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节 鬼哭街（二）
《都市异灵谈》这个节目组负责在外部取材的一共只有五个人，这一次为了拍摄“夜半鬼哭”，他们在据说发生灵异事件的这条街道上的旅馆中住下了。费用当然是由五个人均摊，毕竟这种几乎赚不到收视率的小节目如果还敢向电视台伸手要钱报销的话恐怕连嘴都张不开就要被暴怒的上司扫地出门了吧。 所幸，由于这里最近发生了怪异事情的缘故，夜里敢往这一带逛街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有不少店家都已经早早地歇业，甚至好些都在考虑转让事宜了。附近的住户们也被弄得人心惶惶，好些都拖家带口到别的地方去借住了，至于旅店更是门可罗雀，不得不把价格一降再降，住几个晚上也着实花费不了多少。 “夜半鬼哭”这一期节目被他们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苏凛白天在电视中看到的，对周围人群的采访，可惜收效甚微。大部分人都只说是夜里听到有人哭，有时一哭就是几个小时，搅得人不得安生，都快要弄到神经衰弱了。可是也仅止于此，任谁都说不出更多具体的信息。仅凭这一点就想当做“灵异”去播出的话可是会被那些挑剔的观众们骂到死的，于是大家决定在这里留两个晚上，亲自调查这起所谓“鬼哭”的事件。 房间配置是两个女人住一间，白乐优和夏薇薇就住在隔壁的413号房，而这一间中，人高马大的壮实男子名叫邓远，那个矮胖子则叫做龚本辉——不要吐槽，阿辉自己也知道和某个著名日本作家同名是一件非常令人无奈的事情，以前在学校后来在单位都没少被人取笑过，可天知道他老爹当初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想让自己的儿子未来去当个作家于是就给他冠上了这么一个名字。龚胖子后来也考虑过要改名，但是想想要是就此改换了名头，那以前受到的嘲笑岂不都白挨了？叹口气，唉，忍了吧。 最后，担任摄影的是—— “老九，把你那个垃圾耳机给我摘下来！” 在邓远讲过故事之后，阳台上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任由身后随风飘荡的哭泣声在耳旁盘旋着。其实只要习惯了的话，仅仅只是哭声而已，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这哭声总是找着缝儿往你的耳朵里面钻，就像是一只冰凉的大手从身上抚过，所有的寒意都从毛孔之中渗入进来，刺激得人直想要抱着胳膊扑棱扑棱地打哆嗦。 简而言之一句话，听到这种哭声，哪怕哭的就是个坐在你面前的活生生的人，你也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于是两人之间的静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因为他们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呢！他们来到这条街道，不就是为了寻找有关于这条哭声的线索吗？眼下这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或者说耳旁，不赶紧点儿进入工作状态难道还要等聊天侃够了再说？ 414号房原本是双人间，但旅馆方面专门为他们加了一张床。眼下，摄制组的最后一个人正坐在床边上，擦拭着摄影机的镜头，同时伴随着头戴式耳机中放出的音乐轻轻晃荡着身体。看那样子，他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大音量音乐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的动静。 虽然被胖子龚本辉称为“老九”，但实际上他和“九”这个数字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做吉友，念快一点的话，谐音就是“九”了。九就九吧，吉友认了，毕竟这个名字还有另外一种谐音方式，只要他们不说那个，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早就听见了。” 吉友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摘掉耳机丢到一旁，从床边站起身来。 “我倒是想用音乐把它给挡住，但是……真见鬼了，这动静就跟着魔一样往你耳朵里面钻啊。不管怎么挡都没用，我已经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了，耳朵都快震聋了，还是拦不住这个哭声。我有种预感，这次我们有可能会遇到些麻烦……” 他走到阳台上，和另外两个同伴站在一起。同样是先探头看了看下方空荡荡的街道，微微叹了口气。 “老九，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真是‘那种东西’？”邓远希望能从这个同伴处得到一些支持。 吉友摇了摇头，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盒“熊猫”，用打火机点上一根，开始吞云吐雾。 “大功率扩音器……或者近似的一些东西放出来的吧？