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回 大平州

    “哇！”

    墨冲面色一白，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爆裂火球是从他身体经脉中脱出，此时正被急速压缩。因为金色拳影来得太快，火球还没有完全脱离身体，此时，金色拳影的拳压透过爆裂火球，冲击着墨冲的经脉。没有当场经脉破裂，只是气血逆流，呕一两口鲜血，算很幸运了。

    爆裂火球眨眼就缩小了一半，火球之中的墨冲双眼赤红，突然大喝一声，奋力一剑刺出。八荒剑诀里面最厉害的一招，乾坤一斩，被墨冲使了出来。不过此时，这也不叫乾坤一斩，而是乾坤一刺了。

    “哧。”

    一道淡青色剑气，轻轻冲破了正被压缩的爆裂火球，朝远处的秦武王激射而去。正被压缩的爆裂火球，因为突然出现的突破口，已经被压缩成深红色的火焰，立刻从剑气刺破的缺口汹涌而出。正在火球外打击火球的金色拳影，此时则成了疾射而出的火焰的动力，一道夹着着深红火焰的剑气，以一往无回的气势，袭向了秦武王。

    秦武王面色大变，再顾不得去攻击墨冲，猛然用力一拍地面，口中大喝一声：“起！”

    “呼！”

    一面长宽高各有一丈，表面绘着玄武神龟彩图的漆黑色的铁墙，在秦武王喝声出口的瞬间，猛然从地面升起，挡在了秦武王的身前。这一面铁墙是秦武王准备出手对付墨冲之前就埋藏下的伏笔，为的就是防御墨冲可能发出的犀利攻击，所以第二次发动攻击的他才一直没有移动身形。现在，铁墙终于派上用场了。

    “哧。”

    一声轻响。淡青色剑气已经刺到了漆黑色铁墙之上。铁墙和剑气在接触的瞬间，都轻轻震了一下，接着，淡青色剑气就穿过了铁墙，朝铁墙后的秦武王胸口刺了进去。

    “扑哧。”

    剑气入体，秦武王立刻喷出了鲜血。但是，墨冲这一次的乾坤一斩施展得太过仓促，并不完全，所以墨冲也没办法去控制这淡青色剑气。淡青色剑气很快就秦武王胸口一穿而过，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窟窿。紧随剑气而至的火焰，却没办法通过剑气刺出的小孔，纷纷被挡在了漆黑色铁墙之外。这面黑色铁墙虽然被刺穿了一个小孔，防御力却仍在，被压缩过的爆裂火球火焰，根本没办法伤及铁墙分毫，很快就燃尽、消失。

    “呼哧，呼哧，呼哧。”

    墨冲和秦武王喘着粗气，相对而立。两人都已受伤，两人都很狼狈。但是，秦武王被剑气贯穿了身体，所受的伤害显然比墨冲更严重。他之所以还没有倒下，那是因为剑气刺穿的是他的肺，而不是心脏。他现在虽然痛苦，总算还不至于死掉。

    “哼！”

    墨冲目中立刻寒光一闪，手上的凝霜剑表面浮上了一层剑气寒霜。眼前这个秦武王太厉害了，必须赶快解决掉。刚才的乾坤一斩虽然不完全，到底也是他最厉害的杀着，对方在这一招下都能不死，若是给他有喘息之机，那么接下来又会是无休无止的恶斗。他不知道对方还会有什么厉害的招式，他也不想再见识。

    “嗒，嗒嗒嗒。”

    就在墨冲准备出手之手，深坑上方突然传来了几声响动。声音很轻，但此时墨冲正全神贯注，立刻都听到了耳朵里。这个声音。正是有人脚步轻轻落地发出的。是谁？是谁现在进入了鬼门洞？是敌是友？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来的人绝对不是为了封印鬼魂而来，他们的动作太轻，也太小心。

    秦武王笑了，一边笑，一边喘息着对墨冲密语传音道：“阁下，阁下的麻烦又来了。”

    墨冲目中寒光一闪，同样用密语传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武王笑道：“阁下还不知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阁下……哦，墨冲的人头，价值五万灵石。如果生擒，或者拘禁住阁下元神，灵石就便成八万了。我为了灵石而来，上面几位朋友，想必也是为了此物。”

    秦武王知道自己是墨冲，墨冲并不觉得奇怪。如果对方见过了悬赏令，一定知道自己的真容。让墨冲郁闷的是，没想到对付自己的人，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么多。看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万幸的是，他现在手里有可以易容的面具。

    秦武王见墨冲沉默，低笑一声又道：“阁下还是住手吧。你我就此各自离去不是很好。否则动起手来，别人听见动静，在上面一堵，阁下可就插翅难飞了。”

    墨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也实在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秦武王又笑了，正要开口再说，墨冲却猛然法力暴涨，掌中的凝霜剑猛然掷出，人也紧随着剑光急扑而至。秦武王受伤，为了劝说墨冲，也来不及调息，此时见墨冲竟然不管不顾出手，要闪避已经不能，大惊之下，张口大喝一声：“墨冲在这！”

