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3
陈主任觉得伍汛从昨晚回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也不说话，整个人显得压抑而沉闷。 明明得了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可是伍汛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悦。陈主任就奇了怪了，这伍汛还真是个怪胎，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他也没有过问伍汛的决定，这次学校在市里的绘画比赛里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足够他回去‘交’差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要是让领导晓得灵湖中学的学生被人大师选中，可不得是个大新闻。 这么一想，陈主任更觉得脸上有光了，瞧瞧咱们灵湖中学的人，多有出息。 这种亢奋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比赛结束，任务完成，该回学校报道了。陈主任起了个大早，意外的是另一个房间的伍汛早就起了，美术老师也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陈主任发话。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是陈主任和美术老师眼神‘交’流了一番，对方轻轻瞄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伍汛，然后和陈主任摇了摇头，示意着，这孩子从昨晚回来后就一言不发了。 “等会咱们去了那个颁奖会，然后直接上路回县城啊。”陈主任边说着边观察着伍汛的神情，对方就像没听见自己说话似的。 “诶，主任，你说咱们伍汛是第一还是第二啊。”美术老师怕气氛尴尬，于是接了话题道：“这回可给咱们学校争光了，小伍，你爸妈得多高兴。” 伍汛却站起来拿起了一旁的书包，对美术老师的话没有显出太大的兴趣，只是低低地说道：“走吧。” 陈主任和美术老师两人在背后再次眼神‘交’流了一番，无奈伍汛这孩子实在比同龄人难沟通，于是只能作罢，拿了行李一块儿下楼去了。 老覃在市里也呆了三四天，今儿个能回县城了，整个人显得尤其‘精’神抖擞。颁奖会的规模不大，只是电视台会有人来直播，一想到要上镜头，陈主任的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少。 昨天和鲁组长一块儿吃了饭，对方也跟自己透了陈主任太心里有数，伍汛这名次，不拿前三都说不过去吧？ 颁奖典礼的现场比想象中的要热闹许多，前后加上电视台工作人员少说也有上百个人。一行人到了会场，陈主任眼尖，看见不远处正在跟摄像聊天的鲁组长，立马跑上前去打招呼：“鲁组长，忙着呐。” 鲁组长正忙得焦头烂额，原本脸‘色’并不大好，可看到打招呼的陈主任，他脸上还是堆起了笑，这可是于老未来入‘门’学生的领导，关系还是得处理好的。 “陈主任，你们来啦，赶紧找位置坐，我就不招待了，颁奖仪式马上就开始了。”鲁组长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位示意着，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凑近陈主任的耳边，手指比划了一番：“你们学校，是这个。” 陈主任看着鲁组长竖起的大拇指，脸上乐开了‘花’，连连倒着谢，然后把身后不远处的伍汛拉上来，寻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鲁组长都这么暗示了，看样子伍汛这第一名的位置是没跑了。 坐在人声嘈杂的会场，伍汛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儿。昨天从沈矜如那儿回来，脑中反反复复的都是她的那句“不行”。 哪怕只是他一时情起的哀求，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把他全盘否决了。 既然这样，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当伍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会场内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颁奖礼正要开始了。 台上拿着话筒的正是鲁组长，因为现场有不少媒体，比赛结果会通过电视台播放出去，这届绘画大赛因为有了个重量级评委的加入，关注度也比之前几届高了不少。 “感谢到场的朋友，这次比赛能顺利完成，也多亏了各位...”面对这么多人的场合，鲁组长显得从善如流，几句话便带动了现场的气氛，其实整个颁奖典礼从开始到结束需要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半个钟头，可看的人一多，这半个钟的内容质量就尤为重要了。 “这次咱们也很荣幸地请来了知名画家于芳老师，下面有请于老作为评委代表来给大家发言几句...” 会场内掌声雷动，一个发丝银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三两步走到了台上。 