但是警察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居民也说不清楚这个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也许是利用了这一片建筑的分布，使用共振和回声造成的效果？但是那种穿透力又怎么解释呢？之前调查的时候就有人说，戴上耳塞什么的也完全不管用，我刚才试图用音乐遮过它也失败了。难不成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频率？唔……” 他深深吸了一下，对着夜空吐出一大片烟雾，一时没控制好方向，让旁边的胖子吸入了一大口。龚本辉一边挥舞着球棒粗的手臂驱散那些肮脏的烟灰，一边气哼哼地问道： “你都听见了，不赶紧过来帮我们一块找，还搁那儿若无其事地擦你的破机器？” 吉友慢悠悠地回答道：“首先，那不是我的破机器，那是咱们整个节目组的东西，而且之后的调查肯定还要用到，不把它保养好怎么行？其次，我也没觉得咱们这么简单就能够找到声音的来源，要不然那些居民早该发现了，还轮得到我们？如果真是‘那种东西’的话，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暴露在大众眼前吧？说不定，要通过某些特殊的观察方法才能看到……” “特殊的观察方法？” 邓远和龚本辉对视一眼，吉友点头取出了自己的手机，进入拍摄模式。 “很多鬼片里面都有这样的情节吧？本来看不到鬼魂，却可以拍到灵异照片。镜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古人就总觉得这玩意儿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虽然现在我们都把它当做无稽之谈了，但实际上……所谓无风不起浪，谣言总是建立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谁知道呢？” “电影里弄出来的东西你也信？”龚本辉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用你的镜头慢慢看哈，我先去隔壁找小优她们商量一下。” “信不信的，我们也没有其它的方法了嘛……” 吉友一边说着，一边移动镜头。 “如果设备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用红外线扫描呢。说不定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到时候把照片洗出来吓死你——呃？！”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龚本辉已经摊了摊手离开阳台往房间门口走了，邓远也撇撇嘴看向另外的方向。但就在这时，吉友却突然一把拽住邓远的胳膊，紧接着开始怪叫起来： “看那儿！那儿！有个女人！” “哪儿？” 邓远回过头来，顺着吉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做梦呢？” “怎么了？”龚本辉本来一只手都摸到门把了，听到吉友的声音，又回头问道。 “没事儿。”邓远挥了挥手，“老九想鬼想疯了，精神有点儿不太正常。” “想你妹！”吉友破口大骂，“你们来看看镜头，快点儿！看我的手机屏幕！” 邓远嗤笑一声，仍是不相信吉友的话，但还是配合地绕到他身后，视线越过肩膀看着他举起来正在拍摄远方的手机。但不出两秒钟，他那略带着嘲讽的笑意就完全僵在了脸上！他的瞳孔在手机正面照射的光芒之中越缩越紧越缩越紧，直至凝结成为一个小点，他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异样的咕哝声。 “喂喂喂，你们俩干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龚本辉看着这俩人奇怪的表演，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头。他松开门把手，返身来到阳台上，挤着两人的脑袋看向手机屏幕。在调成夜景拍摄模式的取景框之中，他逐渐看到的，那是…… 一个女人！一个站在某处阳台之上，正在对着镜子梳头的女人！ 整个场面显得十分怪异，三个男人站在阳台上，脑袋紧挨着脑袋，相互推搡着通过窄小的四英寸手机屏幕看着站在对面某个楼层阳台上的梳头女。呼吸声与那诡异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足足过了有三分钟，龚本辉才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 “喂，喂，你们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吗？” “是不太对劲。”邓远抬起头来，望向手机镜头指着的方向，“用、用眼睛看真的看不到啊……难不成这回，咱们真的遇上了……” “可别乱说！”吉友还在拍摄着那里，“有时候你越不信，鬼魂越不会靠近你，你只要嘴上一提，被她听到了，她就会主动找过来！再说看不到也不一定就能说不是人，我这是放大了好多倍才看到的画面，你个近视眼肯定看不到啊。” “我两眼都是5.0的好么……”邓远嘟哝着。 “不是那个不对劲……”龚本辉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看这个画面，好像有什么跟正常的事态不一样的地方。” 