低头想想,然后又冷笑一下说:“你把事都办绝了!自己挣钱让别人来抗灾!好吧,我就帮你这一次,这样我们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哪哪告去!至于老史吗,好办,写个招聘手续,就说现在是试用期,还不能开工资。你明天一上班过来,和梁伟、江霞他们沟通一下。”

    “好的,真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谁让我们是难兄难弟呢?你还是抓紧办后边的事,一个工地就是一个大坑,无穷无尽,多少钱都不够填,二期工程不签,预付款不到,你就是砸锅卖铁也没办法把工程干完!赶快想办法吧,看看哪里还有关系,把检查组摆平。”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来硬的!反正当初有意向,这样才在涨价的情况下把工程干下去。如果不怕激化矛盾,怎么办你自己掂量着,我这里永远是你的靠山。不用怕,这种事既不能抓人也不能罚款,只不过是吃了苍蝇,闹不好会断了财路。”

    “太谢谢大哥了!你有这个态度,我处理起来就踏实多了!”

    “我也有件事需要你来帮我,希望你使出吃奶的劲,一定帮我把事办好。”

    “只要我力所能及。”

    “不怕你笑话,从五月份我就让财务抓紧办贷款,钱没少花事没少办,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这些个狗奴才,离开大院狗屁不是,什么事也办不了!前两天我亲自去了银行,一看就知道完了,找的是我们开户的区级办事处,接待我的不过是个小科长,这能办什么事?我真后悔,这真是指望破鞋扎了脚啊!现在,经人点化,知道你有可靠关系,说到这你应该明白了,赶快找找关系,否则废了!”

    车宏轩一愣,想想说:“这件事我怕办不了,没有这个力度。”

    “这要什么力度?你不是有个同学在银行当领导吗?把关系给我接上就可以,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什么我都认,不会把人情留给你给。无论如何助我一把,也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车宏轩明白这话的分量,断然拒绝肯定不行,那样以后就没办法办事了,他想想说:“我明白,一定努力。我确有同学在银行工作,但多年没见面,是不是能办成我不敢打保票。”

    “我又不是空手套白狼,这大院摆在这里呢,怎么也值两个亿,贷点款算什么?主要是没关系,在大领导眼里,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会尽我所能。”

    “这样就对了!否则我为你顶风遮雨,还不谣言四起?”

    两人继续聊。

    曹老板接个内部电话,破口大骂几句就去了车间。

    车宏轩和车老板一起下楼,心事重重地开车回到自己公司。

    7月17号,就是检查组进来的那天。

    早上,车宏轩跟老史通了话,然后又和谢厂长、老高、老郝碰个头,安排了一个月的工作。十点左右,他到医院接了谢芬芳去女儿家,送女儿两口子出国。在机场,他接到香兰电话,香兰说她和哥哥去了夏威夷,很快就会回来办理移民手续。

    下午一上班,老史又来电话,说检查组已经明确表态,不过问工程上的事,包括办公楼装修工程,只要招投标手续完备,什么时候cao作检查组不过问。

    车宏轩告诉老史:“这可能是唱高调,不要被麻痹,说和做是两码事,重要的是看他们这么做,甚至是什么时候能撤出去。”

    之后,车宏轩又通报了和刘主任的商务谈判结果和与曹老板研究的应对检查组的意见,老史都一一记下,以做到口径一致。

    车宏轩刚放下电话,常喜便突然从哈尔滨工地打来电话:“我跟你说件事,收尾工程已经全部完工,甲方要求增加层间封闭,用铝塑板和盐棉干,否则消防通不过,需要八万五,怎么办?”

    “刘老板答应工程结束给十万,再加上这笔款,他们应该给二十万,你找找老付。”

    “还找什么老付?刘老板亲自跟我说了,现在一点没办法都没有,不好意思跟你说才让我把情况跟你讲讲,再拉一把。”

    车宏轩皱起眉头。

    “我看呐,如果你不困难就把这件事办了。现在超市开得很好,正张罗开鞋帽批发市场,前景不错。以刘老板的为人,一旦成气候了忘不了你,你这是拿小钱赌大钱,应该冒点险。春天不种地秋天哪能有收成?”

