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节 卫生间里的哭泣者（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如果索妮所说是真实的——目前还并没有去怀疑的理由，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余敏儿和洛羽晨学姐看到的同一个男人却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是其中一个人看错了？但根据学姐的描述，那分明就是完全一样的人。那么难道是双胞胎兄弟？但是根据楼上住户庄璐的证言，那一家里只住了一男一女而已。那么难道真如莫语琴所说，那个男人会分身术吗？

    余敏儿一边把盒饭中的米粒扒拉进嘴里，一边摇了摇头，不到最后时刻，她不愿去考虑这种“非常理”的可能性。尽管灵异本身就是不按常理存在的东西，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人类关于“常理”的定义所限制。正如苏凛所说过的，灵异故事也存在其一定的客观规律，否则就没有办法去解开了。

    其实存在疑问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疑问则产生线索。现在问题已经有了，重要的只是如何解开它而已，她们还有整整三天的时间，只要好好利用，机会还是很大的。

    哭声还在继续，但四人却已经习惯了。余敏儿夹起餐盒中的饭菜送入口中，抬头看一眼正在阳台上闲聊着的莫语琴和索妮，索妮还在监视着对面楼层，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心就是了。至于洛羽晨学姐……她拿着一包女孩子的特殊用具进了厕所，余敏儿心里自然清楚。昨天学姐撞见她和苏凛时，就是因为忘记带那件生理用品才会匆忙找她来借，这几天正是她的生理期呢。

    洛羽晨走进卫生间，把手中拿着的“护舒宝”放在洗手台上伸手就能够够到的位置，首先脱掉运动裤和**，取下上一块使用的卫生棉，上面被棉条吸收的血迹显着醒目的鲜红色。不过洛羽晨早已有了多年经验，自然没有再看上两眼的习惯，而是向后随手一抛。这就坐在了马桶上，托着腮考虑着今天一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个名叫庄璐的女人，虽然喝醉了酒，但她言语中所透露的关于楼下304室的内容，应该也并非是空xue来风。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座公寓的第304室，如果不是陷阱的话，要么鬼魂，要么豢鬼人，要么两者都可能存在于那个房间之内。但是九方九世书给了她们四天的时间去寻找线索，答案会这么简单，让她们连半天工夫都没到就直接找出来了么？洛羽晨知道那本破书绝对没有这么好心，最可能的状况是，豢鬼人会转移鬼魂的藏身地，要么是她们来之前，要么是在她们发现后……至于新的藏身地在哪里，恐怕就是需要进一步探索——或许侵入304房间，或许冒着危险接近豢鬼人——才能够发现的线索了。

    不过就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若是庄璐所言不虚，那么那个名叫邹宁宁的女人，应该是早在鬼哭之前就死掉了，死因是不是坠楼且先不管。然后第二天，失去了恋人的可怜男人来向她这个画家借走了油彩，这个目的又是什么呢？再接着，当天晚上，鬼哭声响起。从那以后，邹宁宁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至少没有在庄璐面前出现过了。这就是庄璐所述的事件全貌。

    那么由此推断，邹宁宁很可能就是那个被豢养的鬼魂。而豢养她的人，则是失去了女友，伤心欲绝的男人康宇，他不知从哪里学到了这种灵异的门道，由于实在不想和爱人分离，就想出了这种手段。借用油彩也可能是用于豢鬼的工具……唔，对了，庄璐对于那一段的描述，洛羽晨稍稍有些在意。

    “……那男人接过去了，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这么转身下楼，动作僵得跟个机器人似的，好像刚做完什么亏心事儿。我就听见他在楼下敲门，有人给他把门打开了，然后就没动静了……”

    对，就是这一句，洛羽晨记得不甚清楚了，但还好，她的手机里还保存着录音呢。只是到底哪里不太对劲呢？她一时没能思考出来。

    当然，还存在着一些疑点……余敏儿和自己、索妮三人的观察相异处暂且不提。庄璐似乎说过，邹宁宁死前和康宇曾经吵过架，原因是康宇擅自把原本放在卫生间里的镜子挪到了阳台上去。大冷的天让女友到阳台上去吹湿头发，这确实不太正常……联想到之后邹宁宁的死亡，难道说在那个时候，康宇就已经决定好用某种手段杀掉女友了么？

