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谄媚之言
于安安低下头，她有些觉得今天不该来学校。尤其是过了约定的时间，夏无双还没出现，这让她有些不小的失望。 她在心里想：“昨天他要带我走的时候，我便应该随他走了。” 已经上完了两节课，后两节课才是家长会时间。学生们围在阳台上聊天，说起小学生普遍喜欢的某鲜rou男团又出新歌了，小女生们堆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她们眼眸中迸发出光彩，双手握拳抵在胸口，说到动情处，双脚也忍不住跺起来，嘴里娇羞道：“MT.boys好帅！” 这声音在于安安听来极不协调，她看了许多名人故事，居然被她发现一个浅显的道理，少壮不努力，老来空悲叹。小学生不好好学习，居然学人家追星，这不就是大人嘴里的“不务正业”。她有些羡慕从前的才女，不世故不八卦，锦绣文章，女儿心思。 就像民国才女林徽因在《哭三弟恒》里写的那些话：“三年了，你阵亡在CD上空”；或者“别说是谁误了你，是时代无法衡量”。这些苍凉的话，听起来远比捶胸顿足大呼：“MT.boys好帅”听的顺耳。 而这些，都是在那些孤独的时候，于安安从各种书本、杂志、甚至是一小截报纸里学来的。 于安安曾经唯一的朋友周明明，穿着白色衬衫，扎在女生堆里说笑。也有几次，他如同浪子回头，也悄悄用目光偷看于安安，想得到她的原谅，但都被于安安漠视。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被骗也许复杂且需要时间，但看清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足够。举世为敌之时，不指望你不离不弃；但学人家背后捅刀子，这朋友就没法做了。 “周明明，我觉得其实你也挺帅的，将来你也能成为像MT.boys那样的大明星。” 周明明在二年三班确实挺帅的，甚至算是一枝独秀，自然有小女生如此夸奖他。 周明明倒有些不好意思，嘴上道：“哪里哪里，我比他们差多了”心里却像打翻了糖罐。 于安安在角落听这些人说话，心里没来由蹦出两个字：“幼稚！”她想把自己语文和数学，不知道多少张满分的卷子拍在她们脸上，告诉她们，这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 今天天气不错，在冬天里能看见这么好的阳光简直就是让人好心情。若在平日里，倘是不上课的时间，于安安会把衣服被子抱出来晒，然后搬出来家里那张大藤椅，躺在上面看书。书嘛，不限种类，从童话故事到三国演义水浒传。 往后怕是不能，她知道夏无双接自己走的时间近了。 “于安安，进来一下！” 班主任李老师面容和煦，她的声音把正在天马行空一般胡思乱想的于安安拉回现实。 于安安从角落里站起身，这才接触到阳光，一个字：“暖”。 她想起夏无双和黑凤，壮了壮胆子，在心里默念“我没错我没错”，打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教室里，众家长已经坐定。王成龙脸上绑着绷带，正一脸阴险盯着于安安。（本来二年三班的家长会，王成龙作为四年级学生，他的家长不应该出现在此处。但是王成龙的家长蒋小姐，执意在二年三班全体家长面前控诉于安安。） 班主任李小姐是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新毕业的学生，之所以选择当老师，因为那是自己儿时的理想。其实以她的学历出身，找个不错的中学任教完全绰绰有余，她为什么非要在一所“偏远”的小学任教，很多人都搞不懂。但这并不耽误她的敬业和负责，领着于安安进教室的时候，她满眼疼惜看着于安安，俯身在她耳边道：“他们要是难为你，别害怕，还有我！” “各位家长，这是本班学生于安安，HN人。” 李老师领着于安安走进门，温柔道：“最近呢，可能各位家长都听说过，昨天本班发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也就是于安安同学跟四年级的王成龙同学有些不愉快。坦白说，我很喜欢安安，她在我们二年三班一直都是楷模，不论学习成绩还是个人品德都非常棒。”李老师介绍完于安安，对坐在头排的王成龙家长蒋小姐和颜悦色道：“蒋小姐，您看孩子之间的小矛盾，我们是否在私下解决？”‘ 这个蒋小姐一身穿着很有品味，不料却是个极不平易的人，她回应道：“不行！这件事必须当着你们所有二年三班家长的面说清楚，我已经建议李老师把故意伤人的于安安退学，既然李老师不愿意，我只能说清事实，剩下的交给你们大家来评判。是否要让一个人格不稳定，没有礼貌cao守的外地学生，跟你们的孩子一个班级学习？” 她这一连串罪名丢出来，顿时在各位家长心里极有分量。 有人还没弄清原委，附和道：“是啊李老师，我们家孩子来学校是来学习，跟这种孩子在一起，我不放心，是不是该把她开除了？” 李老师用力握住于安安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抱歉叮咚mama，我们国家有规定，九年义务教育期间是不得随意开除学生的，何况安安真的很优秀。” “优秀？这个丧心病狂，把我们家孩子挠进医院的小东西还优秀？” 蒋小姐一言不合又开启人身攻击模式，而且又给于安安丢下一个货真价实的罪名。她指着王成龙的绷带，说道：“大家可都看仔细了啊，你们今天要是选择沉默，那下次打绷带的，可就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了。”她说完，王成龙也配合着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这句话极为阴险，听在各位家长的心里极具诱惑性，实打实的“祸水东引。” 各位家长霎时炸了锅，纷纷要求于安安的家长出来对质。 这回李老师面露难色，她在这个班级任教许久，还没见过于安安的家长长什么样子，更别说来参加家长会。这对于一些外地孩子来说是很普遍的现象，因为家长大多是附近务工人员，极少能抽出时间专门参加家长会。 不过李老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坚持道：“就算安安的家长不在，我作为班主任也是有家长义务的，我坚持认为我的学生于安安成绩优秀，品行端正，绝对不是蒋小姐嘴里那个邪恶的人。安安作为一个外地学生，在校长期遭受非议，这个我一直都是清楚的。安安跟王同学的矛盾，肯定有原因，是吧蒋小姐？” 蒋小姐没料到李老师居然敢反问她，一时语塞。矛盾的起由再明显不过，她家孩子何曾主动受过别人的气，从来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她深知是自家孩子挑衅在前，于是哑口无言。 但蒋小姐带节奏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二年三班家长纷纷不愿意了，大有强行“逼宫”的架势，他们选出一个代表表明了立场：“那不行，李老师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但外地人鱼龙混杂，谁知道于安安家长什么人，做什么的，必须他今天亲自到场让我们瞧瞧，是做正经事情的，这事才有商量。” 整个过程，安安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一言未发。 她的蓄势待发，她的小小尊严，她进门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肚子勇气，在一群不怀好意的成年人的眼里一点点被瓦解，被分崩离析。 “安安” “安安？” 李老师无奈弯腰附在安安耳边，一连问了好几声，安安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李老师心疼道：“安安，你家里今天有人能来吗？” 于安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夏无双的约定，作数吗？假如他没来，下次见面，安安情愿他撒个谎，说自己迷路了。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