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考核项目：杀人
未来某年。 地球被具有特殊形体的外星人所占领，人类被驱赶圈禁到远东一小块狭长地域。 在这里，人类千百年来建立起来的文明秩序遭到崩毁，国家的形式已不复存在，政府、警察、军队荡然无存，法律被外星人废除并禁止； 在这里，人类各个种族混居在一起，在这里，空间狭小，食物能源极度匮乏，人类的生存环境变得残酷无情，混乱疯狂绝望和暴力无处不在…… …… 要他杀人。 陈汉坤握着一把狙击步枪，闭着一只眼，另一只眼凑在瞄准镜前。 瞄准镜里，大楼三层的底下，是先骸市夜晚最热闹繁忙的大街，马路上、人行道上充斥着来往的行人，那些人一个个的从他的瞄准镜里走过，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在陈汉坤的两边，有另外三个人与他一样，端着狙击步枪，瞄准着大楼底下夜色里的行人。 在他们后面站着两个考官；考官后面是一排坚硬无比保安公司的保镖，八个；另外在房间两端，贴着墙壁，也各站立着四个保镖，他们全都身穿黑色西服，脚蹬黑皮靴，一个个身形魁梧强壮。 除了两个考官，保镖们全都手里握着冲锋枪。 陈汉坤慢慢移动手中的狙击步枪，瞄准镜里的景象随之变换，他瞄准这个，又瞄准那个，他的双手在颤抖，心也越收越紧。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每天大街上有这么多无辜的人遭到射杀，这个他正在应征的保安公司就是元凶之一。 而陈汉坤也将成为其中一个凶手。 打谁呢？向哪一个开枪？ 不管他朝哪一个人开枪，都是杀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将要杀人，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扣，底下一个人将会无辜的、莫名的死去，他将把一个人送上西天，而这个人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朝他开枪，又为什么要让他死。 而同时，只要他一扣扳机，他自己也将改变，从此，他将成为另一个人。 可底下全是无辜的人，全是这个末日般世界里无助的平民百姓，他们都像他一样，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绝望的挣扎，承受恐惧、贫穷和无望的折磨。 那底下，很多人的遭遇比他更糟。 在这黑夜里踽踽徘徊的人大多都是无家可归者、流浪汉、乞丐、酒鬼，要么就是出卖rou体的女人，还有就是强盗窃贼，但凡境遇好点的人，谁会这种时候跑到大街上来，而且又是在这样一条先骸市最臭名昭著的大街上。 可他们就应该死吗？莫名的死去？ 他们给他的任务是十发子弹，看能击毙多少人，谁打死的人最多，谁就是优胜者。 总共有四个人进入了这最后一轮考核。 陈汉坤是在一个枪械公司里工作，这家公司制作生产各种轻型武器，手枪、自动步枪、狙击步枪、冲锋枪、机枪，等等的。 他是装配车间里一个小小的枪械装配工。 这个枪械公司的老板叫蔡复达，他也同时经营着一家名叫坚硬无比的保安公司，他的这家保安公司专门为大公司、大集团、钱庄、以及名人富豪提供保镖和安全服务。 保镖是眼下这个混乱世界里最炙手可热的职业，现在这个世道需要大批的保镖，即使生活状况尚可的普通人、境况过得去的家庭、各种小公司、小商铺、小工厂、私人学校、私人银行，等等的，都需要保镖来保护他们的钱财和性命，更遑论那些大公司大人物了。 就普通人来说，保镖在这个世道上还算是收入可观的，况且，他们还有机会接近大人物，成为富豪、富婆、黑帮头目、明星、部族头领的贴身保镖，进入各种有钱有势的集团、公司和黑帮。 能与这些大公司、大人物相伴，所谓的机会就通常会多一点，那种能够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机会。 靠近有实力的人你也会变得有实力，这是谁都明白的。 他们是用生命为代价来博取这种机会。 可在这个处处时时都弥漫这恐怖和死亡气息的世道，谁又不是呢。 蔡复达的这家坚硬无比保镖公司在先骸市颇有些小名气，他们每年面向社会招聘两次，报名的人排成长队，而对他旗下公司的员工，有优先录取的优势，他们的报名表格将会被排在前面。 自然，选取的条件是相同的。 要成为保安公司的一员，必须先进行一系列的考核甄选，条件是非常苛刻，身体的、心理的、反应灵敏的程度、基本的擒拿格斗，甚至还有知识水平，等等的，太多了。 陈汉坤羡慕这个职业，也自认为条件尚可，但他从来没有报名应聘过。 