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分道
出了大门，我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飞身跃上附近的一棵大树，躲在茂密的枝叶中，静静等待韵银的出现。 我来到这个镇子上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狐族之中的女子我就认识小狸它娘亲和韵银。小狸一家向来与我交好，没有理由会来谋害我；但是韵银却不同，从我认识她到现在，她一直都不大待见我，加之方才那开门人对我的反应，很难不让我对她起怀疑。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宅子里的人却突然多了起来，然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气，闻着空气中熟悉的血腥味，再联想到阿鬼，不由地暗自心惊：难道说阿鬼将这些人都咬了？ 我将自己化作一只乌鸦，张开翅膀向宅内飞去，却没有找到韵银的身影，正在疑惑不已的时候，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忽然跳入我的视线。急忙扑腾着翅膀朝她飞去，待到看清容貌的时候，更是被惊得脑子一片空白；此女竟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精通变幻术的我，自不会被这等雕虫小技给骗到。当即跟她进了屋，就在她刚刚将房门关上之时，我缓缓开了口：“好久不见，韵银。” 只见她的身子一震，脸色煞白，明明嘴唇都在怕得发抖，却还是强作镇定：“是人是鬼？有本事就现身一看！” “呵呵，是人是鬼？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我的声音越发冰冷，带着轻轻的回音，在黑暗中一圈圈漾开，“胆子不小，竟敢唆使藤树精来加害于我！你可知道，害人性命会付出何等代价？更何况我还是神兽后裔，是你们狐族世代尊奉的宗族！” “呵……呵呵呵！”她忽然笑了出来，脸庞开始出现扭曲之色，眼中夹杂着不甘与恐惧，“就因为你生在青丘山，是那个劳什子的涂山氏后裔，所以你就能够享尽我们对你的尊敬！告诉你，我和那些蠢狐狸不一样，我不会卑微地伏在你的脚下，更不会像狗一般朝你摇尾乞怜！我厌恶你的存在，自会想要除掉你；我喜欢你的男人，便能将他占为己有！” 我被她说得微微一愣，忽然开口问道：“所以你就变成我的模样，以此来迷惑阿鬼？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因为喜欢他而厌恶我？还是因为厌恶我而喜欢他？” “嘻嘻，你以为呢？”她悄悄拉开门拴，趁我发呆之际，转身便拉开门逃了出去。 我不急不缓地跟着飞出去，见她在院中大喊：“来人呐！” 不时，一大群吸血鬼在原中央聚集起来，在她的命令下，一齐冲进了屋子，在里面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 趁着他们都进了屋，我飞到韵银的面前，一阵白烟闪过，当即显出人形。 她还未来得及出声，我的狐爪就架在了她的颈子边，只稍轻轻一用力，便能使她血溅当场。 靠近她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这张脸，还真是与我相差无几。 她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视线死死定在我的狐爪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见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又好心地加上一句，“若在喜欢阿鬼与厌恶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她咬紧下嘴唇，两颗锋利的獠牙就这么露了出来：“因为厌恶你，所以我更加喜欢他！” 我默然地点点头，锋利的爪子已经划破她的皮肤，却没有流出半点鲜血。 “我原想，若你是真心喜欢阿鬼，我便放你一马，也当做是还了阿鬼一份人情。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心太软了。”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她忽然叫出声来，神色惊惧不定，“你是修仙之人，怎敢轻易收割人命！” 我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自甘沦为魔物，以吸食鲜血为生，这样的你，就算由天君来处置，也不过是一道天雷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我现在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语毕，我的爪子便开始刺入她的血rou，她还来不及挣扎，一道黑影适时闪过，韵银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一丈远外，阿鬼抱着韵银，冰蓝的眸子里尽是冷漠：“我没想到，我的种族在你眼中竟是此般低下，需要被天打雷劈。” 我扯动嘴角，干笑了两声：“你误会了，我……”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他微微抬起下颚，错开了我的目光，“念在曾经与你的情分，今日你伤我夫人之事就一笔勾销。来人，送客！” 一群吸血鬼忽然冒了出来，个个都露出锋利的獠牙，逼着我离开这里。 “你明知道她不是……”说到这里，我忽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尴尬地愣在原地。 “不是什么？不是你？”