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幻灭
邱晓雨静静地站着，有些傻气地盯着这把铜锁，整个世界都仿佛都停止了转动。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找错了！”突然她自言自语地笑道，像个真正十三岁小姑娘那样，轻轻拍了下手。 她后退了几步，又看了一眼门牌号，一百零九号，依然清晰明显到可恨的地步。 “也许是去买菜了！”又一个更不靠谱的想法，从她嘴里冒了出来，说完后，她却开始觉得手脚冰凉得像是冻在了冰水里。 各种各样不好的想法，像是毒虫般，从心底阴暗的角落里纷纷爬了出来。 突然她猛得转过身，跑到一百零九号对面的邻居家，使劲敲起了门，那声音急促响亮得像是王飞虎那样手力的人才能敲得出来。 “谁呀？来了，来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缓慢的脚步声，让邱晓雨不顾手掌已经变得通红，敲地更加用力。 门终于打开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走了出来，一张浓妆艳抹的老脸，说话时，粉扑扑直往下掉，待他看清身形瘦小的邱晓雨时，更加不满了，“作死啊？你是哪家的女娃，有你这么敲门的啊？” “对不起，老伯！”邱晓雨一见他开门，就立刻扑了上去，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揪住他的衣袖，声音连连打颤，“对面的那户人家，是不是姓柳？他们去哪儿了？” “你这女娃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老头被邱晓雨的莽撞吓了一跳，想抽回衣袖，却被她紧攥着不放，老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说道，“姑娘请自重，我还是一个黄花男子呢！” 邱晓雨急忙放开了手，声音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我说老人家，您就别再跟我逗乐了！对门那户人家到底去哪儿了，您知不知道？” “姑娘莫非姓邱？”老头突然问道，像是才弄明白了邱晓雨到底是为什么而敲门。 “是是是，我是姓邱！”邱晓雨连连点头。 “姑娘莫急！”老头忽然换了副面孔，和蔼可亲起来，“那柳爷临走时，让我给你捎个话，说是有急事，让你安安心心在原来的地方待着，等事情办妥了，再回来接你！” “走？”邱晓雨如闻惊雷，往后踉跄了几步，止不住浑身都打起了抖，结结巴巴地问道：“老伯，您是说，他……他……就这样走了？” 老头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昨晚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时，就连夜走了！真是个出手大方的贵人，还赏给了我……”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邱晓雨又急急追问了一句。 老头虽然有些不高兴邱晓雨打断了他的话，仍陪着笑说道：“这倒没说，不过依我看，短时期内是回不来了！昨晚走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们提了凤栖城……” “怎么会这样……”邱晓雨反反复复喃喃念叨着这句话，步履蹒跚得像个老人，慢慢退回到了一百零九号房的台阶前，缓缓坐了下去。 心底那阴暗的毒虫，开始啃噬她的心。是后悔，是逃避，或者真是个玩笑？她开始揣测柳如风离开的真正原因，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信誓旦旦会一直等着自己的人，竟不到半日就丢下她走了！ 邱晓雨，你真是个蠢蛋！她开始大骂自己，想起少年时，每次愚人节，都会被假情书骗得团团转。又想起大学时，总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别人的爱情故事，或哭或笑。最傻的一次，是办公室里，一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前辈，曾让她以为自己的春天，终于要来了，结果他却突然跟新来的另一个文员结了婚。 她越想越灰暗，柳如风那张俊脸却又在自己眼前来回晃动。 “如果他真的有急事呢？”邱晓雨自言自语道，抬头望了一眼对门的老头，仿佛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却发现那门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又紧紧地关上了。 她慢慢缩作了一团，紧紧抱住双腿，大大的斗笠那并不长的白纱竟将她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能证明她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而已！她就不相信他能急到，连条后路都不留给她！明明说好，会一直等的…… 史湄带着大队人马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紧闭的大门前，大大的斗笠下，蜷缩着小猫一样的邱晓雨。 何琳琅首当其冲，要去抓她，却被史湄给拦住了。她翻下马，走了过去，掀起了邱晓雨的斗笠。只见她，将整个脸都埋在了膝盖上，那一瞬，她以为她在哭泣。 “雨儿……”史湄只说了一句，心突然就软了，她原以为自己会狠狠地骂她，抽她，把她再关到私牢里去。可现在，她看了一眼那把青铜大锁，就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小姐……”邱晓雨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令史湄诧异不已、灿烂无比的笑容，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游戏，两人在玩捉迷藏，现在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逮住了另一个，而游戏还要再接着玩下去。她避开史湄伸过来的手，扶着墙沿自个儿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迷了路，咱们现在就回府上去吧！” “好！”史湄将她扶上了马，“咱们现在就回家！” 邱晓雨逃跑的事情，并没有传开，凡是胆敢私自议论这事的下人，都被史湄给处理了。而元启县南北城门关闭了一个时辰的事，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形形色色的元启县人依然在太阳底下过着各自的生活。 史湄让何琳琅好好调查一下柳如风这几日的行程，却只查出了他匆匆离开元启县，是由于凤栖城那边的生意出了大问题。至于柳如风是怎么去而复返，又怎么跟邱晓雨搭上线的，何琳琅却是一无所获。 “真查不出来？”史湄只问了这么一句，便没再追查。可她那颇有深意的眼神，却让何琳琅大白青天打了个寒颤。 史沅对于邱晓雨曾经逃跑的事，更是一无所知。下午便兴致盎然地跑来找邱晓雨耍闹，令他惊奇的是，她似乎开始变得温柔亲切起来。不但比以前更觉恭敬，反而开朗得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莲香曾避开史沅，似乎想要安慰邱晓雨几句。可她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谈什么都兴高采烈，仿佛这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绿荷第二天才能动，邱晓雨见他走路直哆嗦，他还回来的那六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要了。 “绿荷哥哥，对不起！”她声音小得像蚊子，眼睛红了一片。 绿荷却是面无表情，不哭也不笑，一语不发。他见邱晓雨不收，索性往那破圆桌上一放，又歪歪倒倒地出去了。 万依蝶竟然也第一次进了藏香院，跑过来看望邱晓雨。两人关在屋里，不知说了些什么。万氏出来的时候，微微红了眼眶，邱晓雨却一脸相安无事。 最后一个来看邱晓雨的是春芽，他一直避而不见，直到他发现邱晓雨的饭量大减，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时。才又像第一次一样，在夜晚悄悄从密门翻窗进来看她。 “我没事……”邱晓雨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翻了个身，“我只是迷了路而已……” 春芽走到她身后，突然很想从背后抱住她，可他只是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回来就好！” 当他走后，邱晓雨再也忍不住，猛地抽泣了一声，这才哭了出来。她捂住嘴，像白天那样蜷缩成了一团，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发出了像婴儿般咿咿呀呀的哭声。 过了几日，没人再记得这件事，因为学政的家眷，正夫离氏以及儿子上官吟月，终于来到了元启县，入住了知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