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节 摄影师日记31日（四）
从下面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真正在大厦里面走动的时候，我才发觉里面的空间有多宽阔。而且走廊修得和迷宫一样，转弯都没什么规律。也不知道是整个大厦的特色，还是只有第十层修成了这样。 我跟着夏小姐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这里有些地方是实心的水泥墙壁，有些是板墙，甚至还有玻璃墙，从外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我不太懂这样设计和装潢的用意，不过也没有多问，反正我只是个小保安而已，只要负责好巡夜，别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对了，之后你巡查的时候，着重关照一下资料室和南边的女厕所，懂吗？夜里应该不会恰好有女员工去上厕所，进去看看也没关系，最好用手电筒挨个隔间照一下。” “哦……啊？！” 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答应着。然而等到我咀嚼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时，却是吓了一跳，脚步也不由得顿住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个……”我结结巴巴地说道，“要进女厕所？这个……这也未免太那个了吧？万一真有加夜班的女员工在里面怎么办？就算没人去，我一个大男人，随便进那种地方也不好啊。而且，小偷什么的肯定不会进厕所里面去吧？又没什么东西好偷的。” 惊讶和疑惑同时在我的脑中作用着。我不明白夏小姐为什么让我进女厕所去巡查，而且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个要求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但是，夏小姐却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只是皱了皱眉头，盯着我说道： “别问为什么，这是巡夜的要求。怕有人的话，进去之前喊两声问问就是了。总之这一点必须要做到，挨个隔间用手电筒照照，明白了吗？” “呃——” 我还是有些不愿意，而这种心思绝对化成表情浮现在我的脸上了。夏小姐露出十分不悦的神色，双手叉腰，那样子眼看就要训斥我两句，但就在这时—— “何总，早上好！” 就在夏小姐批评的话语马上就要说出口的一刹那，她的眼神飘到了一侧，脸上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口气也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那种。而听到这么说，我也赶紧转过头去。我们俩正处在“T”形走廊的一竖边上，而在我的目光之中，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则从那一横的地方走了过来。 夏小姐不仅打了招呼，同时还略略鞠躬，看样子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高。我用两秒钟的时间快速打量了他一番，大概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笔挺整洁的西服，条纹领带，手中拿着一个褐色的公文包，在窗口投射过来的阳光照耀下，他的脑门显得锃亮。只不过，他走路的时候却一直低着头嘟哝着什么，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显然没什么好心情。直到听夏小姐跟他打招呼，他才抬头瞟了她一眼。 “小夏啊，忙什么呢？” “新招聘了一名夜班保安。”夏小姐用端正的姿态回答道，“正在带他熟悉公司环境。” 听了这话，男人撇了撇嘴。 “夜班保安，啧……”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快步走向了另一边。自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 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样子。 “夏小姐，那位是……？” 夏小姐冲他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们公司的总裁何进华，以后你见了他就管他叫何总好了。哦，对了，过会儿你就把相机放下，本子也是，可别让他看见了。之前记者的事情把他给搞得焦头烂额，万一被他误会可就不好了。” 记者的事情…… 我想起了自己刚刚去人事部报道的时候，夏小姐跟我说过的事情，最近公司里出了一些事情，之前也有记者过来调查。看样子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才让这位总裁如此不高兴的吧？自己辛辛苦苦组建的公司，却要成为那些无聊记者胡扯八道的题材，换了是谁都不可能开心起来。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夏小姐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个摄影师对吧？我们总裁的儿子好像也是个摄影爱好者，回头说不定还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要是能跟他熟络了，也就相当于跟我们何总打好关系了，到时候说不定能进来当个正式员工呢。” 她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我当然也不会当真。再说了，就算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也不认为和一个富二代小公子打交道对我的生涯能有什么帮助。 我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不过这一段插曲却有一个很幸运的结果，那就是夏小姐似乎把让我巡查女厕所的事情忘记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可不打算让自己的人生因为区区2000块的工资而画上一个污点。 那之后我就在这里留了下来，午饭和晚饭也是在大厦里面的便利食堂吃的。夏小姐给我准备了手提式大功率手电和巡查路线图，这真是帮大忙了。从路线图上看来，要巡视的地方就清楚得多了，总比让我再去把公司整个儿逛一遍省功夫。 不仅如此，她还为我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当做“办公室”。这个房间刚好位于拐角的位置，旁边就是之前路过的“技术部”，打开门直着看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是夏小姐之前说过的“南边的厕所”，可以看到外间的洗手池和镜子。 之后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对着路线图，尽量把它们都记到脑袋里。如果晚上巡查的时候再对照的话，用手电筒照着看多少也有些麻烦。剩余的时间，则是都用来阅读这间屋子里面的几本杂志打发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夕阳落下，天空中为数不多的星星闪耀起来，与商业街那些万圣节的南瓜灯交相辉映。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公司，那个何总骂骂咧咧地从我的门口走过，不知谁又惹他生气了。夏小姐在下班之前最后来叮嘱了我一遍，总觉得她离去的样子很是匆忙，就好像晚走一会儿就会碰上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而旁边的技术部虽然也有好多人离开了，但却一直亮着灯，显然是有人要在这里加夜班。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 在走廊的尽头，一个身影正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进南边的厕所。她穿着一身白裙，长发披肩，只是不知为何，好像一直低着头。仅凭背影，我觉得有些熟悉，几秒钟后才想起，她似乎就是之前我在电梯里面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果然是这里的员工——这让我确定了离开电梯时的推测，只是白天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的，但现在还不走，应该也是要留在这里加夜班的吧？ 就在我想着的同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女厕所的那一边。 我叹了口气，转头走到窗边。这里有几个灰白色的小石膏像装饰，都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作品。我的目光越过它们，看向下面的商业街，即便这么晚了，它的繁华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这时，我感受到了一束目光，来自于我的正下方。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是一个提着书包的青年人，看上去是个学生，他的脑后从靠近颈部的位置开始扎着一束长长的马尾，不过应该是个男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我，从这么高的地方，就算我的视力再好，也只能勉强看清楚他的发型而已，至于他的表情和眼神，那就在我的视觉能力范围之外了。我们对视了约有一秒钟，他好像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紧接着就匆匆走开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锦衣学园的学生吧？ 我有些羡慕。进入锦衣学园，就相当于是已经为自己的未来打开了一扇黄金的大门，不管他以后从事什么行业，肯定都要比我这个废柴要强得多。 这么想着的同时，我从窗口离开。台灯是开着的，手提式手电也好好地摆放在旁边，借着灯光，我拿起钢笔。 是时候写日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