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逝世

    下了一天一夜的的大雪，在今早终于停了，就连入冬后甚少见到的太阳也露了脸，不怎么暖的阳光肆意的泼洒下来，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躲进深山的鸟儿们也都成群结队的飞出来，站在光秃秃的枝头，欢快的唱着歌。这本该是让人心情愉悦的，然而辛夷却半丝喜悦都没有，相反，她现在很难过，不止是她，整个古泉村，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

    因为，李婆婆去世了。

    就在昨天夜里，李婆婆，在风雪怒啸中，悄无声息的，去了。这个慈爱的老人，尽管辛夷早就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但是她任然没有想到她会离开，死亡来得这样急，让人太过措手不及。就在今早，辛夷还在想着要去看看她，她觉得李婆婆的身体说不定有些好转，但是，李芸的痛哭打破了辛夷美好的幻想。

    哪怕辛夷如何精心照料李婆婆的病情，可她还是战胜不了死亡。

    到李婆婆家，听着李芸一声声泣血的哀求，辛夷心痛如绞。是的，她确实懂医理，但是，学医者，能治病疗伤，却救不活死去的人。人定胜天，但是人力却难以超越生死。这是辛夷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明明昨天仍对她微笑的人，怎么会，只是一个晚上，就永远闭上眼了？

    屋子里站满了人，连院子里也有一些人，除了小孩们，整个古泉村所有人都来了，包括双目失明的孙竹，和年迈的李村长。辛夷抱着李芸，小姑娘没有如先前一般嘶声大哭，她已经哭得力竭了，现在安静的任辛夷搂着，神情木然，紧闭着双眼，像个毫无生气的人偶娃娃，只有不时的抽噎声，以及眼角渗出的泪水，才让人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安婆婆她们正在给李婆婆打理遗容，李婶子招呼着村里的婶子布置灵堂，李大伯王大伯一起去准备墓地和棺材，每个人都在忙碌着，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有多悲伤，可还是要继续。只有这儿，像是完全与外界隔离一般，透着近乎死寂的悲伤。

    辛夷看着怀里的李芸，忍不住流下泪来，一旁的王薇轻叹一声，拿出纸巾帮辛夷擦拭泪水。辛夷道了一声谢，接过纸巾，随意擦干了泪水，对着王薇勉强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辛夷知道不能再让李芸像这样，她把李芸放到椅子上，李芸睁开眼，呆呆的坐着，辛夷忍下几乎脱眶而出得泪水，认真无比的说：“小芸，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我也知道谁都安慰不了你，毕竟，你的伤心我们谁都不可能，和你一样感同身受。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是，婆婆她，她还在的时候，最想的就是看你长大成人，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小芸，你一直都很懂事，现在也不要让婆婆失望，好不好？”说着，辛夷自己都哽咽起来了，王薇也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李芸听着辛夷的话，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等辛夷说完，小姑娘一下子扑到辛夷怀里，失声痛哭。辛夷抱着她，和她一起哭了起来。王薇搂住她两，也是满面泪水。

    哭得嗓子都哑了，李芸趴在辛夷怀里抽泣。小姑娘现在好了很多，虽然仍然伤心欲绝，但是已经稍稍振作一些了。辛夷靠着王薇，轻轻拍着李芸的背。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面对悲伤，我们往往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可是只要别人给予一点温暖，我们就又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辛夷的安慰，并不温热贴心，甚至算不上安慰，但是她的问话还是给李芸重新生活的动力。

    李婶子端了白粥过来，她忧心的看着几个女孩，把粥递给王薇，叹着气说：“多少吃一点吧！”然后看了看辛夷怀里的李芸，犹豫地说：“要不，辛夷把小芸带到你家睡一会，她今晚还要守灵，怕是受不住的。”辛夷擦了擦眼泪，对李婶子点头，李婶子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几次，但是到底太忙，还是走出去了。

