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束修
枣儿回家把利用碎布做衣服一事一说，金氏立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随后便和枣儿一起把大块些的碎布挑出来，逐一洗干净晾干。 针线活这样的手上功夫枣儿这个伪本土女可不擅长，因此金氏很快就把碎布分成两份，一份送去金家给大嫂孙氏，两人一起慢慢的把碎布缝合成完整的布。 枣儿虽帮不上忙，但却趁着金氏二人缝合碎布的功夫，拉着夏大郎去附近几个村子转了一圈，不过用了一百个大钱便买到许多人家原本打算丢弃的鸭毛、鹅毛。 买了鸭毛枣儿并没有拿回家，而是偷偷用麻袋抗到了金家，打算在金家处理它们———金一大家子平日里都住在船上，但以往金守福把船开出海时，孙氏便带着三个孩子在搭在海边的几间茅屋里活动，地方倒也算是宽敞。 夏大郎、金元宝、金银宝都去上学了，因此枣儿把收买来的鸭毛、鹅毛全都倒在地上后，只能拉着金家最小的孩子金小宝帮忙，教他帮着自己把里头那些成芦花朵状的绒毛单独拣出来———这些绒毛长在鹅、鸭的腹部，成片状的叫羽毛，成芦花朵状的叫绒毛，鸭、鹅御寒可全靠它们！ 金小宝是个吃货，且还是个小话痨，只见他一面认真专注的帮枣儿挑羽绒，一面抓着半个馒头啃个不停，期间还不停的问“十万个为甚么”：“阿姐，这些毛真的是大白鹅的衣服，它们穿了衣服就不冷了吗？” 枣儿头也没抬的应了声：“嗯，大白鹅在水里游时也全靠这些羽绒挡着，才不会被水冻着。” 金小宝听了似懂非懂，啃了几口馒头后又有了新的问题：“那我们干嘛抢大白鹅的衣服？大白鹅没了衣服会很冷的！”说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连馒头也不啃了，握着小拳头，义愤填膺的看着枣儿，觉得枣儿是欺负大白鹅的坏蛋。 金小宝的问题让枣儿顿时满头黑线，只能婉转的从吃货的角度解释：“小宝喜欢吃鹅rou吗？”见金小宝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枣儿趁机往下说道：“大白鹅都被你吃了，还要衣服做甚么？” 枣儿这么一说金小宝瞬间觉得自己才是大坏蛋，在地上画了会子圈圈后猛地抬起头，一脸坚定的宣布道：“小宝以后不吃大白鹅了！” 枣儿听了顿时忍俊不禁，见羽绒已经挑得差不多了，便把它们装到大圆簸箕里拿到厨房，寻了些柴火烧了一大锅热水，一见水沸便动作利索的把羽绒全都倒进去，用大火来来回回的煮了两遍。 跟在枣儿屁股后面的金小宝见了又有新问题：“阿姐，大白鹅的毛好吃吗？嗯……”金小宝犹豫了片刻，举着手上那个沾满他口水的馒头问道：“是不是比馒头好吃？”说着还吞了吞口水，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让枣儿见了忍俊不禁，一面煮羽绒一面拿话逗他：“嗯，比馒头好吃多了！不过小宝要是吃了大白鹅的毛，大白鹅可就要挨冻了，小宝不是不想大白鹅挨冻吗？” 金小宝这才记起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鼓得像包子般的小脸顿时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几经挣扎后使劲的吞了吞口水：“小宝就吃一口，一小口，”金小宝说着自己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宝只吃一小口，大白鹅不会挨冻……” 金小宝那小吃货的话让枣儿哈哈大笑，忍不住在他肥嘟嘟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说了句“阿姐骗你的，大白鹅的毛不能吃”，便忙着把煮好的羽绒捞起来，另寻了个大圆畚箕装了拿到日头底下暴晒晾干，先后用水煮、暴晒这两种法子将羽绒消毒。 枣儿把羽绒逐一铺到日头底下后，一转身才发现金小宝一脸哀怨的瞪着自己，一见自己忙完立时巴巴的粘上来：“阿姐，给小宝吃一口吧？小宝只吃一口就好……”一副认定枣儿是怕他贪吃，才骗他鹅毛不能吃的样子。 枣儿见金小宝如此执着于吃，只能一脸无奈的拿话哄他：“大白鹅的毛真的不能吃，吃了会肚子痛哦！小宝乖，等阿姐忙完了再做好东西给你吃———小宝不是喜欢吃上次阿姐做的沙琪玛吗？等阿姐忙完了再给你做。” 