    ……想不明白，不到现场去查看的话，恐怕是得不到答案的吧。

    洛羽晨无奈地叹了口气，抽下一块卫生纸。思考并非是她的强项，尤其是这种犯案心理之类的……她又不是侧写师，这种高难度的活计还是饶了她吧。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故事，但洛羽晨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多半都是凭借了一定的运气，以及同伴的帮助而已。她曾是一个相当胆小的女孩子，一年的灵异“训练”让她成长到了现在，迄今为止总共继承了两次前世生命，在记录中已经是相当难得的“成绩”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余敏儿，羡慕她能有一个倾心倾力去帮助她，又相当具有头脑的男友。其实洛羽晨自己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开过口。在灵异故事中，“感情”很多时候会成为难以摆脱的累赘。

    是的，我想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了，洛羽晨曾喜欢的那个人。

    她第一眼见到陆方秋的时候，还可以算作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那时的她就和余敏儿一样，通过努力学习考上锦衣学园，而除了“学习”以外，也基本什么都不会了。那一天她看到陆方秋，看到他站在窗前，背对着炽烈的阳光与翻滚的云层，仿佛那挡住秋风的不是透明的窗玻璃，而是他如魔神一般伟岸却又阴暗的身影。他紧箍着双臂，高挑结实的身体在无形之中既给了人一种强力的压迫，又似乎能够让她感受到一种安全……她看到他用锐利的视线扫过每一个新入者的面孔，那如刀锋一般直刺人的心灵。

    有些人曾经问过一个愚蠢的问题——怎样才能知道你爱上了一个人呢？洛羽晨以前也想不明白，但在那个瞬间，她感觉这问题真是笨到家了！需要什么理由什么感触？那一刹那间你就爱上他了呗！

    洛羽晨当场晕过去了，不过也可能并不是因为青春的悸动，而是因为陆方秋告诉了他们一个恐怖的事实……

    正如女人的美分为很多种一样，比方说舒然是典雅之美，Evalia是灵动之美，燕楠是活力之美……男人的帅气也有很多种形式。时天允虽然胖一点，但他有一种天然高贵的气质；苏凛曾是一种玩世不恭的个性，而现在，却偶尔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一种淡淡的忧郁，这足以让每个小女生为她们的王子殿尖叫了；方伊安外表不算出众但却十分刚毅，规整的个性更是为此加分，听说班上心仪他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细数起来，学生会的每一个男子都并不差。

    而陆方秋，则是一个百经磨练的上位者。

    这种感觉很奇怪，你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会以为他是一个铁血的指挥官，的确从他身上的任何一处，言语或行动，你都能体会到一种血的气息，好像他真是曾从战场上活着爬出来的军人。有他在背后，你就会不自主升起一种安心的感觉，像是《叛逆的鲁路修》中的ZERO一样，好像他真的可以全知全能，带你活过每一次恐惧。但他却又比冷面的ZERO更具人性更有感情，不仅是在和你熟悉以后，他会如和风细雨般同你交谈，而且在每一次故事中，他都会以同伴的性命为优先，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都要将你平安无事地救出去。那种上位者的气质不像时天允和辰志龙一样天生拥有，据他说他也曾经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在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了下来，经历过同伴以生命为代价的护佑，也经历过队友无情的背叛，就是这些造就了后来的他，造就了那个高大睿智的陆方秋。

    但她一直都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凝视，在她惊慌失措时接受过他的安慰，在她身陷险境时是他冲入尸群中背负她离开，她还记得他那宽阔的肩膀，记得他后背紧贴的温暖，记得他碎裂的眼镜中射出多道震慑的光芒，那一刻他的身影铭记在她的心弦与时空之中，凝成一个刚强而温暖的音符，直到如今，她相信千百万年后还能够看到他英姿的幻影。

    那时他破碎的眼镜被她偷偷藏了起来，作为纪念品摆在她的书桌上。后来她为他买了一副新眼镜。她成了他的会计与书记，用她的温柔在他的身后默默凝望。

    洛羽晨看着面前的镜子，她眨眨眼睛，眼角一抹湿润，被她用手指轻轻拭去，顺手拿起了卫生纸。

    不能再追溯了。洛羽晨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个月过去了，一年也过去了，那些往事早已如和风一般，带着过去学园中花坛玫瑰的香气飘散在夕阳的斜照之中，或许他常去的天台还偶尔有些滞留不去的芬芳，但却也早已同铁锈融合了吧？沙粒一般，双手捧不起来的，只能任它们从指尖流逝。

    他走了，而她还要活下去。他们都要活下去。

    洛羽晨按下冲水键，转身把卷成团的卫生纸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发出“通”的轻轻一声。她伸手取下放在洗手台上的卫生巾小袋，刚想要撕开包装，却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洛羽晨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