    “好吧,把卡号给我,我马上让会计把钱给你打过去。工地完了尽快把人带过来,这边增加了不少项目,又要挂扇,人手不够。”

    “怎么也得半个月。”

    “可以。”

    车宏轩放下电话,去会计室交代给老常付款,然后到车间看看,见谢厂长他们都不在,就去收发室。从收发室的后窗户上,他看到谢厂长闭上眼睛躺在炕上,老高坐在椅子上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讲着:“最近看电视里讲《水浒》呢,过去一提潘金莲都知道是个**,现在观点变了。”

    谢厂长闭上两眼问:“嘴长在他们鼻子底下,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说那潘金莲有钱的财主不跟,老实巴交能过好日子的武大不爱,看好武二,又跟西门庆偷情,说她这是爱情完美主义者。过去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可见她有多狂!”

    谢厂长翻个身,不耐烦地来一句:“嗨呀,你都说拧啦!那是指男人的感觉,怎么扯到潘金莲身上了?”

    老高喝口茶,喘口气说:“你懂什么?你知道的那点事都是皮毛!男人的感觉和女人都一样,只要好那口就一样!其实呢,过去说中间没好人父母结冤仇,后来我明白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能凑到一起,原来多亏了中介王婆。”

    谢厂长并没理他。

    “电视里说王婆办成此事从中拿些好处是应该的,属于中介,穿针引线不说,还要承担很大风险,如果被武松知道了,估计姓命不保。”

    谢厂长可能睡了,没言语,也没有发出鼾声。

    老高喘了两口气接着说:“前几天,孩子给他老丈母娘办生日把我也叫去了,你说巧不巧,饭店里我遇到永丰铝业的曹老板了,哈哈------”

    “你们认识?”

    “这有什么?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吗?我们老早就有交情,何止是认识?好家伙,高了,淌眼抹泪,见到我非要给我结账。后来我才知道,银行贷款黄了,心情低落,再加上喝点酒,情绪没控制住。我笑了,说他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告诉他没找对人呐!他看了我好半天,恍然大悟,拍拍自己脑袋,骂自己是猪脑袋。”

    车宏轩一怔,这才知道为什么曹老板找自己贷款。

    老高接着洋洋自得地说:“吃谁的饭给谁办事,猪狗都不吃亏心饭!我寻思,如果我们老板能找关系帮他贷点款,兴许把挂靠费免了,那不是两全其美?”

    谢厂长不耐烦地说:“你可别瞎胡说,他们之间办这种事还能要钱?”

    “不要好处?那不装吗?这社会哪有活雷锋?”

    “你可别装神弄鬼的,当什么瞎参谋乱干事,把自己分内的事干好了比什么都强!”

    “嗨嗨,我这也是老不舍心少不舍力啊!”

    谢厂长知道这是在套近乎,没言语,呼呼睡了。

    老高看着谢厂长鼻子里哼了一声。

    车宏轩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是老高背后多嘴,现在他才感到还是谢芬芳说得对,这些老家伙太复杂,真不能用啊。他感到没意思,去体育场走走,顺便再想想眼前的这些事。

    七月二十日上午,车宏轩正在体育场散步,一辆外地老旧桑塔纳开进来。车宏轩一惊,知道这可能就是检查组,如果是这样,自己精心安排的这场戏看来没用,竟然剑锋直指自己。他庆幸多亏给工人放了假,让他们在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

    车宏轩立即给谢厂长打电话,告诉他甲方来几个人,接待一下,千万什么也别说,一问三不知,尤其问到老板的时候就说这两天没见到,然后自己走出去,在南运河边上散步。

    来了三个人,年龄都不大,转一圈随便聊聊,临走才问老板在不在,在得到不满意的回答后,没说什么,开车去了永丰铝业。

    七月二十四号,车宏轩接到老史电话,正式转达检查组意见,请他这两天到古城市来一趟。车宏轩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便决定明天过去。

    这时候,曹老板电话过来:“检查组那边还没有别的动静?上次来没说什么,只是到银行看了进账单,又把我们的工资册复印走了。”

    “来通知了,我准备明天过去,我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怕什么?”

    “不是怕,尽量快点搞出头绪吧。”

    “银行那边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

    “我这边不行了,开锅了!工地大部分都处于瘫痪状态,甲方催进度,农民工闹事,好几家供应商已经把我告上法院了。你火速找关系,必须在月底前拿到贷款,否则就完蛋了!这回可真惨了,把这大院赔里也不够!杀出去十几个要账的,没一个好消息,电话一响我浑身你都哆嗦。上个月工资还没开呢,月底前再不开资,有人就会开始炒我鱿鱼了,还干什么工程?现在面前就剩一条路——破产关门。真是太难了,老天竟要灭我!”