对。他想着。但到底是哪里呢？的确小时候也听过洗头娘和梳头娘的恐怖故事，但也不能凭借那个就认为这个女人不正常；或者是因为镜子没有安装在洗刷间，反而装在阳台上？还是因为明明这哭声搞得整片地方不得安宁，住户们夜里都不敢出门，可这个女人却在阳台上安静地梳头，完全没有受到一丁点儿影响？ 不，不，不，这些情况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这个女人就是胆子大，根本不怕鬼哭声呢？他所感受到的“不对劲”并非源自于此，而是有什么别的地方……更加违背常理的事情…… 他再一次盯上屏幕。吉友说得对，那个女人的确离得够远，即便放大了许多倍，在屏幕中也只不过有半指大小。就好像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连装束都看不清楚。她背对着这里，梳头的频率缓慢而稳定，阳台的栏杆被她的身体所遮挡住。夜色之下，那房子里面也似乎并没有开灯，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谧与诡异…… “喂，这个鬼哭的动静不会就是那个女人发出来的吧？”邓远低声问道。 “谁知道，她背着身子也看不见嘴巴有没有动弹……就算转过来恐怕也看不到。”吉友一边说着，一边按下快门，“先拍两张照片，留个证据。” “留了又有什么用？就凭这两张照片，观众肯定都说咱们是PS出来的。要是不拍点儿实质性的内容——” 邓远才刚说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龚本辉赶紧过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正是住在隔壁的白乐优和夏薇薇。不等胖子说话，白乐优抢先问道： “喂，听到了没？” “还听到……我们都拍到了！”龚本辉嘴快，赶紧说了出来。 “拍到了？！”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兴奋与紧张的神色。白乐优几乎是蹦跳着问道：“在哪里？在哪里？！”而夏薇薇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颤着声音低语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的卜卦不会有错的。百分之百的几率，这次肯定能拍到些‘真东西’了！” 白乐优几步跳到吉友身边，就要去抢夺他的手机。两人争执了几下，但等白乐优抢到手的时候，再挪向那个位置，那梳头的女人身影却已经不见了。几乎就在同时，幽幽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阳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白乐优傻乎乎地问道：“怎么了？” “不见了……” 吉友试图用手机镜头再一次寻找那个诡异的人影，但不管他怎么转移位置，却再也不能将其捕捉到了。过了足有一分钟，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收回手臂，用埋怨的眼光瞪了白乐优一下。白乐优讪讪地把头转向一边，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样，兴奋地大声说道： “喂，那我们现在去找吧？” “现在？”邓远诧异地看她一眼，“现在……人影都已经消失了，那哭声也听不到了。现在去找还能找着些什么？” “笨哪！” 白乐优用玉葱般的手指点着他的额头。 “就是因为都消失了才敢去找啊！那个女鬼不哭了，说明她已经藏起来了，这时候咱们去找应该会比较安全点儿吧？要不然女鬼正在外面闹腾，咱们这一过去，那不是刚好跟她打个照面？找死啊？！” “你怎么就能认定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女鬼？”吉友耸了耸肩，“也许就是个大晚上梳头的普通女人呢？再说你都没看到一眼……” “女人的直觉！”白乐优攥起拳头，坚定地说道。 夏薇薇在后面“啪啪”鼓起掌来。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充分地表示出了他们内心的无语程度。 “啊……话说，你们刚才是在哪儿拍到的？还能找着那个位置吗？” 白乐优又问道。 “记得。”吉友点点头答道，然后越过阳台的栏杆指向远处斜对着的一幢居民楼，“就是那幢楼了。楼底下有一棵大槐树，看到了吗？我当时就正想着，有槐树就应该有吊死鬼的，然后往上一挪镜头就看到那个女人了……嗯，我记得是四层的位置吧？对，就跟咱们这儿同一楼层！” 那幽咽的哭泣声消失之后，几人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现在说话也不再那么遮遮掩掩的了，现在就连楼底下经过的路人说不定都能听见他们的讨论声。 “四楼啊……”夏薇薇嘟起嘴来，“听上去就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好些恐怖故事不都是发生在四楼么？四是‘死’的谐音，刚才我卜卦可说咱们这回碰上‘那种东西’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怕什么？”