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冰河缱绻
深夜，马滑霜浓。 明诚郡主亲自将梓颜送出城关，给她一匹骏马以及一些干粮银钱。 “我就不谢郡主了，日后，但请郡主好好照顾他。”梓颜上了马，回头望向黑魆魆的高大城墙，这里面，住着她真心喜欢也倾心爱她的人儿，此刻却不得不走，不舍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明诚郡主见她迁延，有些恼了，催促道：“怎么了？舍不得走？” 梓颜想着自己不走的后果，那将令伽楠上负父母，下负天下臣民，这天大的罪过，叫他如何承受得起！不由长叹一口气，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儿撒开四蹄狂跑起来，黑夜中，她已泪流满面，也不管马儿究竟往哪个方向跑，只是不停地抽着鞭子。 她曾经这样在雪原上逃命，那时节她只想生存，为燕秀报仇，也想回家奉养父母……而此时，她的心境难以形容，才刚刚理清了自己心中那份感觉是什么，却已经要离开他只身远去，此去自然是再见无期，只觉人活着再无意趣，天地茫茫，没有他的地方，何处可以为家？ 马儿漫无目的地跑着，天上冷月高挂，雪原上不辨道路。跑了半夜，那马终于累了，任由梓颜怎么打也只是慢慢跑几步，梓颜望见前方一片灿烂之色，似乎是河水结了冰，冰面被月亮照出一种异常冷艳的美来。她也没有心思多想，抽了那马儿一鞭，马就跑了上去。 刚踏上冰面没几步，只听得脚下“哗啦”一声，马骤然沉了下去。原来是这里气候没有十分严寒，这河水虽然结了冰，但却并不坚固，承受不了一人一马的重量，冰破了，马已掉进水中。 梓颜本能地提了气，奋然从马上跳起，一只鞋子已掉进水中，打着旋儿漂浮着，她正想去捞鞋子，脚下所站的冰又开始裂开。梓颜再也顾不得那鞋子，连忙向岸上纵去，惊魂甫定，那马嘶吼着挣扎了没几下，已然没顶。 梓颜忽然想笑，看看天上月亮，再看看冰冷的湖面，突然怒声叫道：“老天！你也在笑话我吧？笑我为什么还要挣扎？我怎么不跟这马一起沉了？” 大地寂寂，哪有回音！ 梓颜忽然扑倒在地痛哭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京城回不得，原州城要远离……哭了不知有多久，她身上已是冰冷一片，却还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突然，风中好像传来隐隐的呼声：“小颜——小颜——” 是伽楠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我走了？”梓颜脑中闪过这两个问题，抬头望见前面有块积雪的大土堆，连忙滚了过去，趴到雪堆后大气也不敢出。 一匹马在月夜的雪地上风驰电掣而来，梓颜几乎不用去看，都知道来的正是乐伽楠。 伽楠打马跑到河边，一眼看见河面上裂了一个大口子，一只绣鞋漂浮在上面，顿时心神俱裂，狂叫一声“小颜！”人已像一颗流星，连瞬间的犹豫都没有，飞身过去“砰”地一声落入水中，随即潜了下去。 梓颜伸出一只手，甚至没有来得及叫唤，就眼睁睁看着伽楠跳进了冬夜的冰河。 “他怎能如此对我！”梓颜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正要逃离他，尖叫一声，跌跌撞撞扑到了冰上，向水面尖叫道：“你快上来！你快上来……天啊！我在上面……”她身下的冰又开始断裂，她浑然不知，除了哭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大块冰从河面上断裂出来，梓颜跪在漂浮的冰上犹自不知，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伽楠浮上来，梓颜已失去了思考能力，没有想到人在水下面根本听不到水上的呼唤。她脑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若是上不来了！我就跳下去……” 她正渐渐止了哭声，心一横，想翻身入水，只觉得身下的冰剧烈晃动，差点就将她晃落水中，只听“哗哗”声起，一个脑袋钻出了水面，刚出水面许是被冰水迷了眼睛，伽楠只是猛烈地摇着头晃开发上面上的水，哭叫道：“梓颜！梓颜！” 同样绝望的声音，这时在梓颜听来更胜，她哭着轻轻道：“我在这儿……” 伽楠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住，猛然睁开了眼。 面前的一块浮冰上，正跪着他那梨花带雨的梦中少女，四目相对，恍若两世重逢。 梓颜看他头顶正浮起白色的霜花，心如针扎，忙将手伸向他：“你快上来！” 伽楠像一条蛟龙自水中腾身而起，卷走跪在冰上的梓颜，抱着她落到岸上的雪地上，动情地审视了她半晌，猛然将她紧紧拥进了怀中，喃喃道：“别走，小颜，别走！” 梓颜霎时眼眶一热，泪珠滚滚而下，她伏在他满是冰水的胸前，竟然觉得无比温暖，呜呜哭了出来。 伽楠猛然想到自己满身是冰水，连忙将她推开，自嘲地笑道：“我……我一时忘情，竟然忘记了全身是水。” 梓颜泪眼模糊地望着月光下这张无比完美的脸，到处滴着水珠，发上的白霜越来越明显，他却浑然不知，只怕她沾染到他身上的水——这个天下至傻的少年！ 她突然冲上去抱着他劲瘦的腰，喊道：“乐伽楠！乐伽楠！” 这是梓颜第一次叫伽楠的名字，而且是连名带姓的，这全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会如此喊他。伽楠实在没有想到梓颜会这么动情地喊他，一时难以置信，甚至不敢用力抱她。 梓颜仰起头，伽楠看清她的眼，不确定地问道：“你……你答应我不要走！” “我再也不走了！”梓颜深情地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伽楠一手环抱了她，一手抚上她的脸，忽然无比动情地亲了上去。 四唇相触，两人俱都是一震，随之像磁石吸在一起，伽楠的唇舌温柔地叩开梓颜的唇齿，感觉到梓颜并没有推开他，他忽然一阵狂喜，将这温柔的细吻一下变得猛烈起来，紧紧地箍着她，似乎要将她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梓颜只觉得全身发软脸上发烫，任由他抱着辗转亲缠，只觉得他身上口中的气味极其好闻，迷得她晕晕乎乎忘记了天地间一切事物。 两人天旋地转地痴缠许久，梓颜觉得几乎要闭过气去，伽楠才松开了她的唇舌，忽然傻笑道：“呵呵，原来这事儿可以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