    喝声出口，人便朝漆黑色铁墙后躲去。可惜，墨冲早已料到他会往铁墙后面跺，那被掷出的凝霜剑中途方向一变，猛然朝黑色铁墙后面一旋。秦武王眼见凝霜剑袭来，一咬牙，猛然回转身，两手在胸前一合，只听得‘喀嚓’一声，急速而来的凝霜剑竟然被他两手夹在了中间。可惜，他动作这么一停滞，墨冲也已经到了。

    “砰！”

    墨冲一拳狠狠砸在了秦武王背后，拳头立刻被反弹而回，原来秦武王身上也穿有护身铠甲。但是这一拳也已经足够。秦武王身后受到大力，不由向前一撞。凝霜剑可不是墨冲的拳头，剑尖只是被略微一阻，就刺入了秦武王的胸膛。墨冲生怕秦武王挨了这一剑还不死，另外一只手猛然又一拳头砸在了秦武王的后脑。

    “咔。”

    一声脆响。秦武王的脑袋在挨了墨冲一拳指头，脖颈发出一声脆响，头颅狠狠一低，贴在了胸前。无论是谁，脑袋这么紧贴胸口，都已活不成了。

    秦武王的物品连同地上的漆黑色铁墙都被墨冲收了起来。当然，墨冲也不忘记掉落在地的封魂书。将所有一切收起，墨冲脚下一点，就要离去，但是迎面却有一名修士出现在了眼前。看到这个人，墨冲愣住了。包齐人，准备来对付自己的人，竟然是包齐人！？

    包齐人见到墨冲也愣住了。他虽然已经决定要对付墨冲，却从来没想过会直面墨冲。此时，他有些不知所措。

    墨冲很快就调整了心情，长剑一收，从包齐人身边擦身而过。来的不止一人，他不能浪费时间。包齐人眼见墨冲如此举动，愣了一下，道：“墨兄，你……”

    “我没有包老板这样的兄弟，高攀不起。”墨冲淡淡的话语一字一字传入了包齐人的耳中，等到最后一字说完，墨冲已经消失不见。

    鬼门洞下方重新被挖的通透了，但是向上的出路却直通通。墨冲很快就遭遇了一名筑基期的黄衣大汉。这服饰，正是秘店店员。黄衣大汉一见墨冲就吃惊道：“咦，包兄你要去哪？”

    原来此时的墨冲脸上重新带上了**，此时他顶着的，是包齐人的脸。墨冲头也不回道：“哦，有事。”

    黄衣大汉愣了一下，正要问仔细些，墨冲已经冲天而去。黄衣大汉看着墨冲渐渐变小的身影，口中喃喃道：“老包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快的飞行法器？……”

    “嗖！”

    墨冲很快从鬼门洞一飞而出。鬼门洞外，此时正有四五名修士，全是筑基期，几人一见墨冲都是一愣，墨冲不等他们开口相问就抢先喝道：“都仔细些！我去去就回！”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遁光一起，破空而去。

    大平州位于南梁国中部，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其中又有金沙江、淝水、渭水流过，是一个人杰地灵的所在，更是曾经的都城。如今，南梁国的都城已经迁到了岳州，但是在大平州仍然随处可见昔日里作为都城的繁华景象。墨冲飞行在半空中，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却皱起了眉头。难怪魔火门会选择在这里作为根据地。如此多的凡人，如果多纷乱嘈杂的气息，魔火门修士见势不妙，只要收敛法力往凡人堆里一跺，还真不容易找到。

    不错。经过三天的赶路，墨冲已经来到了大平州。那一日离开鬼门洞，那些修士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遁速太慢，墨冲离开得轻而易举，甚至连追兵都没有看到。大平州既是魔火门的地盘，墨冲自然不会说驾驭遁光大摇大摆地飞入城中去找什么同源当铺，而是在城边就落下了遁光，收敛法力，换了一套寻常的粗布衣裳，混杂在入城的凡人，朝城门而去。

    “喂喂，你知道么，东城新开了一家‘生香楼’，啧啧，那里面的粉头，一个个果然都是活色生香，怎么样，跟我一去过去逛逛？”

    “今年粮食大丰收，俺还觉得这是大好事，哪知以前半担米就能换到的油盐，今年居然要一担米，唉！这样一折算下来，还不如去年好过了。而且田租也是要现钱……”

    “jiejiejiejie！快点快点，我听到‘糖人张’的吆喝啦！”

    ……

    自从修道之后，墨冲已经许久没有进入俗世，此时听到普通凡人谈论生活日常，油盐柴米，竟有些恍如隔世。在强敌环伺下仍然如止水般的心境，此时竟泛起了粼粼微波。想想自己如果不是机缘之下得到了修仙法门，此时也早已经和周围人一样，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碌，在生老病死之间挣扎，墨冲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不，自己现在不也仍在生老病死之间挣扎？虽然比这些人多了一丝跳出轮回的机会，却也更多许多艰难险阻。一个弄不好，直接是神魂俱灭，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孰好孰坏，孰是孰非，还真是难以辨驳。