白乐优拍着她的肩膀，“咱们可是有五个人呢，而且还有三个男人保护着。你们几个大男子汉总不会让我们这些小女人受到伤害吧？” 面对她这样的问题，哪个男人会给出否定的答案呢？节目组的三名男性成员同时拍了拍结实的胸膛，那意思很明显：有我在，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敢靠近你们，就请放一百个心吧！ “OK！”白乐优举起小拳头，“准备完毕，咱们这就出发！” “诶？这就——但是摄像机镜头我还没擦完……喂等等啊！”吉友一边惊慌地叫喊着，一边抓起擦到一半的摄像机跟了出去。 邓远摇了摇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最前面兴奋的白乐优，稍有些担心的夏薇薇，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的龚本辉，以及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抱怨着的吉友。队伍成员的气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融洽而默契。他们曾经一起在据说闹鬼的阴宅中打地铺睡了一夜，也曾经偷偷溜到太平间去观察每一具尸体，前些天他们还曾经打算前往曾经发生过怪异事件的雨夜泉乡去调查一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这个计划搁浅了，似乎是有人在他们之前就住进了山上了雨夜泉旅馆……啊，具体的细节他有些记不清了，毕竟记忆什么的，就是这么混沌而不可捉摸的东西啊…… 邓远敲了敲脑袋。 看小优最近那么伤神的样子，应该是找不到适宜拍摄的新题材了吧？回头可以建议她去拍摄一些灵异游戏，比如说四角游戏、碟仙和鬼敲门之类的……血腥玛丽那个绝对不能尝试，因为据说一旦把那个“东西”召唤出来，参加者一定非死即伤，最好的结果也要丢掉两只眼睛…… 邓远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烦躁和混乱。明明已经是大冬天，北风吹得就连脑仁都能够冻住，可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是因为刚才在手机屏幕中真的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影子？是因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哭泣声？是因为他们真的即将触碰到真正的灵异，圆满他从小时以来直至现在二十年的探究愿望？ ……都不是。 等到他们下了楼，在一楼接待员的鞠躬之中走出旅馆大厅的时候。夜风呼呼地吹过他那稍显蓬乱的头发，从头皮中钻过细胞的缝隙吹醒了他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直到这时，邓远才蓦然发现。此刻正在环绕着他，让他的身体和心灵同时沉浸在不安之中的并不是其他的情绪，而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 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是那种并不知道前方的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但却能预感到自己悲惨命运的恐惧感。这感觉来得毫无根源毫无理由，可它就是如此张扬地存在于他的大脑之中，侵吞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区域。他看着前方行进的队伍，突然觉得自己这些人仿佛是踏足在前往黄泉的单行道中！ 但已经回不了头了。单行道从来就没有让人折回的余地。 不远处，前方那棵洋槐仍有少量枯干的荚果挂在树枝上，在夜风的吹拂之中微微地晃荡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数十上百只小眼睛，用悲哀而又沉默的眼光看向这一队没有未来的行人们。一切都似乎映示着有什么正要发生…… …… 感谢RaymondCheng的大手笔打赏，顺带祝贺他成为本书第二位舵主！ 说实话虽然收到这样的奖励很开心啦……但总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这两天来因为在准备考试，每天都要到很晚才更新一节，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还有人这样支持着蓝蓝，感动兴奋之余也平添了一些压力啊……考试结束之后还有实习，具体情况和去年一样……可以参照写夜笔其四其五时的情况——啊用不着特意去看了。总而言之整个忙碌的过程大概要一直持续到七月下旬，但按照目前的状况稳定更新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第五个故事可能没法像上一个那样让各位书友满意了，毕竟好的灵感也不是时时都有的。按照已定故事框架来看，这一次故事的谜底——话说谜都还没出呢——会稍显牵强一点，但我会尽量把它写的合理，不出太大的BUG，就请各位稍微期待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