他忽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似乎太自以为是了！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能永远陪着我的人。曾经，我恳求过你，可是你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如今，我找到了她，她很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包括沦为你口中的‘魔物’。呵呵，你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你！” 他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说完之后，便抱着韵银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我的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歹也相伴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要分离，我也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 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他想要的我本就给不了，又何必再在这里自讨没趣！至于韵银，永生不得见阳光的惩罚，对她来说已经够了，剩下的，因果自有报应。 使出腾云术，驾着云床一路飞出了宅子。只可惜这里不是冰洞，没有庞大的仙气够我挥霍，而我自身的仙气又不多，凝聚起来的云床只够支撑我到半山腰上，剩下路程就只能靠自己的双脚了。 走了没多久，忽然瞧见前面有灯火在闪现，凑近了看，方才看清是一间小破庙。再使劲一闻，一股浓郁的rou香味飘进了我的腹中。虽然食物对我来说，已经不再具有诱惑力，但是能够歇一下脚，倒也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我在上山的时候，并未瞧见这里有什么庙宇。 进了破庙里，瞧见那烤rou的人竟是一名游僧，只见他胖得肥头大耳，僧衣敞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一边喝着葫芦里的美酒，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烤鸡，模样惬意无比。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小姑娘，俺的黄符可有用处？” 闻言，我不由得一惊：“你是……” “糖葫芦呐，”他冲我眨了眨眼睛，“怎么？半日不见，就不记得俺了？” 看着他油光发亮的光头，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您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不过是一只小狐狸，可经不起您的瞎折腾。” “嘿，俺哪里折腾你了！”他崛起嘴巴，圆乎乎的脑袋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大rou包子，看得我直想伸手过去捏上两把，“俺不但送了你糖葫芦，还在这里等你下山。你说说，俺哪里折腾你了？” “等我？”我忽然明白过来，当即从怀里掏出黄符递给他，“喏，还给您，谢谢您的好意，只可惜我没有用上。” “嗯，你先坐吧，”他朝我招招手，并没有去接黄符，“这只鸡马上就要烤好了，你先喝点酒吧！” 坐在暖和的火堆边，看着他递过来的酒葫芦，我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不喝酒的。”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将刚烤好的烤鸡撕下一个大鸡腿，伸手递到我面前，“你可别告诉俺，你是吃斋的啊！” 我学着老狐仙的模样，一板正经地说道：“咳咳，我是修仙之人，要忌这五谷俗物，不让它们损了我的修行。” 他先是一愣，随即张口嘴咬下一大口鸡腿，意兴阑珊地说道：“修道修仙，修的不过是一颗心，这关你嘴巴和肚子什么事！” 看见他大口吃rou大口喝酒的模样，我忽然觉得有些好奇：“您好歹也是个出家人，为啥还这么不忌荤腥？” 他朝我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得意地笑道：“酒rou穿肠过，佛祖自在心。” 我低下头，撇了撇嘴：怪和尚！ 他似是听到我的腹诽，用酒葫芦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莫要暗里道人是非，小心死后被小鬼勾舌头。” 我抱住脑袋，斜眼看着他：“您都不怕被阎君投到畜生道，坐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我还怕什么被勾舌头！” “嘿嘿，孺子可教，晓得举一反三！”他朝我挤了一下眼睛，“你真不吃啊？这鸡rou考得刚刚好，又香又嫩，味道真的很不错哦！” 我别过头去，几个月不曾沾过吃食，这一下倒被他的几句话就把馋虫给勾出来了，即便真想吃，我也绝不能拉下这个脸！ “不吃就不吃吧，我自个儿吃得更香！”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鸡rou，一边问道，“小姑娘，你叫甚么名字？” 我瞥了他一眼，悄悄咽了口口水：“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宝自。” “包子？嘿嘿，真是好名字！”我又偷瞄了一眼他的包子脸，“包子大师，我叫梧桐。” “就是凤凰非梧桐不栖的那个‘梧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