    王薇把白粥吹凉了一些，递给辛夷，低声说：“你喂小芸吃一点，就带她到你那里睡一会吧。”辛夷点头，接过粥，对李芸说：“吃点东西，你晚上才有力气给婆婆守灵。”李芸没说话，但辛夷把勺子放到她嘴前，她还是张嘴吃了。喂她吃了半碗白粥，小姑娘再也吃不下去了，辛夷把碗搁下，向王薇告别，背着李芸回家。

    走在路上，李芸没说话，但辛夷能感觉得到，自己背上一直持续的湿热。回到家，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主人的伤心，朵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撒娇，只是远远地摇着尾巴。辛夷把李芸背到自己的卧室，抱她下来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毕竟也是累了很久了。辛夷拧了一块湿毛巾，轻轻的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即使是在睡梦中，李芸仍然紧皱着双眉，小小的身体不瑟缩着，看得辛夷怜惜不已，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只要李芸愿意，她一定会收养她。

    这个问题，今早辛夷就想过，只是当时李婶子说，王大伯想要照顾李芸，她才没有说，她当时认为一个完整的家，对李芸更有好处。但是，现在她发现，李芸和她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了，她想要给她一份温暖，只要李芸愿意，辛夷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反正她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也是真心的喜欢这个乖巧惹人怜爱的女孩儿。

    怕打扰李芸，辛夷关上门走下楼，她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双手环膝，把脸埋进腿里，不止是难过，还有震惊。震惊，她不知道原来生死离别，是这样让人心碎。辛夷并不算笨，她学习东西也很快，但是，有些东西是没地方学的。就像小孩子，小孩子会拒绝承认死亡，因为他们伤心，而且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分离，但是大人却不会，不是不会伤心，只是大人们会在伤心过后，继续生活。因为，活着的人应该带着逝者的希望与祝福，连着他的那一份，继续生活。

    这个道理，小孩子不懂，辛夷懂得。但是，她仍是接受不了。她不明白，如果有神，他创造了人类这样令人惊叹的生物，又为什么要让他们有死亡呢？在很久以前，辛夷还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那时候，她看着古泉村里的人们出生，又死去，周而复始，她并不觉得伤心，因为她认为他们就像是她的树叶一样，秋天落下，春天又长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这样伤心，就像很久以前的李枳实，和这具身体的原主，姚紫曦。她确实不明白，作为一棵活了很久，并且还将再活更久的树，她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因为每个人都太难面对，离别，死亡，无疑就是一场离别，一场永不相见的离别。就好像她长出的叶子，虽然长的都一样，但是每一片叶子都是新叶子，原来的叶子永远不可能回来。这是自然不变的规律，万物都在遵守，那么是得天独厚的人类。

    辛夷知道，李婆婆只是年纪大，就算今天没有去世，以后也会去世，可是辛夷心里还是很难过。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小七，她想找个人说说话，馨子或许会开解她，但是同样会为她的难过而难过，她已经让她哭很多次了，小七一直是个冷静理智的人，辛夷相信他更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她很久前就知道小七的电话号码了，只是从没打过。她是认真的想要这个朋友，她一点也不想要改变他们现在的关系，辛夷认为像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只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向你规划好的格子一样，变化是无处不在的，有时甚至来自于你自己。

    电话拨过去，刚响了两声就接通了。电话那头冷冽的男声传过来：“李辛夷？”辛夷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耳熟，没有多想，她哑着嗓子说：“小七，是我。”他的声音有些提高：“你哭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水吟奚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喋喋不休的小舅，想都不想直接转身进门，能够让那个笨蛋哭着打电话过来，绝对不是一般的事，至于二舅，他才管不到，反正妈那边的人看不惯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门“哐”一声砸在云衡谨面前，目瞪口呆的看着门，云衡谨扭头：“黎叔，小七这是怎么了？他以前听我说话只会不耐烦，还没发过这么大脾气呢！”一脸欲哭无泪，没有得到回答。黎叔的表情也很玄幻，他正在纠结，刚刚好像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但是电话不是少爷的新朋友打过来的吗？不过，好像少爷从来没有说过，对方不是女的！哎，少爷真是长大了，还会耍心眼了。黎叔叹口气，摇摇头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云衡谨，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玻璃心的云小少爷，泪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