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话 不走
看戏魇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显然是真的生气了，我冷笑一声道：“怎么你现在才有觉悟？你一直都是对不起我的好吧？我说你也真是可爱，咱俩打架正打得热火朝天的，莫非你还想让老娘顾惜你的衣裳？” “多说无益，动手吧！”她煞然腾空，手中的红绫好似突然之间有了生命，箭一般朝我激射过来。 “你有神经病啊，老娘一直在动手！”我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也不含糊，先朝旁边闪了闪，躲开那条快如闪电的红绫，然后，擎着扳手迎上去，以开山的架势从上往下这么一劈—— 臆想之中那布帛被撕裂的“嗤啦”声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重拳砸在棉花上般的“噗”一声闷响。 各位观众，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们。我原以为这把扳手在经过司徒厉的淬炼之后早已无坚不摧，要解决区区一条软塌塌的红绫，根本不在话下。可我忘了，戏魇手中的红绫也不是凡品哪！ 虽然如此，老娘却也不是吃素的。那红绫纠纠扰扰地缠在我的扳手上，我见状干脆将计就计，配合它的旋转又多绕了两圈，将绫缎绷得死紧，然后纵身一跃，猛地朝后退了两步，借着手腕上金珠的力量死命一拽，顷刻间，戏魇被我拽得身不由己，跌跌撞撞朝我扑了过来。我暗暗瞅准了她的肚子，抬腿就是一脚。 “砰！” 这一回，终于是正中目标，戏魇被我踢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脑袋撞在白炽灯泡上，发出“咣”地一声，然后，便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态趴在了地上。 “好！”身后传来胡沁薇和缇月的叫好声，我回过头洋洋自得地冲他们一眨眼。 戏魇在地上趴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被我踹得爬不起来，还是在思考人生。总之，我看见她的肩膀好像筛糠一般不住地震动。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又无助。 靠，这女的该不会是哭了吧？不是冥界四大高手之一吗，心理不要这么脆弱好不好？ 我想要走过去瞧瞧一下她的情况，被司徒厉一把拽住了。 “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他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嘴，“别以为自己占了一时上风就能安枕无忧。我敢保证，要论斗心眼的话，十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话呢，老娘智商有那么低吗？ 虽然心中不忿。我却也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当真停下脚步，留在原地静观局势发展。 又过了一会儿。戏魇终于抬起头，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来你还没死啊！”我一派天真地冲她笑了笑，“真遗憾。” 可让我惊讶的是，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气急败坏，甚至。还带着一星儿玩味：“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有……真有点力气。” 这叫什么话？本姑娘明明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金牌小打手，怎么到她嘴里，只剩下一膀子力气了？这女人说话跟司徒厉如出一辙。他们俩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我趾高气扬地偏着脑袋看她，尽量将自己幻想成一个内心无比强大的隐士高人。以俾睨天下的姿态哼了一声道：“你已经吃了亏，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也不是那种欺负弱小的恶人。” “是吗？”她脸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突然拽着红绫虚飘飘升至半空中，形如无骨的风筝，抬起手臂，横着抡了一圈。 一道诡异之极的紫黑之气刹然而出，将狭小的牢房整个笼罩其中。戏魇弓着背，在氤氲的黑气之中不断旋转，浑身骨骼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 我看见那些紫黑色的气体源源不断涌进了戏魇的身体之中，她的两侧肩胛骨蓦地长出两只巨大的乌紫色翅膀，头上的凤冠跌落地面，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漫天飞舞，铜铃般的双眼中射出白色凶光，双手有如利爪，嘴一张，尖利森白的牙齿立刻冒了出来。 我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依旧被唬得倒退了两步，禁不住失声叫道：“哎呀司徒厉怎么办，她会变身啊，她变得和101忠狗一样！” “闭嘴！”某人在我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你真以为冥界四大高手是吃闲饭的？不想让我插手就自己想辙吧笨蛋！” “哈！”戏魇狞笑一声，展开翅膀，以泰山压顶之势张开手爪朝我扑了过来。 我不敢怠慢，以心念驱动那颗金珠，身体周围顿时被拢上一层如薄雾一般的金色，与此同时，将扳手往前一挡，只听“铛”一声脆响，扳手的前端立刻被戏魇的利爪抠出一条凹痕。 “你这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啊！”我崩溃地冲司徒厉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这爪子要抓在我身上，老娘非皮开rou绽不可！ 