    “有多大缺口?”

    “三千万,没这个数死定了!现在才知道,我那些酒rou朋友关键时候一个顶楞的没有!你也知道,我是个大头兵出身,有猪头也找不到庙门子,连百十来万都贷不进来,现在真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按目前的情况看,必须得到国家的支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应该给行业协会打报告,给市长打报告。”

    “没有用,那都不顶钱花!你就不用再说了,求爷爷告奶奶、挖么门子盗洞的事办多了,没有用!现在不是我一家,家家都是热锅上的蚂蚁。”曹老板说到这里,应该是两眼含泪,“我苦心经营的企业,没想到会毁于一旦!”

    “你先不要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都是风凉话!车到山前是死路啊!”

    “要说也是,检查组来的也不是时候,搞得我干什么都没心事!”

    “不是跟你说过一百遍了吗,怕那事干什么?不就是千八百万工程吗?帮我过了这关,我年年给你工程!不行把工地给我停了,他奶奶的,什么时候查完什么时候再干!你看老百姓能不能答应,还不闹他个倒海翻江?”

    “现在还不能那样。”

    “从现在起,有什么事让他们找公司,你马上下令,把工地给我停了!”

    “再坚持一下,毕竟甲方跟我们一条心。”

    “你呀就是胆小!坚决停了,有什么闪失我担着!”

    “这样,我今天去找我同学,把贷款的事谈一谈,看看怎么样。”

    “我让人给你送钱过去,再带两箱好酒,你等着。”

    “不用,我同学这人很正派,不吃这一套!”

    “你呀,听我的,有备无患!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商品经济时代,人都会变的!记住,只要他开口什么条件都答应,那是我们的活菩萨,是再生父母!”

    “一切都等我电话。”

    “好,你马上去,我就在公司等你。”

    车宏轩放下电话,给老同学打过去:“行长大人吗?”

    “老车呀,在哪里?”

    “在单位,说话方便吗?”

    “说吧说吧!”

    “我有个朋友是永丰铝业的老板,听说过这家企业吗?”

    “听说过,规模很大是吧?”

    “去年签了几个亿的工程,现在材料涨价,急需支持和扶植,否则就会破产倒闭,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现在总的政策是收紧银根,放贷又实行第一人责任制,牵涉面比较广。”

    “一个这么大规模的民营企业,建起来不容易,垮下去就是几天的事。你如果不能扶持民族工业,光知道赚钱,那不成了黑心商人?”

    “哈哈,给我上纲?他们公司固定资产净值有多少?”

    “我不清楚,估计最少有两个亿以上。我告诉你,这家企业在全国名列前茅,在可能的情况下,你应该给予支持,救活它。”

    “有没有不良记录?”

    “据我了解以前还没有过贷款。”

    “资金有多大缺口?”

    “三千万。”

    “数额不小啊!”

    “我过去,我们见个面,喝两杯。”

    “那就那样,你是不是和老周还有联系?”

    “联系不多,但关系还保持着。”

    这位老周也是他们的同学,七二年高中毕业,在班里年龄最大,好多人都管他叫大哥。他来自抚顺,父亲是老干部,有点社会背景,七七年高考前,曾经做到公社副书记,在同年级知识青年里为佼佼者。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是党员,曾经任职较高,做了学生会主席,毕业被分配到省直机关。

    “想办法把他叫来,这些日子我正想找他,他手里有三十个亿社保资金,我想拉点过来。”

    “明白,我能把他叫来。”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件事你请他来比我直找他顺畅。跟他定好时间,如果今天他有事,我们就改个时间。”

    “但凡不是确实离不开就能来。”

    “我等你电话”

    “我马上联系。”

    车宏轩放下电话,马上给老周打电话。

    老周像以往一样,哈哈一笑说:“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临时抱佛脚啊,我没说错吧?”

    “什么都别问,见面再说!”

    “你怎么学得这么霸道,我就不能有点事?”

    “我管不了那么多,晚上把别打的事都推一推,我们见面。”

    “我想想我想想-------啊------好好,就这样吧,定好地方告诉我。”

    车宏轩心里很高兴,把老周的情况告诉严行长。

    严行长想想说:“我们去长青街吃大冷面吧。”

    “那不太寒酸了?”