枣儿的话让金小宝双眼立时亮晶晶的，一脸讨好的在枣儿身上蹭了蹭，蹭完又有些不放心，很快就使出他的必杀技———只见他惦起脚尖、主动捧住枣儿的脸，左右各重重的亲了一口，亲完还和枣儿打了勾勾表示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且先不提金小宝如何卖萌，却说枣儿把所有的羽绒都消毒完后，金氏和孙氏也已经缝合出第一块“水田布”，并裁减出前后两片衣样，枣儿取了些晒干的羽绒，再往里头掺了一些棉花，让金氏和孙氏一起缝进衣服里。 金氏和孙氏都是手巧之人，两人缝制一件衣服自然是快了许多，很快就按照枣儿的要求缝制出一件完整的衣服，枣儿笑着将那件衣服披在了金小宝身上，只一小会子金小宝就扭着身子喊热，让金氏二人惊讶不已，金氏更是接过衣服直接披在身上，打算亲身体验一番。 眼下虽才刚刚入冬、还未到大冷之时，但金氏还是很快就感觉到羽绒服的好处，一脸难以置信的摸着身上那件新衣服，啧啧称奇：“我一穿就能感觉到这衣服比崭新的棉袄还要暖和！还轻飘飘的让人觉得不重，干起活来轻便了不少哩！” 枣儿见自己捣鼓出来的水田羽绒服可行，自是再接再厉的催着金氏和孙氏缝制衣服，自个儿则继续四处搜罗还未被时人重视的鸭毛、鹅毛，不出一个月便替两家九口人各做了两身崭新的冬衣，把金小宝乐得天还未大冷就穿出去显摆。 ………… 一转眼便入了冬，也到了在村头私塾读书的孩子们交束脩的时候———那私塾是村里有名的白秀才办的，每季收一次束脩。乡间的教书先生不似城里那般讲究，这束脩倒也不拘银钱，猪rou、鱼蛋、鸡鸭鹅、米面等都可以作为束脩送给先生。 夏大郎六岁就被送到白秀才的私塾读书启蒙，一直读到眼下十岁还在读。其他孩子也一样是六岁被送去私塾启蒙，只是他们一般再私塾启蒙一年就会正式入官学，几乎没人像夏大郎这样一直在私塾读到十岁。 夏大郎是因家里没钱，才会一直拖到十岁都没能入官学，一直在私塾读书。所幸的是白秀才对夏大郎十分赏识，这几年来对他也算是倾囊相授，让夏大郎虽没能入官学，但却也不是一直停留在启蒙阶段。 只是夏大郎将来若是想参考科举，那就必须入官学就读才有机会得到教授的举荐，才能有资格参加童子试、乡试、省试等等。 金氏和夏大海商量过后，寻思着夏大郎不能再继续在村里的私塾耗着了，便想着这回多拿点钱把夏大郎送进城里的官学，不曾想吴氏得了消息又闹腾起来，死活不肯从公中拿钱供夏大郎读书：“大嫂，你已经供那冤家读了三、四年书了，每年都得花公中七八十升粮，我们家又不是地主，哪耗得起？！” 金氏试图和吴氏讲道理：“读书可是件大事，要是将来大郎有了出息，这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也得帮他一把才是，”金氏说着顿了顿，又把白秀才给搬了出来：“白秀才也说了，说大郎是个有天赋的，要是能送去城里的官学，将来指不定就能当个官老爷！” “光宗耀祖？他就算出息了，就算你们大房觉得脸上有光，那和我们二房也没半点干系！”吴氏一向目光短浅、金氏这番话她哪听得进去？ 她只觉得让他们二房跟着出钱供夏大郎进官学、二房亏大发了：“我不管，你要继续供那冤家读书我也不反对，但这束脩得你们大房自己个儿想法子去，别拖着我们二房一块出这钱！我们跟着你们供了他三、四年，已经是吃大亏了，这回说甚么也不能再供下去了！” 金氏再劝道：“二弟妹，将来五郎不也要进学？到时也一样是从公中拿钱啊！” 吴氏丢给金氏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大嫂，我为甚么不同意出钱，缘由不用我多说你也晓得吧？你是想我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吴氏的话让金氏怔了怔，遂急忙忙的开口妥协：“既然二弟妹你不愿意，那大郎的束脩我们大房自己想法子，只求你……” 和吴氏谈完后金氏愁眉不展的回了屋，和枣儿提了提夏大郎进官学一事，提完问道：“家里眼下还剩多少银钱？” 枣儿正欲清点家里的积蓄，就见夏大郎掀了帘子进来，主动提出辍学：“阿娘，您别为我进官学的事为难了，我不想继续读书了，”夏大郎说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大表哥他们今年不也要进官学吗？今后我求着他们教我就行了。” 夏大郎的懂事让金氏脸上满是自责，一脸难过的搂住夏大郎的肩膀，道：“唉，你阿舅已经有小半年出不了海，他们家也有小半年没半点进项，一大家子都在吃老本，你表哥他们怕是也没钱继续读书了———他们两个也正争着说不想继续读书，想出去挣钱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