    “五香熟牛rou！菜rou大云吞——”

    一声调子拉得长长的吆喝声，打断了墨冲的沉思，不知不觉，墨冲已经随着人流走进了大平城中。发出吆喝声的，是一个头戴竹笠的胖子，挑着个云吞担子在沿街叫卖。

    担子前面的一头，一炉火烧得正旺，炉上的锅里热气腾腾，后面的一头除了有个放碗筷作料的柜子外，还有一个里面摆着牛rou的纱罩。云吞，在当年叶家城也有。只不过当年叶家城的云吞，是直接开一家店面，并不是沿街叫卖。当年的墨冲，每逢月底发了几枚铜钱，都喜欢去热乎乎地吃上一碗，此时乍一见到老相识，墨冲心头不由一热，急忙往前，想叫住那胖子。

    “砰。”

    只顾向前的墨冲，也未看路，被人撞了一下。这是一个又高又瘦的老人，背上背着个绿纱柜子。纱柜是红绿黄白各种颜色的小方块，一股甜香之气从中传出。墨冲一看，立刻认了出来。白的是白糖糕，黄的是黄松糕，红的是赤豆糕，绿的是绿豆糕。又是老相识。

    “年轻人，走路悠着点。”高瘦老人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墨冲道：“我要买你的糕。”

    高瘦老人一听，脸上不悦之色立刻一敛，笑道：“哦？大爷要买，不知想买多少？”

    “我……”墨冲正想说‘我全买下了！’但是一想自己身上可没有凡俗世界用的钱银，又用什么去买？

    高瘦老人见墨冲脸上神情古怪。冷哼了一声道：“哼，没钱的穷小子，来消遣你家爷爷呢。”说话间，一侧身，从墨冲身旁走了过去，不过在经过墨冲身边时，高瘦老人将一个用油纸扎起的小包裹塞到了墨冲怀里：“臭小子，这几块变了形，卖不动了，便宜你罢。不过，若是拿来送给小姑娘，你可得先想好说词。”

    墨冲看着手里的小油纸包，又看了看高瘦老人远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脸上是一阵浮现起了哭笑不得的神色。若是被人知道，他一个筑基期的修仙者，居然被一个凡人老头可怜，施舍了一包糖糕，也不知听到的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恩，离集合的时间还有几天……左右无事……”墨冲看着手中的油纸包，突然轻笑一声，将油纸包拉开，轻轻捏起一块黄松糕放进嘴里，一边品尝着久违的味道，一边悄然跟在了高瘦老人的身后。

    高瘦老人很快在一条长街的街口停下，放下了背后的绿纱柜子，似乎是打算在这里做生意了。他的对面，还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一个卖麻花的，一个吹糖人的。墨冲远远看着，不禁皱了皱眉。高瘦老人哪里不好做生意，到这条长街干什么？长街虽然很长，很宽，很干净，行人却少得可怜，实在不像容易做买卖的样子。

    等了一阵，街道一旁的大宅子里突然传来了钟鼓声。墨冲愣了一愣，接着便听到一阵嘈杂，一众孩童从长街里奔跑出来，奔向了街口卖零食的几人。这些孩童衣着光鲜，手上也有银钱，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之间，就把接口摆卖零食几人的货品买去了小半。

    ‘原来这里有许多的顽童，怪不得他们愿意守着这条清冷的街。’墨冲暗暗点了点头。接下来，钟鼓声隔一段便响起一次，每次钟鼓声响起，都有顽童跑出来，过得几回之后，高瘦老人绿纱柜里的糖糕就都卖尽了。卖完了糖糕，老人背起绿纱柜，又往城中走。

    墨冲随之跟上，高瘦老人对于城中道路显然已经很熟，在街上转了几转，便入了一间药房。进去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几个药包。墨冲一见，不由皱了皱眉：‘这老人年纪虽然已经不小，但是身体却还健朗，好端端他买药干什么？哦，是了是了，定是他有什么亲人染病。’

    从药店出来之后，高瘦老人又转了几家店铺，买了一些红糖、白糖、绿豆红豆之类，一并放进了背后的绿纱柜，然后朝城外走去。墨冲跟着老人出城，行了几里，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很急劲的破风声。这是江湖人施展轻功才有的声音，从破风声听来，对方的轻功似乎还很不错的样子。

    ‘江湖人么……’

    墨冲皱了皱眉。后面的来人自然不会是找自己这个修仙者，难道……墨冲看了一眼远处高瘦老人的背影，高瘦老人脚步稳健，似乎有武功底子。墨冲目光闪了闪，脚下一点，跃上了路旁一棵大树之上。身后的江湖人如果是来找高瘦老人的麻烦，他少不得插一插手，将人打发了。

    “嗖！”

    一个窈窕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墨冲的视线，这是一名身穿大红锦缎，看装束打扮，应该是富家千金，但是她的动作却显然不是富家千金该有的。她追到此地，远远看了即将消失的高瘦老人一眼之后就不再理会，反而四下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