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家信
“我没有乱说，我就是看到了，小梅手上的珠子还是我给她的，她的手从大奶奶篮子里漏出来了。”小孩子是方家邻居家的小男孩，因为她母亲跟秦氏关系比较好，所以他也经常帮着秦氏照顾方红梅，今天方王氏从他身边过得时候他还很疑惑为什么大奶奶会把方红梅放到篮子里，还以为是什么新游戏，这时候看大人都在找方红梅才想起今早看到的事情。 “娘”秦氏震惊的看着方王氏，小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秦氏看着方王氏满脸慌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就知道孩子说的事情肯定假不了。 她一直知道方王氏不喜欢方红梅，但她们毕竟是一家人啊，方红梅第一句话说得是奶奶，方红梅第一杯茶是端给奶奶的，秦氏为了让方王氏不那么讨厌方红梅，处处都约束着方红梅，才两岁的孩子，别人家的都在到处玩，方红梅已经在帮方王氏端茶倒水了，有了好吃的也会留给方王氏，最近她看方王氏偶尔也会对方红梅漏几个笑脸了，谁知方王氏竟趁着她出去的功夫把方红梅扔出去了。 “我我好心带她去街上给她买东西，谁知道她自己乱跑跑丢了，这可不怨我。”初春的傍晚，方王氏满身都是冷汗，秦氏盯着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都忍不住有点发抖了，知道大家都相信是她把孩子带走的了，只能努力的找借口。 “带她上街是好事，为什么装在篮子里，不让人家看到。”秦氏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她好几次看到方王氏偷偷的掐方红梅的胳膊，方红梅也跟她说过好几次，她都觉得婆婆出完气就没事了让方红梅不要到处乱说，谁知她竟变本加厉了，方王氏今天能做出这种事情，她也有很大的责任。 “你老实说你把小梅带哪里去了，若是今天我找不到小梅，秦氏转身到厨房拿了把刀，到时候我不介意咱们大家到阎王殿里走一遭。”看方王氏还在找借口，秦氏直接拿了把刀架在方王氏的脖子上，她能忍方王氏这么久不是说她没脾气，只是碍着身份罢了，方红梅若是真有事了，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方王氏被秦氏给震得一动不动，生怕说错了什么话秦氏的刀不小心下滑，她就见血了，很老实的把仙居山的事情给说了，她到仙居山的时候正是中午，勉强能看到山脚下的景色，她不敢往上走，但是也不敢就把方红梅扔到山脚下，怕被仙居山附近的居民发现，只好壮着胆子把方红梅扔到里山脚半里路的山坳里。 秦氏拿刀的手不住的颤抖，而且力道在慢慢加重，有一瞬间方王氏一点都不怀疑秦氏会真的杀了她。 “姐。”秦氏的兄弟们本来在附近找人，这会听说有消息了就都回来了，秦氏的弟弟是跟在秦氏身边的，他知道秦氏的脾气，虽然秦氏嫁过人以后脾气收敛了不少，不过真火起来一般人还是受不起的，这时候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方红梅找回来，仙居山那个地方，大人走进去都走不出来，更何况方红梅一个小孩子，而且现在天都黑了，山上的动物也不少，方红梅若是遇到出来觅食的动物，那后果，不是秦氏可以承受的。 几个人把秦氏拉倒一边说了山里的情况，秦氏拉着方王氏就往村头走，坐在马车上，秦氏也不看方王氏，一路上只幽幽的跟方王氏说了一次话：“小梅若是不在了，咱们都下去陪她吧，还有两个小叔，咱们路上也不寂寞了。” 方王氏又是一身冷汗，本来身上的冷汗还没干，又被秦氏的几个兄弟吼着指路，那么强势一个人，路上被吓得一点话都不敢多说。 在山下借了火把，秦氏一行人跟着方王氏走了半个时辰才把方王氏中午只用了两刻钟的路走完，远远地方王氏就看到了方红梅，暗自庆幸还好没出事，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好说话的媳妇竟然这么凶，若是方红梅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家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方红梅被完整的找到，比秦氏预想的好了很多，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但是却怎么也叫不醒，脸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多了个红点。 方红梅回到家就醒了，直嚷着饿，吃了一大碗的鸡蛋羹外加一个馒头还是喊饿，几天之后方红梅依然如此，秦氏才发现不对，才两岁的孩子，饭量比大人的都说，要说刚找回来的那天是饿的还好说，都五六天了，天天如此，而且脸上的红点也好像也在慢慢扩展。 