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恨无绝寰（下）
水镜画面一变，再出现时已经是枯骨遍地，经年的鲜血浸染，已经变得暗黑松软的血池沼泽。镜像移动，定格在一个硕大的头骨前，天灵盖上一对已经风干成白色的杂乱犄角，玉漱脑海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名字——“屠龙坑”！物伤其类，漫长的岁月里，玉漱早已经陷入龙族成员的身份中去了，曾经的那一世作为人类的印象早已经淡漠得无迹可寻。此时，突然直面这样惨烈的龙族骷髅，她的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栗！身旁有一个镇定温暖的胸膛，她下意识的就紧紧的挤了过去！杨戬身子僵了一僵，但并没有推开她，相反，他的手在她背后犹疑了一下，扶上了她的肩，默默地传递着安慰和支持。 暗黑色的血池沼泽正中，是一座枯骨淹没了的塔台，也许它的下面是用石材垒就，但千万年来，受难的龙族同胞干枯了的骨骼已经将原来的塔基完全掩盖！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骨塔！ 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骨塔之上的离昊天时，玉漱仍然抬手捂住了嘴，压制了冲口而出的失声尖叫！她的眼睛瞳仁扩散，面色白中泛青，大颗大颗的冷汗自额角滴下！ 那是离昊天的真身——曾经威武无敌、阳刚十足、睥睨三界的斗战神龙睚眦！如今，金红色，首尾横跨在长江两岸便可成其为一座宽及五米的长桥般的龙躯，却是被一道又一道粗及壮汉臂膀的铁环箍死。海碗大的鳞片下，鲜血淋漓，甚至有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区域，龙鳞已经被硬生生的扯掉，外翻的皮rou殷红得刺眼生疼！自那高高隆起的眉骨往上，曾经如同千年大漠胡杨似的坚韧不屈的龙角只剩下粗壮的角桩根，上面已经被利器整根的削去！似狼头脸上，那对凝聚日之阳刚月之柔情的龙目紧紧的闭着，整个龙身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生命力迅速流失！ 后面咕咚一声响，却是那三名妇人仰天跌倒晕死了过去！南海龙王离敖钦越步上前，若不是杨戬墨扇适时一挥，发出一道凛冽无比的罡气，将已经悲痛愤怒失去心智的他摔跌出五丈开外，他就已经跃入鹰愁涧中去了！哪吒单膝跪地，愤怒的大吼：“是谁？到底是谁？”玄若冰已经吓得整个人窝在风临羡怀中，死死的将头脸埋在他胸前，连哭泣叫嚷都忘却了。 这一刻，感觉到肩部杨戬的掌心传来的温度，玉漱却平复了下来，回过头来怔怔的瞅着他。就在杨戬动了动嘴角想要开口说话时，玉漱却突兀的问：“杨戬，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到凶手？”在场的所有保持清醒的人都一愣，为玉漱的冷静，也为她敏锐的观察力。团团和圆圆并不敢靠近，即是这样，它们仍然远远的看见了水镜中惨绝人寰的镜像！两人抱作一团瘫倒在地。八爪失神的蜷缩着身子躺在乱石间，兀自喃喃自语。西门无痕近前了些，在离水镜十步外站立，他目力过人，也自然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越来越担忧的看着冷静得超乎人想象的小龙女。 杨戬收回目光，低头审视她许久，这才慢慢开口道：“魔界术法与仙法天生相克！若有强大魔法施为，水镜是捕捉不到影像的！” “那——又是谁将离昊天囚禁在这鹰愁涧里的？” 杨戬身形微震，右手屈曲成拳，却迟迟没有再催动追溯水镜的时间轴！他想起了先前李玉漱与南海龙王离敖钦的对话！哪吒却忍不住了，怒视杨戬，戟指骂道：“三眼小儿！他竟然做得出，难道还怕天下人道论吗？好！你怕他、惧他，要保住你巡天神将大元帅的帅印，我哪吒可不怕！就是他，根本无视昊天命悬一线，反而怪罪他遗失‘皇天神剑’，令数千魔众自‘沉沦道’逃入人间！还假作法外开恩，说按律本应屠龙坑挫骨扬灰，如今只是镇压于鹰愁涧思过五百年！哼！五百年，五百年后无天灭世，天神重塑人间！被压于这里的离昊天连魂魄碎片都找不到了！” “他是谁？哪吒，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是谁？”玉漱语气十分轻柔，眼眸似带笑意，但，就是这样的玉漱却令哪吒呼吸为之一窒，他似乎也猛然意识到刚才一怒之下说出来的话将会引起多大的祸端。可以么？他脑海里浮现了在杨戬的私人府邸里看到的那一只记忆银盆。上一次灭世前，种种前因，恩怨情仇，他与杨戬二人也曾轰轰烈烈、上天入地与天庭里那两位把持了三界生灵数万年命运的当权者斗争！甚至不惜身毁形灭！可换来的是什么？