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但为君故

    明诚不等她回答什么，已恍然大悟地点头道：“是了是了，必是贵妃娘娘也让伽楠哥哥寻你，好不容易寻到了你，军营里没有女子的住处，伽楠哥哥便让你打扮成小太监，以免与士兵们杂处，此是权宜之计！幸亏我来了，舅母若不即刻回京，不如就跟我住一块儿吧。”

    梓颜环顾四周，只见无数或惊异、或不屑、或艳羡、或愤怒的眼光都集在她的身上，想必她不顺着明诚的话说，就成了祸害皇太子的罪魁祸首，她自己的名声丢了倒也不觉得什么，神机太子乐伽楠，在大历王朝就如天上的太阳，从来叫人不敢仰视，是那么高高在上，再人觉得不可企及的一个完美偶像，怎么能叫他的声名毁在她身上呢？

    伽楠盯着明诚，眼中的怒火足以将明诚烧成灰烬。

    “郡主娘娘真是聪明，事情……大抵就跟你猜的差不多。”梓颜对伽楠摇了摇头，那目光似在请求伽楠不要发怒，不要再多说什么。

    伽楠看她眼里盈盈蕴着泪水，满是祈求之色，心中一软，想道：“她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儿，我怎能硬逼着她在人前出丑，还是再说吧。”朝她轻轻点头，让她放心。

    这时众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气，有那些心里崇拜皇太子的，不想他有此丑闻；而那些女子们更是不愿这样气质高华的皇太子成了他人的入幕之宾，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太子的舅母，这不成了luanlun吗？

    “伽楠哥哥，你怎么了？看都不看我？可是怪我了？”明诚走过去拉着伽楠，满脸委屈。

    伽楠这时也有些心乱，不知明诚刚才说那些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梓颜见他想上来，更是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只想：“此时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再也不该在他身边出现！再也不该存有什么幻想留在他身边……我跟着他，竟从没想到他既会得罪皇上，又要忤逆母亲，还要叫天下人耻笑！这明诚郡主明明是他的良配，便是那钱小姐，也比我适合千倍百倍，我怎能如此自私……”

    “伽楠哥哥，我……我先带她回房歇息好吗？”明诚急切地唤，她被伽楠坚毅的神色震住，不敢再在他身上造次，心里只想从梓颜处寻得突破口。

    梓颜心中虽恸，但既已拿定主意，脸色便沉静下来，道：“如此便麻烦郡主了。”

    伽楠恐她在此呆下去心里更加烦闷，又觉不放心明诚，对文泰道：“你送郡主和文姑娘回去。”

    明诚心里狠狠一抽，脸上却还是一派稚气无邪，笑道：“伽楠哥哥以为我会吃人呀？我们回房吃东西去了。”她临走不忘横了钱小姐一眼，心里暗暗道：“敢打皇太子的主意，待我收拾了她，下一个就收拾你！”

    文泰送了梓颜到了明诚郡主的房内，明诚就笑道：“好了，文泰，人都已经送到了，你快回去复命。”

    “奴才在此侍候郡主与文姑娘！”文泰是个机灵鬼，当然知道主子让自己送人过来的意图，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明诚心里暗暗骂了声：“死阉驴！”脸上却堆起了笑容，向梓颜道：“舅母，我看见酒席间那钱小姐就生气，还真不如在自己房里痛快，我们让文泰整治些酒菜来，在此慢慢吃。”

    梓颜听她一口一个舅母，那意思是随了伽楠的称呼而喊的，更觉万念俱灰，随她去调遣。

    文泰无法，快步跑去命人准备酒菜。

    明诚拉了梓颜对座，笑道：“此前不知道你竟是伽楠哥哥的舅母，贵妃娘娘的弟妹，多有得罪之处，舅母莫怪！”

    “我怎会怪你！”梓颜心中去意已决，淡淡回道。

    “明日要不要我安排人送你回京呀？”明诚问。

    梓颜猛地抬起头看着她，道：“我不想回京！”

    明诚微微变了脸色，斜着眼道：“莫非……莫非……”她心里只怕梓颜豁出去不要脸面了，那她一时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我只是不想回京，但也不想再留在太子身边。今夜我就会走，望郡主娘娘成全。”梓颜是个女子，自然已看出了明诚对伽楠的不寻常之处，知道这个请求明诚是求之不得的。

    明诚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我自会帮你。你若能为了伽楠哥哥好，也为了你自己好，我告诉你一句话。”

    梓颜看她神情很是古怪，不知道究竟要说出什么话来，不免留心听着。

    明诚缓缓道：“我虽是受了贵妃娘娘一些叮嘱，但也知道皇上正在找你。我素也知道伽楠哥哥的脾气，不想做出什么令他深恶痛绝的事来。你若做了皇上的妃子，贵妃娘娘再生气也难奈你何，伽楠哥哥也不能怎样，你又不用年轻守寡，于你家族是百利而无一害！这样的好事，你都不懂得把握吗？”

    梓颜轻轻一笑，道：“你以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会如你一般？”

    “你既不识好歹，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今夜我就放你走，即使伽楠哥哥怪我，为了他好，我也认了。”明诚本意是让梓颜去跟皇帝，这样伽楠肯定会觉得这女子水性杨花，完全断了对她的念想，此时一言不合，只能选择下策。

    这时文泰已经回来，两人见有侍女端了吃的上来，都不再言语。

    梓颜食不知味地默默陪着明诚动了几筷子，忽见伽楠自夜色中走了进来。

    伽楠一进门，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梓颜。

    梓颜既已决定要走，这时也不回避，痴痴地望回去，此刻，她看着他举世无俦的俊面，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不舍，静静的凝视中，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已沉沦。

    伽楠见她在人前竟然也不回避他的目光，且那目光中明明流露出许多情愫，光华灿烂，动人无比。他心中欢喜无限，对着她温声说道：“你放心！”

    梓颜点点头，几乎掉下泪来，却挤出了笑容，轻轻回道：“我很放心。”

    伽楠听到这句话，如同聆听仙乐，身心俱醉。他虽然聪明绝顶，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只是一张白纸，还以为梓颜被人揭露了身份，反而看开了，愿意接受他的感情。

    明诚郡主还是笑着，心里却在滴血：“你们当我是死人么？文梓颜，今日我放你走了，他日你若敢再回来纠缠太子哥哥，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梓颜对伽楠道：“今夜，我在郡主房中安歇好么？”

    伽楠面上微微现出红晕，道：“不必了吧？”

    “你也不想叫世人笑话我吧？”梓颜还是轻声细语。

    伽楠一想也是，来日方长，他必须得想办法给梓颜一个正式的名分，这才不至于让她难堪，于是点点头，对明诚道：“好meimei，今夜就让你来照顾她。你切莫顽皮，说什么话叫她生气！”

    明诚已快笑不出来，听伽楠这话，分明将文梓颜与自己分得很清楚，那姓文的在他心里是天上明月，而她怕只是地上一棵杂草！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一直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