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
当余瞳带着陈奇一干人等到达长信殿时,馆陶公主刘嫖正在陪精神尚佳的窦太后聊天。 行完礼后,余瞳对窦太后说道:“瞳回宫时途经长秋门,恰逢陈公子与卫家霍公子争执,是以特地送陈公子来此。” 窦太后自然不信堂堂大长秋,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特地来一趟长信宫,于是说道:“有劳大长秋了。这天寒地冻的,大长秋不妨先到偏厅喝上一盌rou羹,暖暖身子后再走也不迟。”说罢,也不理会余瞳的意见,窦太后直接命令宫人请余瞳下去。 思索片刻后,窦太后命陈奇的侍从入厅,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次。 仗着窦太后双目失明,陈奇偷偷做口型,示意众人夸大卫家那边的过错。只是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身处宫中多年的侍从,对窦太后的能耐和手段知道得一清二楚。虽有陈奇示意,这些人却不敢往霍去病身上泼什么污水,惟恐被窦太后察觉,反遭祸事。这些来自宫中的侍从不敢故意编造故事,陈家的侍从也就没办法捏造了,只有将实情一一向窦太后和馆陶述说出来。 听着侍从的话,窦太后只是一如往常那般面沉如水,不辩喜怒。而馆陶听了陈奇骂人的话,则是一脸赞同,还不忘丢给孙子一个赞许的眼色。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陈奇,见到祖母的表情后顿时放下心中的大石。 等到众人言毕,窦太后才以陈奇受伤为由,派心腹带他下去细心照看。至于跟随陈奇的一干人等,则被窦太后以照看陈奇不力,以致陈奇身受重伤为由,关入暴室以示惩戒。 馆陶见窦太后为了自己的孙子,居然如此大动干戈,自觉很有面子,刚想凑过去说些什么,却听到窦太后继续吩咐道:“除了馆陶,其他人全部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准进来!”然后窦太后又吩咐心腹在门口守着,以防有人偷听。 馆陶不明所以,笑道:“母后可是有事要和儿臣说吗?这宫中上下俱是母后心腹,母后又有什么可以放心不下的?” “你怎么看今日之事?”窦太后并未理会馆陶的言语,而是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馆陶先是一愣,随口答道:“今日之事?阿奇他做错什么了?”凭借多年来的母女之情,馆陶还是感觉到了自己母后的情绪有些不对,于是讪讪然地加了一句,“不过,他不该让人拦住道路,以致阿元着凉。”心中却忍不住暗自嘀咕:不就是一个贱婢所生的女儿,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就这样?”窦太后的语调不急不缓,却让人感到隐隐危险之意。 馆陶很顺口地反问了一句:“不然呢?”然后拉着窦太后的衣袖撒娇道,“母后,阿奇有什么做错的,你就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馆陶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自己母后方才发怒并不是怜惜自己的孙子,于是抢先为嫡长孙求情。 窦太后冷冷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像我这等卑贱之人,如何敢跟他堂堂堂邑陈家大公子计较呀。哼!” 馆陶被窦太后这番满含讽刺的话语吓着了,长跪而起,连声说道:“母后明鉴!阿奇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生出这等忤逆心思呀!若他真敢这么想,不用外人动手,儿臣自己便会亲手灭掉这大逆无道的畜生。” “是吗?”窦太后语调依旧冷淡之极,“照你这么说,方才是我听差了。你那宝贝孙子不曾说过什么姬妾是卑贱之人,一辈子不得翻身之辈啰?”低沉缓慢的言语,在最后突然抬高,显得格外危险,一如此时说着这话的窦太后,给馆陶的感觉。 恍惚之间,馆陶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母后,在得知孙子刘彻意欲夺权时的情景。馆陶甚至觉得,这个时候的母后,比那时的太皇太后更加生气,也更加让人害怕。 只是馆陶不解,陈奇骂的是卫家和卫子夫,自己母后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想到这,馆陶很是委屈地问道:“他是说了,可是这话又没错。母后,你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想到当年袁盎劝说文皇帝的话,窦太后颇有感触地说道:“中宫称主,夫人为妾,尊卑当有序。你那孙子的话,的确没错。可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姬妾之辈就成了一辈子翻不得身的人了?” 馆陶不明白自己母后怎么今天就爱不停地在姬妾这个话题上打转,突然想起先帝在位时的往事,恍然大悟道:“母后,当年儿臣当年是趁着你和先帝闹矛盾,偷偷与长乐宫一同替两个小辈定下婚约。可是,母后你当年可是亲口说过,太子妃和皇后之位,既然陈家得去了,那就是和窦家无缘。母后,你说过的,你不会在为这件事生气的。” 听到女儿提及爱子梁王刘武薨逝的那段岁月,虽然已经过了十数年了,窦太后仍忍不住一阵伤痛。半晌,窦太后才道:“我既然说过不会追究这件事,那就绝不会食言。”
是呀!自己母后虽然性子执拗,却绝对是个信守承诺之人。馆陶更加不解了,还有什么事能让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为外人说话呢?就算那卫子夫替母后生下曾孙女,又如何?自己可是她的亲生女儿,自己的女儿还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突然,馆陶眼睛一亮:“那,母后这么生气,可是因为当初儿臣拒绝让窦氏女子以滕妾的身份,与中宫一同嫁入宫?” 窦太后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脑袋不怎么灵光,却万万不曾想到女儿能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胡搅蛮缠到这个地步。窦太后没好气地答道:“我说过,过去的事,我不会计较。你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来干什么?” “母后你不是因为阿元受惊生气吗?还是因为久久未能抱上嫡孙,所以才……”故意找儿臣和儿臣的嫡孙麻烦? 感情自己刚才都白说了!窦太后讥道:“你还真是好日子过久了,连自己的出身都忘记了!你忘了,我可没忘!在代王府,我不过是你那宝贝孙子口中一辈子不得翻身的卑贱之人。而你,今日尊贵之极的汉国大长公主,昔日也不过是你孙子口中,那不配成为真正贵人的低贱庶女!” 一句“代王府”,足以让馆陶重新想起那些她花费了无数时间与精力极力去忘却的不堪记忆,那些她自己不愿去提、更不愿不让别人说上一个字的过往。馆陶拼命在心底叫嚣:她是汉国最尊贵的嫡长公主,先帝的胞姊,今上的姑姑和岳母。她不再是,也绝不可能再次成为任由人欺辱、鄙视的可怜虫。 “可是你早就不是代王府中的姬妾了!你是母仪天下四十余载的孝文皇后,长信宫的主人,窦太皇太后!”心情激动之下,馆陶忍不住带着一丝怨恨问向窦太后:“母后,代王府的事也好,太宗年间的事也好,都已经过去了,都不可能再发生了。母后,你和儿臣一样,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忘掉,不好吗?为什么要提?为什么还要为这些往事发怒?” 【加更那章还在写,更新时间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