    “很不错的。”

    “好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永丰铝业老板也带上,认识一下,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说。”

    “别别,贷款的事行不行还不好说,不能私底下见面,况且还有老周在。”

    “好的,我和老周五点半到饭店。”

    “好好,见面聊。”

    两人挂了电话,车宏轩将情况告诉老周。

    老周说:“我知道那个地方,很不错,朝鲜人开的,有几个小服务员很漂亮,席间还能给客人跳舞唱歌,不错不错,就去哪里。”

    “五点半到。”

    “你别学的这样!说话客气点,能去喝酒就算给你面子了,还定什么规矩?!”

    “这哪里是定规矩,告诉你时间罢了。”

    “下班去了就是了,谁还能半夜三更去吃饭?”

    “好吧好吧,我五点半到。”

    “这就对了嘛!哈哈,农村来的!”在学校,老周总是这样孽称车宏轩。

    车宏轩将情况告诉曹老板。

    曹老板激动地说:“太好了!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劲,这是最后的斗争,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古城市那边别理他们,奶奶的,爱咋咋的!”

    “你也不要寄予太大希望,这件事还是比较麻烦的。”

    “我们这点钱在银行里零头都不够,不是什么大事,一定能办成。”

    “我们努力吧。”

    五点半,车宏轩和严行长先到了。车宏轩清楚,想拿到贷款,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严行长的同情。为此,他讲了永丰铝业的规模,讲了永丰铝业的技术水平,讲了永丰铝业的美好前程,最后他重点介绍曹老板,他动情地说:“这位老板部队出身,当了十几年大兵,混个炊事班长,从部队回来的时候,因为家里在郊区,属于农村户口,安排了几次工作都没成,一气之下自己带着老婆到我原来工作的单位包活干。有一年冬天我去工地,曾经见到他穿个破棉袄,腰间系个草绳子,老婆背着孩子,两口子顶着北风烟雪在工地焊电焊。他的企业就是这样一步步脚踏实地发展起来的,现在已经拥有职工上千人,属于行业排头兵。”

    严行长被感动了,说:“原来在国外看到过这样企业,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们国家也能有这样规模的企业,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一定要想办法支持!明天我安排搞业务的过去看看。”

    两人谈到六点多钟,老周才挺个大肚子慢悠悠晃进来,四下看看。那微笑,就像领导人接待外宾;那神态,就像来视察工作。他用朝鲜话跟迎接的服务员打招呼,看来很熟。最后他才过去跟两位老同学轻轻握手,笑眯眯说:“你们挺厉害呀,竟然能找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跟你们说,这家有背景,服务员一两年一换,不要想入非非,绝对不行,什么办法都不管用!”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老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呀?我们听不懂,别这样装神弄鬼的!”

    “要么说你是农村来的,狗屁不懂不是?”

    严行长说:“你看周大哥,满面春风,一看就知道顺风顺水。”

    老周扬脖哈哈大笑一通,说:“分量在这呢,不顺行吗?”

    这一笑引得满屋客人都把眼光投过来,老周却很得意。

    几人说说笑笑,点了几道菜,要了酒。

    服务员已经开始歌舞。

    严行长问:“周大哥,我想跟你做点买卖,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老周点点头说:“明白明白,不是不可能。我虽然不亲自管,但可以周旋。周旋明白?周旋就是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哈哈哈,跟农村来的说不明白!这样说吧,办事必须明白,政策必须到位,这样才能周旋。”

    严行长说:“我们再找时间谈,你那边安排好,去你那里或者来我这里你确定,定好了一定提前通知我。”

    老周笑了说:“你找我就算找对了,别人办不了这种事,不信你试试,想办的办不动,能办动的不会管,这都是学问。跟你大行长说你能明白,那位农村来的听不懂!”

    严行长笑了说:“还别说,多亏了宏轩,否则你能给面子?”

    老周又哈哈哈大笑一通。

    几人扯一会,车宏轩举杯敬酒。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几人结束饭局。

    分手后,车宏轩将这个消息及时通告给曹老板。

    “行了,别说了,这么大事电话里怎么讲得明白?我和董事会成员都在公司等你呢,你马上过来。”

    “我不过去了,明天还要去古城市。”

    “不行!这件事你必须一跟到底,关键时候提起你的关系才能办事。那边的事你不用管,有事让他们找公司,你不要去接触!”

    “好,我晚两天过去。”

    “告诉你别理他们就别理他们!怕什么?越怕越有鬼!怎么的?我们这么大个公司,签那么点工程还不行?”

    “还是不要激怒他们。”

    “你别和大哥玩路子,破被子,还叠起来了?”

