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世事难料
“小……小姐！”绿荷殷勤地走了过去，挡住了莲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书都买好了？” “这不才想起雨儿的画都放在了书房！”史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让那上官公子看见了，还得了？还有一箱纸扇，也得赶紧卖了！” 绿荷一听到邱晓雨的名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正巴望着莲香别看出些什么，史沅却早已问道：“jiejie，怎么不见郎郎腔？” “雨儿正在书房整理我那些书！”史湄边说边往书房走去。 绿荷心中“咯噔”一声，知道现在再也瞒不住了，刚想开口，莲香却早已大声说道：“小姐，刚听绿荷哥哥说，雨儿meimei，不是跟着您去了‘醉书仙’吗？” 史湄抬起的脚一僵，顿在空中。 “你——在——说——什——么？”她慢慢收回了脚，语气冷如凝冰，整个藏香院的气温，骤降到了零点。 “怎么了？”绿荷强作镇定，故作诧异地问道，“小姐难道没碰上雨儿姑娘？你前脚才走，她就后悔了，说收拾书房好闷，便去追你了！难道竟没追上？” 莲香有些恼恨地望着绿荷，这狡诈的狐狸，反应倒快！ 史湄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狠狠地剐在了绿荷的身上。突然大声喝道：“何琳琅，快传我口讯，将元启县南北城门给关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就说抓贼，有人偷了史府的重宝！” “是！”一直站在藏香院垂花门外候着的何琳琅，应声而去。 “这是怎么了？”史沅何曾见过史湄如此生气，简直就像是要杀人一般，他懵懵懂懂地望了一眼莲香，“我们史府什么东西被偷了？” “好了，少爷！”莲香轻轻拉了一下史沅，小声说道，“咱们先回去吧！” “可郎郎腔到底在不在？”史沅这傻瓜偏偏还没弄明白，“又偷懒跑到哪儿去玩了？” “哎呀，少爷！”莲香见史湄神情越发可怕，生怕被波及，恨不得将史沅一拳打晕，扛走了去。 “莲香！”偏史湄此时突然说道，“你去厨房，看看春芽还在不在？” 莲香见史湄竟不使唤绿荷，心中一阵暗喜，高兴地应了一声。正想着要不要说昨日，见春芽哭了的事，只听史湄又吩咐道，“若他在，你也不必多问多说，直接回来便是！” “是！”莲香暗暗庆幸自己没说出来。 “沅儿，你先回倚翠馆去！jiejie有要事要办！”史湄又对一旁茫然不知所措的史沅说道，“雨儿，下午就会回来了！想是错过在了半路上！” “哦！”史沅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见史湄神情如此凝重，也不敢再多问，便一个人回去了。 史湄又吩咐自己的其他几个贴身小厮，分别去正门、侧门和后门问问，若是见过邱晓雨的，叫他们过来说话。 偌大一个庭院，很快就空了，虽然隔了拱门，还听得到那些正在浆洗衣服的粗使小厮们的谈笑声，绿荷却恍如到了地狱。只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的训练，在史湄那拷问般的眼神下，她仍然站得笔直。 “这事，你真不知情？”然而史湄只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原来她，始终都是不信任他的。 “奴婢不明白小姐在说些什么！”绿荷心一横，只要邱晓雨消失，他死不承认，能奈他何？ “我再问一遍，你知不知道？”史湄突然提高的吼声，如一道巨雷劈下。 绿荷一个激灵，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哭道：“我真不明白小姐你是怎么了，雨儿姑娘出去找你关我什么事，她是你的心肝宝贝，难道我还能拦了她不成？怎么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想，我好歹也跟了你这些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就是因为太了解了……”史湄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她转身背对着绿荷，不想再看一眼她那哭花了的妆容。 不一会儿，莲香回来了。“回禀小姐，春芽仍在厨房！” 史湄点点头，既没叫他下去，也没说他可以留下。 莲香不好得走，又见绿荷拿着绢帕抹着眼泪，倒有些想留下来看场好戏。 就在这时，小厮们也回来了，其中一人带回了侧门的两个门子。两人将遇到邱晓雨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们是说，她换了女装？”史湄收起了扇子，捏得青筋暴起，“什么样的？” “府里普通丫鬟穿的粗布衫！”门子陪着小心答道。 “行了，下去吧！”史湄看似没有生气，两人抹了抹额角的汗，刚走到花岗石屏风那儿，突又听见她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补了一句，“你们两个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 “小姐！”