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梅花径
明义厅是邱明义和学生们讲述物力运行原理的地方，厅内摆放了诸多轴轮摆件，还有一座颇为壮观的水力闭环运行模型。 书院山童给四人看了茶，便叫四人歇候，他去向羽灵珑禀报。 这个山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何琴第一次见他是在去年的腊月里，当时邱明义正带着学生在孤山赏梅，只有他一人守在书院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何琴问得邱明义去处，便叫他快些进去取暖，莫守在这寒冬里。 当时他刚到书院不久，面色有些虚弱，如今再看，何琴感觉他比去年要精神得多了。 两盏茶的工夫后，山童回来明义厅回话，说是羽先生和邱先生带着学生们去了北山龙隐寺书院联席讲授，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何琴觉得奇怪，若是书院外出联席，山童应该早就知晓才对。 山童又解释到，说他一人起早便在门口守院，并不知今日有外出的安排。 既然如此，何琴便要辞别，改日再来拜见。 山童却极力挽留四人，说羽先生已知道前些日何琴回到杭州，特别吩咐若是何琴来访，务必留下等候先生回来，先生有话要说与她。 何琴听得既是羽先生吩咐，不能耽误，便在明义厅候着。 午时正三刻，四人正在品茶阅卷，山童已领着四个侍女端来了午膳。 杭帮菜是浙江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浙江菜的重要流派，它与宁波菜、绍兴菜共同构成传统的浙江菜系。 杭帮菜分为“湖上”、“城厢”两个流派。前者用料以鱼虾和禽类为主，擅长生炒、清炖、嫩熘等技法，讲究清、鲜、脆、嫩的口味，注重保留原汁原味。后者用料以rou类居多，杭帮菜烹调方法以蒸、烩、氽、烧为主，讲究轻油、轻浆、清淡鲜嫩的口味，注重鲜咸合一。 杭帮菜的口味弱以偏咸，略有甜头，但不像苏州菜那么甜，也不像松江菜那么浓重，容易被人接受。另外，杭帮菜清淡平和，抢味的元素不多，这一特点使它容易吸收南北各地菜肴的精华，容易博得南北食客的喜爱。 灵珑书院的厨长是个地地道道的杭州人，何琴向来十分喜爱他的手艺。 西湖醋鱼、东坡rou、龙井虾仁、宋嫂鱼羹、笋干老鸭煲、八宝豆腐已端上长桌，荆歌、小飘、秦雀看到这些色香，已经迫不及待就要下箸。 何琴的脸上却看不到往日在书院用膳的兴奋。 她不仅不兴奋，而且皱紧了眉头，不知是没胃口，还是不爱吃这些菜。 山童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即向她说到，因为龙隐寺书院今日人太多了，厨长也跟着去了龙隐寺帮衬准备午膳，今日灵珑书院里的午膳就只能由伙夫代劳，这做出来的菜色自然要差一些。 何琴这才笑了起来，向山童表以谢意。 小半时辰后，几人食罢，侍女收拾了长桌，山童进来换了茶具。 荆歌好动，已在明义厅闲坐不住，便说要出去湖边赏梅。 此时孤山的梅花已开了小半，若是比起腊月寒冬全盛的情景，虽少了繁礴的大气，却也不失独有的玲珑情致。 梅花在江南一带极为普遍，且深受人们喜爱，开在百花之先，傲立独世。但北方却不多见，且多是嫁接种植。 荆歌、小飘和秦雀自是怀着极大的兴致。 何琴想着孤山不大，在外赏玩一番再回到书院，时间也来得及。 何琴说与山童后，四人离开书院，沿山径而下，来到孤山岛南面临湖的孤山径。 孤山径临湖而修建，西从北山沿湖而至白堤，长有二里半，宽约三步，紧挨西湖不到二步，几乎平着水面。 这个时候开得最盛的是檀香梅，色深黄，如紫檀，花密香浓，是腊梅中的珍品。 其它有朱砂梅、绿萼梅、洒金梅等等，皆是含苞待放，在这寒冬里显现出生命的力量和希望。 杭州是座名城，西湖是个名湖，而这江南的冬天不似北方干冷，亦不比广东湿温，而是阴雨绵绵、寒彻心骨。 可偏偏就是这细雨绵绵的阴寒，反倒提炼出了杭州和西湖的另一种气质和精华。 杭州的美，不仅让杭州人爱入骨髓，亦让他乡异客流连忘返，不忍离去。她就像个才华满腹、纤弱柔美又不失独立倔强的女子，一眼便会喜欢和疼惜，再看便会爱得痴迷，久久融入其中，便再也难以自拔。 杭州的美，无论是何琴，还是荆歌，抑或小飘和秦雀，都能感受得到。 尤其在这西子湖畔，在这孤山梅林。 四人不经意间到了孤山径的西端，再往西过湖便是北山，绕北便是孤山后山径。 荆歌忽地提出要去北山，正好前去龙隐寺书院。小飘亦是跟着附和。 秦雀看着何琴，他听她的主意。 秦雀越来越觉得，杭州在他眼里，就是何琴，何琴在他眼里，就是整个杭州。 他爱杭州，就像爱着一个情人。 何琴总是顺着荆歌，自是不愿让她扫兴，何况兴许也能在路上遇见回来的羽灵珑。 他们过了连接北山和孤山的湖径，往北山径西段绕北上山，到达北山半腰如意洞时，已近申时。 如意洞再往上二百步便是紫云洞，紫云洞西北方约五引之处，就是龙隐寺书院了。 紫云洞是北山栖霞岭上最大、最奇的洞xue。洞底宽大如屋，可容纳百余人在内。洞分内外二进，蜿蜒深入，岩壁如削，由于日光射入壁间，洞石有如紫色，其间云烟犹如紫云，故而称洞为紫云。 但这紫云洞内怪石林立，阴森恐怖，除非多人前往，否则若是人少，定不敢贸然擅入。 若是平常，荆歌少不了要试探一番，但此时天色不能算早了，即便进去龙隐寺，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申时二刻，他们来到龙隐寺书院大门前的一片青砖广场。 广场被山林包围着，正面一堵青瓦白墙延展东西，伸入深林之中。白墙正中是一扇乌黑的大门，门头上横着一块灰黄铜匾，上书五个白色的大字：龙隐寺书院。 此刻大门紧闭，秦雀上前叩门，却无人应。 几人细致听去，也未听见院内有声音传出。 今日若是灵珑书院和龙隐寺书院两院联席，本不该如此安静！ 几人心里开始有些惊怵了，莫非刚才的山童说的是谎话？ 秦雀正要再次敲门，却被何琴制止。 她要秦雀和小飘二人翻墙入院细探。 二人各从东西两侧翻入院内，只见整个龙隐寺十分安静，竟无半个人影！ 龙隐寺共有七重院落，前后各有大院，此刻小飘和秦雀所处之地，正是前院。 他们小心穿过重重院落，然而整个书院除了风声，再无它音。 一阵阵的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内心！ 他们穿过所有院落，到了后院，终于见到了人！ 两个女人。 她们坐在院子里一个四角攒尖的亭子里，面前都摆放着一个圆形簸箕，里面摆放着一些面料和针线。 她们正手持针线，身体一动不动，只有两只手慢慢往面料上做着刺绣。 寒风凛凛，把她们的头发吹得飘荡，掩住了面庞，仿佛两个女鬼在吃人。 她们为何要在凉亭里做针线活儿，这种天气实在不应该这样冻着。 小飘和秦雀站在院中，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