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道 灌汤烧鹅
当房小虎进拘留所的消息传到浪三耳朵里时，房小虎已经出来了。浪三自从那天和女人一起吃羊排以后，又死皮赖脸地在女人身边睡了两天。其间他多次跟女人说：“咱们有房子了，咱们有房子了。”女人就是不信，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分明是女人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任。 浪三是从mama的嘴里听到了房小虎“被捕”的故事，“就那两间小平房，要换四套楼房，还要一百万，这不是疯了吗？这回可好了，就给一个两居室，还被抓进去，多丢人啊。” “不是出来了吗？” “这回你嫂子不说话了，我问她什么结果，她也不说，简直是想钱都快想疯了。” “可以理解，他们这辈子就靠这两间小平房发财了。” “我原先这么想的，如果当时房小虎能要三套房，你嫂子他们就能搬出去，我们这边也能清静一下，现在看来不行了，只好先在这里凑合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 “三儿，那套新房你要吗？” “当然要了。”浪三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一百多万啊，我怕你压力大。” “借钱也要买，您知道我以前住的是什么地方吗？地下室，还和别人合租，苦死我了。”浪三从没有跟母亲诉过苦，再难都是自己一个人顶，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帮助他的只有自己，一百多万对于浪三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他不知道去找谁借钱，他也从未向谁借过钱，但他对房子的渴望超过了对生命的渴望，宁可少活十年，也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好吧。”母亲说着，她看看浪三，眼前的小儿子让她十分纠结，他不如老大听话，也不如老二安分，总是能惹出点事来，特别是婚姻亮起红灯，让这个家庭感觉很没有面子。老人传统的观念对离婚二字极为敏感，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婚，但又无法阻拦事态的发展。小儿子在她心里永远都是一块病，有时也变成了鸡肋，让她食之无味又不舍得丢掉。其实每个家庭都会有这么一块鸡肋，在这个家庭里，浪三不幸被选中了。 浪三是一周前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房子是父亲的一位好朋友的，因为全家要移民，刚买下的房子急于想出手，也没有加价，还打了一个折扣。这位叔叔以前曾得到过父亲的帮助，就这样送了一个顺水人情，大家也就扯平了。 浪三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女人，但他忍住了，还有几天就能见面了，他想把这个意外之喜当面告诉女人。 这套房子地理位置还不错，价格绝对诱人，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一回砸到了浪三的头上。但这个馅饼并不容易吃上，因为还有人在惦记它。 浪三是这个家里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一所看来就像白给的房子，放在谁的眼前都会流口水。最先蠢蠢欲动的是朗坤，这个80后的小伙子对房子的敏感程度不亚于浪三，他最先嗅到的是房子的价值，这么便宜的房子，一转手就可以翻倍，甚至两倍，等于白送一套新房。朗坤此时顾不得年长尊幼，第一个跳出来给爷爷做了规划，全然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可怜的叔叔，他不知道叔叔住过地下室，不知道曾经要把工资的一半交房租。 “爷爷，咱这套房子这么办，先银行贷款把房子买了，再转手卖出去，一下子就赚一倍，然后再买房，再卖房，打几个滚，咱们就有钱了，爷爷，这套房给我吧，我贷款买。” “你有钱吗？”爷爷笑着说，他看到自己的大孙子如此眉开眼笑，就像吃了兴奋剂，“你能贷款吗？这么多钱，你怎么还？” “没事，我找我妈，还有我姨，我舅，大家凑凑就差不多了。”朗坤把胸脯拍得山响，这回一定要在爷爷奶奶面前抖抖威风。 “你去找钱吧，不过我还得跟你叔叔说说，你结婚就有房，把你父母轰出来了，你叔叔都这么大了，现在还在外面打游击，都没有一个安身的窝，你要是把这套房买了，那你现在这套房就得贡献出来。” “行，但我住的房子可是我爸的，我叔叔住不太合适，还是让我爸搬回去，我叔叔还住在这不就行了？” “你叔叔最终还是没有房，等于你多占了一套，这样不合适吧。”奶奶好像听出了什么，在一边说着。 “先让朗坤跑着钱，看看什么情况，咱们再和三儿商量，听听他的意见。”老爷子真是向着自己的大孙子，他基本上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三儿子，也可以说从小就放弃了。 一个晚上，浪三听了父母的想法以后，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一方面他在这个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地位，甚至连朗坤都不如，这个家历来重视老大，现在看来连老大的儿子也骑在了他的头上，这种封建世袭制居然发生在改革开放三十年后的今天。浪三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想不出反驳父母的理由，因为自己已经被划到了这个家庭以外，房子是父母挣来的，父母愿意给谁就给谁，他忘了自己也可以跟别人挣，也可以跟自己的侄子争，因为这种竞争本身就不合理，他忘了自己也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而且是第二代，他无法想像朗坤如何能跨越长幼而在他面前耍起了大刀，这个家庭真的没有正义了吗？ “我们这么想的，”父亲看来也经过一些深思熟虑，“你一直没有房子，这套房子应该给你，但考虑到你的经济能力，你的工作一直不稳定，冬冬还小，一百多万对于你确实压力不小，如果朗坤能借或者贷款，就让他奔去，他还年轻，最终他可以慢慢还，可你也四十多了，如果真让你借那么多钱，你将来生活压力太大了，我和你mama的意思是让你住你哥哥的房子，你哥哥和嫂子还住这里，你离我们也近，离冬冬也近，平时也可以多来看看。” “是啊，三儿，一百多万，也不是小数，还起来真挺难的。反正你们也就俩人，你哥那套房虽然小点，但两人住也够了，何况离我们也近，大家都能彼此照顾一下。”母亲也这么说。 浪三的心里真是不甘心，眼前的新房就像一个祼体的美女，从上到下近乎完美无缺，每一个男人看到都会扑上去撕咬一番。如今这个美女就在眼前，浪三就是吃不到，非要让自己去亲吻一个黄脸婆。 浪三点头同意了，好像头不是自己的，心也不是自己的，他的眼睛也不是自己的，他在揣摩父母的意思，他不想让父母为难，但自己也不想为难，一百多万，一次付清，如同给自己的肩膀上放了一个杠铃，下半辈子还有活路吗？ “好吧，我听您的。”浪三好像流出了眼泪，他想起自己快要有房子了，不管是新媳妇还是黄脸婆，总之是可以搂着一个睡，不用天天像去找妓女似的打游飞。浪三经历了无数次的搬家、租房、吵架、买东西又扔东西。就在今天，他终于等来了希望，他多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女人，他忍住了，他想过几天再说，他怕这是一场梦，他要等把梦做完，让梦想照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