最后却连记忆都被抹杀掉了，成为这一世天庭里的顺臣良民！若不是杨戬心思缜密，花费千年炼制成能躲避天神法眼的记忆转移法器。他至今也不会知道曾经的自己竟是有那样一段悲惨壮烈的经历！还要让小龙女再经历这样的阵痛么？他黯然的向杨戬投去询问的一瞥。 但杨戬却似恍然未觉。他却将玉漱的身体扳了过来，冷峻凌厉如有实质般极具穿透力的墨玉瞳仁牢牢锁定着玉漱看似平静的深蓝色眼眸，鄙视的冷哼一声：“想报仇？那就等你能够打败我的那一天！否则，不等你私闯天庭，我现在就杀了你！” 玉漱定定的直视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越来越激烈，就如同正在酝酿的火山熔岩，奔突上涌，忽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喝，双臂一抬，往外一崩，一记凝聚了毕生功力修为的红莲烈焰掌猛击向杨戬胸前！ 变生陡起，旁人还没有放应过来，之前杨戬几乎是将她环在怀中，仓促间他本能的就要激发护体玄功，但玉漱如此强烈的攻击力，护体玄功的反击力将是致命的！刹那间，只是这一念头闪过，杨戬右手墨扇往上一翻，竟是舍却护体玄功改为墨扇硬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杨戬身形倒跃而起，墨扇朝侧面一撤，一连跃出百步开外，墨扇卸去的掌力，炸碎了三块大石才堪堪稳住身形！在一棵灌木顶端枝桠轻轻一点，旋身飞回，巍然屹立在鹰愁涧岸边一块突兀的尖楞楞的条石上，墨扇刷的一张，置于胸前，慢慢回过头来，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轻蔑的睨着小龙女，冷冷哂笑道：“空有一身蛮力！临阵经验，差！上来即拼命，蠢！贻误战机，笨！想要打败我？再去做一千年的梦吧！” 玉漱银牙咬得咯咯响，脸上已没有丝毫血色！她惨然笑了笑，忽然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乌云聚合的天际，突然，纵身一跃，半空中白光一闪，竟是化成雪龙真身，笔直冲向九重天。杨戬墨扇一收，怒意顿生，正要腾云飞去，冲到她前面，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却见又一道青芒闪过，一条青色巨龙腾空而去，居然是东海神龙囚牢风临羡，化出龙身紧紧追了过去！杨戬身形一顿，想到龙族化出本相后，其神力自然要高出人身时一倍有余，且庞大的龙身，动则呼风唤雨的本能，cao控水火的两系术法都会令他大费一番周折！如今以神龙对神龙，倒还真是针尖对麦芒，恰到好处！ 岸边众人此时都仰头注视天边云际，那里一青一白一大一小两条神采翩然，霞光环绕的罕见神龙正你追我赶，火来水往的斗法！值此风云际会，乌云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滚越浓，突然，咔嚓一声，耀眼刺目的紫色闪电粗暴的撕裂天幕，尾端正触碰到鹰愁涧上空峭立的崖壁上一株斜生的老树，顿时升起一股数米高的天火，轰的一声，庞大粗壮的树身眼看就要坠落于鹰愁涧的水面。杨戬额上神目陡然睁开，银光一闪，将那树干临空炸为齑粉！墨扇一挥，无影无踪，水面连一丝碎屑也未曾落下！心中怒意更甚，这小龙女不知天高地厚，一味任性妄为，不让她跌重些怕是不知回头！想到这里，他仰天运起五成真气，厉声喝道：“风临羡，你久战不下，是色迷心窍还是力有不逮？” 云端中的青色巨龙闻言，威威龙目朝下一张，忽然一个俯冲，只对着杨戬所立之处冲杀过来，杨戬屈指一收，墨扇化为三尖两刃刀，带起一片银辉，斩向欺近了的青色巨龙。那巨龙突然收势，腰身一旋，一记飞龙在天，竟是冲着云端中那小雪龙飞去。腾身雪龙之上，与她并行飞腾，四只龙爪戟张，竟是将雪龙牢牢攫住，又一拧身降了下来。小雪龙悲愤的龙吟响彻云霄，划过长空，久久不绝！ 将将要撞向地面，又是强光闪过，化为人形的风临羡横抱着小龙女，足踏七星步，身形在众人中倏忽出没，来到一处平整的空地，立定身形！ “风临羡！”玉漱眼睛充血，举起双拳发疯了般捶打着风临羡的胸口，已经没有了招式，没有了章法，她恨他的羞辱，恨所有人的蔑视！胸中的痛，胸中的恨无处宣泄，只有拼命地击打着眼前这个和杨戬一样轻侮自己的男子！喊着喊着，忽然她双手一顿，眼睛定定的看着风临羡，身形一晃，一口鲜血急喷而出，全都迎上他的脸侧！杨戬、西门无痕抢上前一步，双双呼出“李玉漱”“小龙女”，眼睁睁的看着玉漱睁着不甘心的大眼睛，慢慢软倒在风临羡怀中…… ~~~~~~~~~~~~~~~~~~~~~~~~~~~~~~~~~~~~~~~~~~~~~ 来了，不要PIA我啊，已经很抢时间了，今天加班啊，到家已经9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