    “我怎么敢和大哥玩路子!好吧,我马上过去,我们明天都有事,晚上不能喝酒。”

    “不能喝得太多,适量就好!”

    “就是怕喝酒才不想过去。”

    “知道你吃个冷面太简单了,过来吧。”

    “好!”

    第二天,车宏轩早早来到永丰铝业,曹老板已经在公司,正在安排接待事宜。满公司都知道银行要来人了,上上下下都动起来,把公司搞的焕然一新。

    九点多钟,一辆别克商务车开过来,停在大门前。

    车宏轩和曹老板上前和下车的男男女女握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欢迎欢迎。

    现在,虽然永丰铝业的资金链已经断了,现场还看不出来。加工车间材料堆积如山,工人有条不紊地忙着;玻璃车间满地是中空玻璃;钢结构车间也是繁忙一片,加工的加工,吹沙的吹沙;喷涂线也正在紧张忙碌。看完现场,又去看设计室,上百个设计员一声没有,伏在电脑前认真的工作。

    到了会议室,有个小胖子赶来,扛着录像机在摄像,这是曹老板安排的电视台记者。

    梁伟汇报情况,侃侃而谈,很有说服力。

    曹老板最后说:“别看满车间的材料,这是很少的一部分,再有半个月不进货,不仅生产车间要停摆,现场安装也会停下来,希望能救救我们。还有就是,你们来了作用非常大,即使短时间拿不到贷款,也把公司的形式稳定住了,至少大家知道有银行来关心我们了,不至于恐慌。从以上两点看,我谢谢大家,希望我们能成为永久的朋友。”

    银行带队的也客气一番,然后开始工作,要求拿来去年和今年的财务报表,又说:“我们信贷部业务骨干今天都来了,可以说是现场办公。如果要办理贷款,需要把基本账户转到我行,还要指定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你们企业进行评估,我还要去总行汇报,难度很大。”

    永丰铝业的财务部负责人说:“我们今年要贷款,已经评估过,不知道可不可以?”

    银行的点点头:“拿来看看。还有土地证、房产证和固定资产明细账,都要拿,近三年对外签订的经济合同也要拿来。

    银行业务人员工作到下午四点多钟,进行得比较顺利,看来已经准备收工。

    接待人员按照曹老板安排拿来纪念品:一件名牌汗衫,一条名牌领带,一支派克金笔。

    银行带队的摆摆手说:“这个不行,我们有严格规定。”

    车宏轩也感到这样做太过露骨,马上摆摆手阻拦。

    曹老板说:“纪念品可以不要,我有两瓶七十年代的茅台,从来没舍得喝,希望大家给个面子品尝一下,哪怕是不给我贷款,也不要瞎了我的心。”

    经请示,银行一行人当晚接受了宴请。

    七月二十五号,车宏轩在做了充分准备之后,赶到古城市,下午一上班找到检查组,当晚没有被放出来,第二天中午才出来。这件事只有老史知道,按照车宏轩的安排,实行严格保密。车宏轩没去工地,将老史约到人工湖边上。

    老史也是一夜没睡,忧心如焚地等待着车宏轩,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会儿见车宏轩状态还不错,问:“很麻烦是吧?”

    车宏轩说:“不复杂,就一件事,我和古明远的关系。”

    “矛头直指古明远?”

    “是,想得到古明远受贿的线索。我干脆回绝了,告诉他们经济运营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关于工程的事,我只是受永丰铝业老板之托来过几次,其余一概不清楚。”

    “如果这方面不出问题,即使在招投标环节上出现些毛病问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这样!关键是永丰铝业这次很给力,非常配合,这对我们非常有利。”

    老史想想说:“早上谢厂长来电话,想让工人上班,继续放假恐怕会出问题。”

    “行,明天工人上班,我想办法再进点材料,怎么也要挺到我和刘主任约定的时间。”

    “按目前情况看,检查组一时半霎完不了,那样玻璃也定不下来,春节前如何能交工?”

    “玻璃现在什么价位?”

    “合成中空运到现场,每平米达到八十元,全部订货需要二百多万,还有五金件和玻璃胶、纱窗,需要将近一百万,铝型材还需要二百万,这样算下来马上还必须进来五百万,否则没办法干下去。”

    车宏轩心情沉重地站在那里,慢慢地说:“是不是短时间内能拿到这笔款,只有上帝知道。”

    为了避嫌,车宏轩和老史谈话后立即离开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