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下午茶时间（一）
听话的好孩子？苏凛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十几年来，他几乎都没怎么受过规矩的约束，既然没有判定的根据，自然也就无法得到结论。但是这一刻，苏凛还是不得不发自内心地对养父说一声抱歉，因为他即将做的事，就是要把夜叔叔对他唯一的要求破坏掉。 电话那一头的男人沉默着，而苏凛则是在等待着。他知道夜叔叔的性格，那种温和的个性让人喜欢，但也会让他在某些场合处于不利地位，就比如说……现在！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 电话那头的男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果然。苏凛有些无奈地想着。那家伙就连拒绝的话语都没法好好说出来，只要自己这边提议了，他最为过激的反应也就只是做些听上去毫无力量的质询而已。而这些，对于善于和人打交道的苏凛来说，早就是小菜一碟了。 “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无聊，我觉得我也差不多到能接受这些的年龄了吧？” 苏凛假装随意地说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大概那个男人正在思索着应该如何去拒绝，但是没关系，十几年的相处已经让苏凛学会了应付这个男人的方法。他相信自己终究会达成所愿的。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最终，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那就随你。你说得对……你也差不多应该到，能接受这个的年龄了。” 嗯？ 明明对方只是把苏凛的原话返回而已，但不知怎么的，苏凛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氛围。就好像……夜叔叔在这一句话语中寄托了什么觉悟似的。 他差点想要开口发问，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谢谢。” “没有别的事情了吧？”男人疲倦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后两天会帮你整理好寄过去的，那么我就先挂了啊。” “哦，再——” “见”字没有出口，听筒中就传出了挂断的声音。 放下听筒，苏凛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种愧疚的心绪涌了上来。他在用心计和手段来对待自己的养父，苏凛不得不这么提醒自己。不管夜叔叔对他有什么看法也好，但那个男人毕竟把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直养大，给了他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或许那一切都只是他由于自卑而产生的错觉呢？或许养父对他的放纵并不是漠不关心，只是担心他对于自己的养子身份而产生低落感，所以才要给他更多的活动空间呢？ 但是这些话，苏凛从来都没有问出口过——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问！ 算了，不想那些没用的。 “打完了？” 这么问着的苏铃，坐在餐桌旁边，她的三明治已经吃掉了一半。苏凛闷闷地应了一声，扶着椅子刚要坐下，但就在突然之间—— “呃？！” 右手条件反射一般抓住了胸口的衣服，苏凛瞪大了眼睛。由于过度用力而发出的声音把苏铃吓了一跳，她迷惑地看了过来，却只发现苏凛疯了一般抓起他的手提袋朝门口冲去！ “哥？哥！早饭还没吃呢！” “有点急事，今天就不吃了！” 声音传回来的时候，客厅门关闭的动静也一并响起。 …… 那是什么？虽然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紧接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确定的答案。 宛如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攫住了心脏似的。 这感觉是什么的征兆，苏凛心里最清楚不过。 明明是比平时更早的出门时间，然后是一路的奔跑，坐上的地铁也比以往的班次要靠前，但即便如此，苏凛的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地着急。尽管他知道，九方九世书不会在给出提示之后，就要求参加者立刻执行，而是会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但即便如此，要说这样就能安下心来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顺便说一句，今天是周六，按照正常的时序表是可以不用去上课的。但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就在眼前，苏凛怎么可能会在家里歇息？为此只好找了个去学校上自习的理由。只不过像自己这种即便是周末还要起大早去自习的人，即便在锦衣学园也算是稀有物种了。 赶到学生会室的时候，已经有几人聚集在那里了。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果然，这一条提示，应该就是给出了参加者的名单才对。 苏凛真心希望那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径直朝着九方九世书走了过去。 