他在蔡复达的枪械公司服务四年，从没犯过错，他是个熟练的装配工，几乎在公司的每一个枪械品种的装配线上工作过，他对公司的各种枪械了如指掌，他曾经对公司的某一种枪械零件进行过改进，以此使这种枪械更稳定，射出的子弹精确度更高，威力更大；他也改进过枪械制作装配的流程，因为这两个，他得到过公司的嘉奖，奖金他已经花了，奖状他压在了床垫下面。 他二十五岁，身体强壮，一米八七高，肩膀宽阔，手臂粗壮，胸肌发达，腹部的六块肌rou清晰可辨。 从少年时候起，他就坚持不懈的锻炼，工作以后，他参加过格斗擒拿的训练班，柔道泰拳也学过几招，而拳击训练他是每次不拉，每星期两次，已经持续了四年有余。 如今这个世界谁都知道，有一副好身板相当重要，最起码能够少受别人的欺负，遇上打架，对方还得掂量掂量。 再说了，眼下抢劫斗殴司空见惯，连杀人都能通行无阻。 人们现在有一句话口头禅，这世道，谁没有杀过个把人啊。 不过，陈汉坤没有。否则他今天也不会端着枪，面对底下黑夜里的行人双手发抖了。 陈汉坤并没有想要应聘这个保镖，但是，一个女人的请求让他来到了这里。 这个女人说，你去应聘老板的保安公司吧，他们正在招聘，到时候你来做我的保镖。 于是，两个星期前，陈汉坤拉了朋友沙莽一起，递交了应聘申请。 沙莽是他的铁哥们，他们两个曾经在同一条装配线上工作过，由于意气相投，他们便成为了好朋友。 保镖公司接受了他们俩的申请，一路过来，沙莽在综合条件的测试中被刷了下去，而他陈汉坤到达了最后一关。 杀人。 先前他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项目，一项最后的测验，谁都不知道。 在进入这最后一项测验之前，每个人都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如果谁不签，那就对不起，你被淘汰了。 这份保密协议不仅是要保密，还有要求他们去完成这最后一个项目的保证，因为签了就是做，必须做，这项测验不是看他们能否达到要求，而是要求他们必须去做。 做什么？不知道，不能事先告知他们。 有什么我做不到的呢，陈汉坤想。 可他想，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他问过考官。 考官回答说，这不仅是考核一项技能，还是检验一种服从的能力，很少有人做不到，做不到的人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别人做得到，他也能做到。 于是，他来了，来到了这儿，端着枪，瞄准素不相识的行人。 这是最后一个项目的第一轮，射杀陌生人，十发子弹看谁射杀的人最多。 然后还有第二轮、第三轮。 第二轮是暗杀知名人物，你随机选取一个知名人物，独个儿去实地勘察，然后制定计划，最后去实施，将目标射杀。 第三轮是射杀由老板为你指定的目标。 他们招聘的是保镖还是杀手？ 现在，陈汉坤在第一轮就卡住了，他发现，杀人，射杀一个自己素不相识、又毫无缘由要去杀的人，对他来说是一个艰难的考验。 “噗噗噗”，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响起，那是从陈汉坤两旁响起的枪声。 陈汉坤被这低沉的枪响惊得抬起脸，他看到大街上有数个人影倒下，边上有些人一时惊诧，呆呆看着倒下去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多的人四散而逃，有的人趴在了地上，惊恐的尖叫声一声声的传来。 陈汉坤没有扣动扳机。 很快，又响起一连串“噗噗噗”枪响，子弹从陈汉坤两边的窗户里“嗖嗖”的射出，身边那几个人像是急于要把自己的十发子弹打完。 陈汉坤一枪未开，他怔怔的看着夜幕下大街上混乱的行人。 陈汉坤的周围陷入静寂，大楼底下传来的嘶喊尖叫更加强了这种静寂。 边上另外三个人像是都打完了他们枪膛里的子弹，有一个人直起身子，吐出一口气，有一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另外一个人举起拳头，转过身，做振奋胜利状，他做到了。 陈汉坤一枪未发，他的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窗外的黑夜。 这样等了一会，陈汉坤意识到，后面的考官在等着他开枪。 他做不到，他不想这样做。 两个考官在身后走近他，“喂，你怎么回事？你一枪没开。” 陈汉坤默然片刻，转身站起来，“下面的人都是无辜的人，为什么要开枪打他们，为什么要用他们来做测验的对象？” 两个考官盯着他看，一个问，“你开不开枪？” 陈汉坤说，“为什么要开枪射杀这些无辜的人，可不可以选择一些特别的目标，比如，一些流氓坏蛋，这样，这样不是更好吗，这样我能做到。” 两个考官面无表情，他们往后退两步，一个抬手向他示意，“你过来。” 