戏魇见一击不中，扑扇着翅膀又一次欺了过来。我还想往旁边躲，可是他妈的，这家伙自打变身之后，覆盖范围太大了，在这该死的小牢房里，老娘根本施展不开呀！ 她的头发在静止的空气中肆意翻飞，眼看就要甩到我脸上，我灵机一动，瞅准空当一手拽住了一绺头发，然后提起往空中一跳，那女人立刻被我扯得龇牙咧嘴。 搞什么啊，明知道要打架就不要留长头发，简直浑身都是破绽啊！ 然而，还不等我愉悦过两秒，那女人的脸色突然又是一变，双瞳中射出一道强光。我的眼前登时就是一花，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翅膀已经携风带雨地扇了过来，正正砸在我的右侧脸颊上。我只觉得脸上一阵**的疼痛，散发着血腥气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眼前一阵金星闪耀，差一丁点就厥过去。 不等我有所动作，那戏魇的一只手又逼到我身前，“咯”地卡住了我的脖子，翅膀一收，将我和她两个人包裹在其中。 “双喜，双喜！”我能听见胡沁薇焦急的叫喊声，可是。戏魇的翅膀聚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茧。除了她，我的眼前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啧啧，我早就说过，若真心陪你玩，你是决计斗不过我的。不过可爱的小妹子，我倒真心佩服你的勇气。”她脸上的戾气散去，复又换上一副惺惺作态的神情，轻声软语地对我道。 “你……咳咳。你怎么知道老娘打不过你？”我被她掐着脖子，连喘口气都费劲，艰难地道。 “呵呵呵……”她仰天一阵大笑。“好哇，我等你，既然你不肯认输，咱们再来过就是。” “那你先松开我！” “松开你，让你再偷空踹我一脚？你的劲儿真大。我可不想再领教了！” “那……”我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她的指甲好像已经戳进了我脖子上的皮肤中，不见得有多么疼痛，反而有一种麻痒的感觉。你大爷的，这女人该不会手上有毒吧？ “司徒厉。你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趁现在一箭射过去不就完事了吗？双喜跟她单挑。根本是死路一条啊！”胡沁薇的额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不……不必了……”正在这时，一个微弱的人声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乐平？他醒了？！ “戏魇大人，请你松开她，我向你保证，无论这一场仗你们谁赢谁输，我都会留在阴司中，绝不会跟她回去。”他的气息听上去很微弱，不用想我也知道，这两日他受到的是怎样非人的折磨。 戏魇轻笑一声，真个收去翅膀，将指甲从我的脖颈中拔了出来，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我顾不得理她，径直奔到那扇铁栅栏之前，揪住栏杆道：“你还好吧？我……” “你回去吧，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他根本连看都不看我，耷拉着眼皮道，“居然疯到跑来冥界闹事……如果你真的还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我愕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呢？被打得神经失调了？难道你想呆在地底五十年，天天被人打，被人下油锅一万次？” 乐平的声音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那是我的事。双喜，我和你的缘分早就结束了，刚开始是我不甘心，偏偏要强求，现在，我放弃了。你不再需要我，而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我冷笑一声：“你说这种鬼话，以为我会轻易相信吗？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让我死了心，保住这条命罢了。我觉得很奇怪，当初是你自己决定跑回来找我，现在又一句话就想把我赶走，你会不会太霸道一点？” “随你怎么想，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想走，你就算用八匹马来拉我，也是没用。我早就说过，我愿意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现在，我只想静静留下来，等待可以入轮回的那天。我不想再以一个鬼魂的姿态于阳间行走，你明白了吗？”他淡淡地道，“戏魇大人，请你让他们出去。” 戏魇微微冲我一笑：“听见了吗，人家都不要你了，还死乞白赖在这儿做什么？” “跟你有屁关系啊，你个老姑婆！”我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心里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恐慌。 我了解乐平，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是假的。现在的他，好像真的已经死了心。 我被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包围了，一股酸涨的气息从鼻梁骨升至头顶，死死拽住铁栏杆大声道：“凭什么所有事都由你做主啊，老娘就是不想让你在这儿受罪，难道也有错？” 他不再理我，抬起眼皮看向司徒厉：“带她走吧，如果可以，多照顾她一点。” 我简直要崩溃了：“又关司徒厉什么事啊！你自己的女人当然要自己照顾，你……” “吵死了！”我话还没说完，戏魇像不耐烦了一般突然发作，又是一翅膀扇了过来，正打在我的眉骨上方。我立刻觉得脑袋里一阵混沌，往后一栽，幸而缇月冲过来接住了我。 我什么也想不清楚，眼前所有物体都在旋转，气息瞬间一滞，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