两人一听，齐齐跪了下去，爬到史湄脚前，哭诉道，“小姐，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有夫儿老小，有一家子人要养活哪！” 史湄一脚将其中一人蹬翻，咬牙道：“我们史府不需要没用的奴才！我早吩咐过你们，没我的同意，绝不能让邱晓雨单独出府，你们的耳朵都被狗吃了？还不快滚！没用家法伺候就是好的了！” 两人一听“家法”二字，哪还敢再多做停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藏香院。 绿荷此时已是有些站不住了，史湄转身一盯住他，他不由往后一退，差点儿就跌了一跤。 “绿荷，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史湄突然放缓了语气，竟温和地笑了笑，“除非是春芽的衣服，否则雨儿在这府里弄不到什么女装。不过春芽的不合身，所以……” 绿荷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坚持道：不能认，不能认，不能认！ 他腿一软，跪了下去，乞求地望着史湄，“小姐，真不关我的事啊！兴许是她上次去买少爷礼物的时候顺便买的，也未可知？” “你撒谎！”史湄说到“谎”字的时候，已是将绿荷给提了起来，竟就这样拖着，拖进了正房主卧，猛地关上了门。 莲香正莫名，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走了。忽就听见了绿荷的哭喊声，“小姐，不要，不要这样！我真不知道！” 莲香一阵心慌慌，还以为绿荷是挨了打，可又没听见打人的声音。见院内拱门那边有几个粗使小厮好奇地探头探脑，便走过去将他们一一喝斥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听不到什么动静了，不由脸一红，隐约猜到了什么，便打算离开藏香院。才走到垂花门前，忽听到绿荷发出了一阵极其凄厉的惨叫，又像是哭又像是笑，还有些像是那种叫声，竟叫得莲香一阵虚脱无力，想拔腿就跑，却又忍不住要回身去看看。 片刻之后，史湄阴沉着个脸大步走出了正房，她看都没看莲香一眼，就头也不回地匆匆出了藏香院。 莲香按捺不住好奇，往正房快步走去，只见一地碎衣服，房里弥漫着一股yin*糜的气息。绿荷僵直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檐，一直在流泪。他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盖着一条薄巾子，仅遮着私密，却光着两条大腿。 莲香大着胆子细看，见露在外面的身子并无半点伤痕，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叫得那么凄惨！ “绿荷哥哥，你还好吧？”莲香试探着往前走，却冷不妨被绿荷一个枕头扔了过来，砸在了脸上。 “出去，快给我滚出去！”绿荷声嘶力竭地吼道，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弯下腰缩作了一团，全身都在颤抖。 莲香扶了扶被打歪的发钗，嘲讽道：“绿荷哥哥，这又是何必呢？早知如此，就不该乱吃飞醋，帮那邱晓雨逃跑！” “你就押对了宝吗？”绿荷突然哑声冷笑了起来，就像快要断气的猫，“她连逃跑都宁肯跟我这个‘敌人’商量，也不肯跟你这个‘哥哥’商量，你真以为她会帮你这狼子野心？” 莲香笑容一僵，那种异样而耻辱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他不由说道：“绿荷，我俩都是下人，何必斗个你死我活？那上官公子就要来了，你跟我计较又有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盯在我身上？” “因为我爱她……”绿荷那双眸子幽深地盯着莲香，“我是真心爱慕小姐，但你不是！那祸水邱晓雨，就更不可能！上官公子来了又如何，只要他品性端正，是个贤惠大方的，能助小姐走上正道，我反倒心喜！” 莲香冷哼一声，笑道：“绿荷啊绿荷，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天真的人！” 说完，他一刻也不想再多停留，转身走了。 绿荷那委屈的泪水又滑落了下来，被逼说出了地址，这邱晓雨想必是逃不掉了！ 而邱晓雨此时，并不知道史湄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近乎小跑地奔在了老街上，不断地对着门牌号，眼前那窄窄的小巷，似乎变成了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当快要接近目的地时，她开始傻笑，忍不住哼唱起“明天我要嫁给你了”，幸福得像个傻冒。 然而—— 当她走到一百零九号时，所有快乐和期盼就像是巨大的肥皂泡，瞬间幻灭了！ 因为，迎接她的，不是柳如风那如梦似幻的笑容，而是一把紧紧闭着的青铜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