陈汉坤往前走两步。 另一个考官扭头朝后面歪一歪脑袋，从后面上来一个精壮的年轻保镖，这人到陈汉坤的身后收了他搁在窗台上的枪。 一个考官对陈汉坤说，“你是第二个，第二个拒绝开枪的人，你知道上一个拒绝开枪的人是什么后果吗？” 陈汉坤摇头。 考官冷冷一笑，说了一句，“可惜。” 陈汉坤不理解他脸上的表情还有他说的这两个字，他茫然的咧嘴笑笑。 两个考官又后退两步，陈汉坤抬腿也要往前，考官阻止他，“你别动。” 陈汉坤站住，讶异茫然的看着两个考官。 两个考官向两边走开，在他们后面站着一排身穿黑衣黑裤的保安公司的保镖，其中三个人端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他。 三把枪，一把直直的对着他，另两把呈三十度角，一边一把。 陈汉坤脑袋里轰然作响，一颗心就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动。 “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陈汉坤只觉得自己嗓子干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一个考官说，“你签了保密协议吧。” “是的，是的，我签了，我会守密的，我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今天做到了，你就是保密，你做不到，就要永远闭嘴，我们现在就来让你永远闭嘴。” 这个说话的考官脸上全无表情，语声也是冷静得令人恐怖。 卧槽，这是什么协议，霸道模糊条款，陈汉坤感觉滑稽又惊恐，他们这是要打死他，太可笑了吧，太不可思议了，这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考官带着装腔作势的感叹说道，“可惜，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走到了最后一关。” “我可以做到的，”陈汉坤抬高了嗓门，“我可以去杀人，你们指定目标，第二轮，第三轮，只是不要、不要这种毫无关系的人，他们是无辜的，杀他们没有必要。” “我们已经给你指定了目标。”考官说。 他看向正站在每扇窗户前的另外三个已经过了关的应征者。 “哎，你们三个，他就交给你们了，他是你们加入公司后的第一项任务，射杀他。” 陈汉坤左右扭头，看看那三个人，左边一个，右边两个。 这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像是拿不定主意。 左右两边靠墙站立的那几个保镖走到每个应征者前面，拔出自己腰间的手枪，递给他们。 考官抬高嗓门，“把你们枪里的子弹射光，一颗不留，完成你们进入公司后的第一项任务。” 那三个人有人犹疑，有人坚定，但他们全都接过了手枪。 陈汉坤慌乱的左右看，靠，这不是开玩笑吧，真的要当场射杀他，那三个人当中有两个和他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在一系列的测试过关期间，他们一起吃过两顿饭，喝了点小酒，聊得很愉快。即使是另外一个，见到了也都是互相友好的点头微笑。 他们现在要同时举枪射杀他。 有一个不敢看他，低头掂量着自己手里的枪；另有一个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在观察另外两个人的态度，另外一个则是紧紧的握着手枪，两眼盯视他，一副随时举枪射击的架势。 靠，不管这几个人心里怎么想，他们最终都会朝他开枪的，三把枪，无数颗子弹会把他打成筛子。 就是他们打不中，前面那些保镖也会来补射。 就这么等着被他们乱枪射杀吗。 陈汉坤向着左边只有一个人的方向冲去，这位应征者猝不及防，陈汉坤与他一起倒在了地上，陈汉坤翻滚着向冲向窗户，这是唯一能够逃出这个房间的地方，从窗口跳出去。 三层楼，幸运的话，死不了，或许还能逃脱。 另一边那两个应征者慌忙举起了手中的枪，但他们的反应没这么快，没开枪，他们可能是怕射中那个应征者。 但周围的那些保镖却是反应神速，几把冲锋枪同时开火，“哒哒哒”，子弹打在地板上，打在墙壁上，打在窗户上，也打在了被陈汉坤撞到的那位应征者身上，鲜血从他身体上的窟窿里往外喷溅，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扭动颤栗。 枪声仍在继续，伴随枪声的是子弹射在墙壁窗户上的“噼里啪啦”的爆响。 枪声响起的时候，陈汉坤已经蹬上了窗台，窗户半开半闭，他飞身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