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玉笙索在线阅读 - 第二十四章 再见孝明

第二十四章 再见孝明

    胡芮孜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一个月后,宫中传出消息,淑妃登高失足,不幸滑胎,皇帝念其体弱,准予静养。

    说是静养,实际是变了相的打入冷宫,但这对于胡芮孜,不死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空气异常清新,只是那寒意也愈加深刻。近日里赵匡胤朝事繁忙,陪我的时间便不多,今夜又遣了曹慵通传不能过来,我一个人就着烛光看了会儿书,又逗宝儿玩了一会儿,恰临月末,德芳亦是去了梁昭仪那里,如此这般,我竟有些心神不宁,想要出去走一走。

    只是不想走着走着,那步子却不知怎的一路迈去了坤宁宫。

    从上回于这里出来,到现在,快是有近两年了罢。

    冰冷的宫门紧闭,上面的朱漆在潮湿的暗夜里反射出点点深红的光,我的手在上面触了触,一使劲,门竟咯吱一声打开了。

    心中微微诧异,那云萝,平日里照看都不锁门的么?

    然脚步还是不听使唤的跨进去了。

    一路绕过前厅直到孝明生前的厢房,经过院子的时候可巧还遇上那只家养的山雀,只是此番它不过绕了我的头顶便扑棱飞过了,着实惊了我一跳,却终是没再攻击我。

    伸手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佛香扑面而来。

    上次也是这样的香气,却是遍布整个宫殿,今次只余厢房里有,想来云萝该是厌了那个味道,又恐孝明在天之灵不大愿意,便只给她厢房里熏香的。

    漆黑之中看不清楚房间布置,遂抬了脚,跨过门栏,走了进去。

    心中竟有一丝莫名情绪,说不上来是惊惧,还是些许回味,一路只朝着她的床榻踱过去,近了近了,竟看见一个冷清身形,侧坐于榻前,一手轻抚上床帐,青丝长长垂至床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心中猛抽,却禁不住更近一步,仔细朝那人看去,顷刻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人,分明是我那梦中的孝明皇后!

    我的心七上八下,背上一阵冷汗,正想往回走去,却不料那身影忽然一转,直直面对我,面目狠戾,声音飘渺而至:“你倒是还有颜面来我这里一趟么,臻妃?”

    此番再也按捺不住,惊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正撞上一个软软的物什,我只觉的头都要裂开,双手颤抖着竟将自己的袖口扯开,而后才听得一个稍微熟悉的声音:“是臻妃娘娘么,怎的也不点灯?”

    我这才朝来人仔细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终于识得她是云萝,将将抚平了下胸口,咳了两声道:“本位此番路过,顺道进来看看。”

    她道:“原是这样,娘娘稍等片刻,待奴婢去点了灯。”

    我点点头,听得她忙活一阵,屋子渐渐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又朝那床上看去,此时却空空如也,半个影子也无。

    想是我那时竟出了幻觉么?

    深吸一气,朝着云萝道:“你平时常来这里打扫么?”

    她认真点头:“奴婢每日都要来扫上两次,皇后娘娘生前尤喜干净,奴婢不敢怠慢。”

    我道:“可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她露出疑惑神情:“娘娘指的是?”

    若我刚才真是出现幻觉,那么问她也是白问,遂环视一番周遭,只道:“罢了,”眼光扫到一排紫檀挂屏下面的书桌上,道:“皇后平日里喜欢练字?”

    她随着我的目光一同看去,那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放整齐,桌子边上还压着些透着墨迹的纸张,道:“娘娘执笔倒不是为了练字,誊抄佛偈而已。”

    我哦了一声,向那书桌走去,边走边道:“可还有存留的稿子?”

    她尾随回答:“有的,都放在匣子里。”又道:“娘娘是要看么?”

    我点了点头:“若是有,本位倒想看看。”

    她了然于心,绕到书桌旁边的柜子前,打开取出几个剔红双凤图长方匣,搬到我面前,一一揭了盖子,道:“娘娘临终前只留了这些,素日里念的最多的也是这些个。”

    我摆了摆手,她退到一旁。尘封已久的墨香飘然散出,混合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我随手拿了几张,摊到桌上,那娟秀工整的小楷便映入眼帘。

    一写“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偈语,颇有一切皆空的意味在里头。眼光又在另外一张看了看,写着“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仍是弘扬四大皆空的理念。再去匣子里取了一张,上面写道:“立一念,勿狐疑、勿念前、勿念近、勿念苦、勿念命、勿念欲、勿念恶、勿念止、勿念想、勿念重、勿念父、勿念爱、断诸念。”此乃《佛说般舟三味经》里的一段,依这段的字义,亦有令思维断空的意味,又随手翻了几页,大多是此类,心中初初对孝明有些看法,原是她在世时,便似看破红尘,才令自己不问俗世的罢。

    站在原地怔了几番,目光落到方才看到的桌案上方那一小叠宣纸上,吁了口气,道:“这里还有几张,为何没有收到匣子里去?”

    云萝上前两步,道:“这是皇后终前吩咐奴婢特意压在桌上的,奴婢也不明白,娘娘为何不将它们存放起来,只告诉奴婢,若那人有心,必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我听着不解,原是那孝明有意为之,可为何不直接遣人送给她要等的那个人,亦或自己亲手奉上?况且她崩逝之前,又怎会预测到后事怎样发展,单凭几张执墨,就赌一个交代,那这风险也特大了些。

    转而对着云萝道:“你可有看过上面写些什么”

    她连连摇头:“奴婢怎有那样的胆量?娘娘并未告知奴婢谁人会看,是以奴婢也不敢妄自将它交付官家手中,只这样一日一日存放着。”

    那今日便是机缘巧合,我不看,也得看一看了。遂只手拿了起来,那厢云萝还有些担忧的:“臻妃娘娘——”

    我淡淡道:“若不是给本位看的,本位看了也只当没看,若是给本位看的,你这一番阻拦,却是坏皇后娘娘的大事。”

    她忙的跪下来道:“奴婢不敢。”

    我再不理她,将纸打开来,看了看,复又揉成一团攥进手里道:“确是写给本位的——”咳了咳:“天色不早,本位要回阁了,今夜——你就权且当本位没有来过罢。”

    她惊惶的瞳孔里映出我一张无甚表情的脸,顿了顿,才道:“是。”

    我没有说话,攥着纸直接向外走去,明明很平坦的砖地,却愣是把脚崴了一下,云萝在后头惊道:“娘娘当心。”我只当未闻,头也未回速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