在上次给出的“忘川的下午茶”标题之后是两天来不知看过多少遍的第一条提示，而在那下面，则是—— “2057年10月2日下午3点前，于忘川河边进行下午茶聚会，并于午夜12点以前返回学生会室。参加者：” 下面，是长长的一串名单，看上去有六七个人的样子。 “余敏儿、燕楠、方伊安、田澪维、曾知好、Evalia、苏凛。”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一种眩晕的感觉涌了上来。苏凛禁不住想用一只手捂住脑袋，但发现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自己，他又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便连脚步的踉跄也一并控制住，在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下。 余敏儿比他先到，就坐在他的旁边，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的神色，但却显得有些苍白，苏凛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否也是同样的颜色。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不多时，全员都已经到齐了。最后进来的曾知好反应尤为激烈，几乎是一看到自己的名字就吓得差点瘫软在地，还是旁边的方伊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辰志龙投过来一个戏谑和不屑的目光，但曾知好显然是没有看见。 苏凛皱了皱眉头。 不行啊，曾知好这样的心理素质……如果真的以这样的状态去参加灵异故事，几乎可以肯定是有死无生！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苏凛做了两次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在快速地运转着，不知怎么，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他反倒感觉自己发热的大脑可以比平时更加高效的运转。如果这就是学长所说的“继承”所带来的结果，苏凛反倒对自己的前世产生了不少好奇。 这一次的参加者是七个人，其中自己和曾知好都是上一次故事中已经牺牲过的人。而没有参加的就只有三位学长、索妮、莫语琴和辰志龙六人。参加者的数目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这让苏凛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词—— 淘汰。 没错。新生的第一次故事算是最简单的，即便这样，十个人里面还是死掉了四个，而从第二次故事开始，难度会逐渐增加，七个人里面又有多少会死掉呢？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的话—— 苏凛的目光投向陆方秋那里。 只看上一届，也就是2056届学生的话，除了陆方秋那一届的几位学长外，还有新生的十人，结果一年下来，就只有三人存活，这还是有着“继承”机制的结果。而且就档案上来看，这一届还算是挺好的了。这样的话，锦衣学园里面到底一年要死多少人？！ 我……真能撑到毕业吗？ 尽管明知道这样的担心对自己的存活并没有什么好处，苏凛还是禁不住去想象了，想象着死亡的姿态。 时天允那腐烂恶心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与那一同出现的还是喉咙部如同烧灼般的痛感。 陆方秋学长也会死吗？黑框眼镜的镜片变得粉碎，眼睛里残留着最后一刻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一道鲜血从脑门上留下来，顺着脸颊一直滴落到白色衬衫上…… 舒然学姐呢？那张秀美清丽的面孔涨成紫红色，修长白皙的脖颈被头发一般的物体吊在天花板上，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 Evalia？作为西方人最为突出的标志性美好身材被破坏，一双血手从她的背后一直延伸到胸前，洞穿了整个身体…… 还有余敏儿，背靠着某处的墙壁，但那熟悉的面容已然不见，空无一物的颈部以上鲜血如注，背后画中的诡异女人正在“咔嚓咔嚓”地嚼着什么，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还有自己。 长发散落，身体碎裂成一块一块，就像春节做水饺的rou馅一样，还有从空洞的眼眶里面掉出来的球体，被“什么”一脚就给踩了个稀烂—— 苏凛抱紧身体，一股恶寒袭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刚才，一系列想象出来的死状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一般浮现。苏凛有些难受地咬着牙，不自觉地把双腿收紧，甚至摆出了他平常十分不喜的二郎腿姿势。 如果那就是死亡的话…… 没等苏凛把这样的想法继续下去，一直坐在对面默不作声的陆方秋学长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让众人都抬起头来朝他看去。 “好了，各位。我想……”他环视四周，目光在扫到曾知好身上时微微一凝，“我想你们心里大概已经有底了，现在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说一下你们的看法吧，对于这一次灵异故事的……” …… 感谢望兄、楠柯、行者、谎言★起舞、雪飘泪落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