秦氏带方红梅走遍了半个城里的医馆，只有一个大夫说方红梅是被蛇咬了，中了蛇毒，而且不是普通的蛇毒，现在不治，估计人撑不了两年，如果治了，人会越长越不好，脸上被蛇咬的伤口，会满满占满半个脸，而且身体里的蛇毒会很消耗能力，她吃的会越来越多，人当然也会越来越胖。 秦氏又带着方红梅找了几家医馆，再没有大夫能说出方红梅到底是因为原因变成这样的，秦氏回家就把村长拉来了，跟方王氏把家中的东西都清算了一遍，拿着刀让方王氏把家中的田地和银子都交出了一半，才收拾行李回娘家去了。 变卖掉田地，秦氏才勉强筹够方红梅的药费，她不敢不相信大夫的话，她不敢拿女儿的生命去赌。 果然，后来方红梅真如大夫所说的，脸上的红点扩散到脸上的时候，开始慢慢的变成疤痕，整个脸变的更加可怕，人也越来越胖，整个村子里的小孩子见到方红梅都会被吓的哭着回家，没有人愿意跟方红梅一起玩，秦氏对方红梅再上心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点点的看着方红梅沉默下去，曾经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只存在记忆中。 偶尔方红梅也会想，如果方知当年没去战场那结果会是怎么样的，秦氏的哥哥，看秦氏随着方红梅一点一点的沉默下去，心里也不是滋味，就请人给方知写了封信，内容是秦氏口述的，不管方知是不是还活着，这么做好歹能给秦氏一点心理安慰。 方红梅的事情给秦氏的打击很大，她从小被母亲教导要做个好妻子好媳妇，嫁给方知以后，她处处小心谨慎，对方家的人可以说是处处用心，谁知最后竟然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她事事周到对人尽心最后结果是她的女儿受尽折磨。 秦氏此时已经不相信方知还活在世间了，她觉得老天待她这么差，怎么还可能让她心系的那个人活在世间呢，写信是一场宣泄，秦氏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天，从他走后开始说起，直到女儿出事，语气里没有抱怨，没有喜怒，只是说出一段看似很平静的生活。 写信人写了一天，都趁着秦氏不注意落了几次泪，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么厚厚一摞纸，很认真的写上方知的名字寄到军中，想看看老天会不会垂青这个可怜的妇人。 方知收到信的时候已经两个月以后，本来是不该传到他手上的，不过看过信的人都觉得这封信一定要传到他的手上，信在不同的人手中流转，然后到方知手中。 方知随军两年，已经不是刚入队的新人，而是很受贺涛看重的副军，还跟着军师识了字，厚厚一摞信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扫过一遍，一开始是很开心的，他竟然有了女儿，再然后是父亲的事情，方知恨不得回去把那些胡乱传言的人给抓出来打上一百军棍。 信的最后，越来越沉重，秦氏说起方红梅的时候，用的是平静无波的语气，方知却能很明显的看出秦氏心中的怨气和不平，他也无法相信母亲竟然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用最快的速度找人回去打探了一番，方知确定了事情的全部，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女儿。 一场大战正要开始，方知和贺涛商量完战术就请辞回家，贺涛自然是不允的，这场仗打完，他们就能回朝复命了，方知这几年屡立战功，等打完仗回去肯定能得到不少的赏赐，现在离开，只能净身离去，若是给有心人知道了，还要算他个逃兵的罪名。 方知却是不愿意，秦氏的信总是给他一种即将归去的感觉，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都不强求的心态，明明白白的说着秦氏的想法，不如归去。 他不是不想荣归故里，他不是不想名扬沙场，他不是不想结束这场最后的战争，可是如果得到了这些，他的身边，将会空无一人。 方知这些年看惯了生死，对生命的意义有着自己的见解，为了国事而不顾及家人，是最不智的存在，毕竟国事上的事情，他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可是对于家人，他是不可替代的，他是妻子唯一的丈夫，也是女儿唯一的父亲，这世间上，只有他不会嫌弃女儿长的不好看，不会觉得女儿是个拖累。 方知最终离开了，为了他从未见面的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