伍汛并未在意场内的动静，只是那个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在耳边响起时，他恍然间回了神，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台上的人。 “我拿画笔也有三四十年了，除了你们看到的差强人意的作品之外，废弃的画纸少说也有几万年张...”于老的脸上溢着几丝笑意，下头的人安静而恭敬地倾听着。 “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吧，那会儿还没出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你们知道这行并不怎么景气，我运道也不好，家里又正好出了事，再也负担不起我学画画的费用。” “家里人都劝我，要不然就放弃吧，这些纸啊墨的，又不能当饭吃，能换钱吗？不能啊，又不出名，谁搭理你哟？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放弃画画的念头。” “我丢了画笔跑去人家那里打工，上班，挣生活费，可是没出一个礼拜，我就难受了？小孩子爱吃糖吧？就跟吃不到糖的心情差不多，就是惦记。” “那段日子苦的哟，现在你们应该体会不到。好在我走过来了，也是运气好，才能画到现在。” 于老的声音低沉却不显疲态，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的故事，这也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于老头一回再大众面前袒‘露’心声，这个年过半旬的老画家，用尽半生执着地为同一事付出了全部‘精’力。 “现在年纪大了，偶尔还能画上一两张，没咱们年轻人‘精’力好，我看这比赛的孩子，没一两个小时就能画出一张画来，我这个老人家真是自叹不如...”于老难得的风趣，会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次大赛，也让我看到了不少有潜力的年轻人，尤其..”于老停顿了两秒，目光‘精’锐地落在了观众席的某个位置上，“尤其是有些作品，非常出乎我意料。” 伍汛的目光冷不防地和于老撞上，对方眼里的赞许毫不掩饰地投向自己，伍汛忽而心生歉意，这个老人，大概是真心的希望自己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吧。 只不过.. 只不过他还不能走，因为那个小镇上有他舍不得离开的人。 “接下来就是咱们宣布名次的时间了，这次大赛的规则大家都知道，除了奖金跟证书外，排名前三的同学还能去XXX学院观摩，另外于老特意跟评委组提议，要把优秀作品放在于老的画展上放给观众...” 持续了十来分钟的前奏终于接近了尾声，接下来就是宣布成绩的时刻了，台下霎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秉着呼吸倾听着。 “第五名，xx中学，李正。” “.....” “第三名，XX中学，成冰。” “.....” “第一名，灵湖中学，伍汛。” —— “阿姨，我好像听到小伍哥哥的名字了...”病‘床’上的‘女’孩虚着声，一旁是住院部给病人准备的拿来消遣的收音机，这会儿开关正亮着，略带嘈杂的声响在病房里响闹着。 顾婷婷今天‘精’神好了一点，顾青怕她闷，便将收音机开了听听广播。 沈矜如手里的苹果皮削了一半，她知道广播里放的是今天绘画比赛的名次评比，那名字从里头蹦出来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也同时顿住了。 “没想到，伍汛拿了第一呢。”顾青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作为伍汛的班主任，他无疑是替学生高兴的，可是一看见沈矜如发怔的模样，顾青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低声喊道：“矜如？” “诶？”沈矜如回过神，压根没听见顾青刚才说了什么。匆匆地将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掩饰着自己的局促：“哦，对，婷婷，是你小伍哥哥拿奖了，第一名呢。” 顾婷婷苍白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丝微小，声音断断续续的：“小伍...哥哥，真..厉害。” 沈矜如心疼地‘揉’‘揉’‘女’孩的鬓发，这才转头同顾青说道：“顾大哥，我今天要回趟镇里。” 顾青显得有些意外：“今天走？”他只觉得这消息有些突然，毕竟沈矜如是走是留，都是她的决定，顾青并没有什么干涉的权利。 “是啊，”沈矜如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孩子，轻声道：“我会很快回来的。”她也不说自己回去的原因，这缘由一讲，顾青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顾青忽然沉了声，沈矜如要回去的原因，他能够猜到几分，只是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是要回去卖房子的。 正说着，沈矜如把一旁削了半边皮的苹果拿了过来，手法熟练地将剩下的果皮削下来，放进了碗里，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