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节 卫生间里的哭泣者（二）
洛羽晨注意到的只是一件小事，或许原本就是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种。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根本就不会想起来，但或许正因为洛羽晨经历过一年的灵异故事，经验丰富，才会恰好想到这里…… 她的双手中捏着卫生棉的小袋，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刚才……刚才她把那一团卫生纸扔进塑料垃圾桶的时候，是发出了“通”的一声，对吧？ 但是，在更早之前，她把替换下来的卫生棉丢到身后去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而卫生棉比起一团卫生纸显然更重，如果卫生纸都会发出声音的话，卫生棉没理由就这么安静地落进去啊！哪怕是没有丢到垃圾桶里，而是掉落在地上，也应该有与地面上的水迹撞击发出“啪叽”一声才对，而现在这样…… 洛羽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曾在网络上看到的一篇帖子，说是其实我们的身边都存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只不过我们的眼睛平时是看不到的，但如果你真想要见到“它们”的话，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令它们显形的。 那上面介绍了一种办法： 深夜，你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写字台前，灯光有没有都无所谓，但要保证你身后的一定距离内没有床铺和沙发一类软绵绵的东西。这时候，你向后抛出一支笔，铅笔和圆珠笔为宜，笔芯也行，切忌过重的钢笔，理论上，这支笔会落到地面上，发出“哒”的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什么都不用管，回身把它捡起来就好。 但是，也或许……你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此时请千万不要回头。 至于为什么……我想关于这个理由，各位都应该能从之前的描述中看出一些端倪了，但非要解释一下的话……是的，想想看，本该掉落在地上发出响动的笔，实际上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出现，原因是什么呢？简单得很，因为它并没有落在地上。 有一个“人”在它落地之前就接住了它。 而现在，“那个人”正站在你的背后等待着你的回头呢，现在你当然可以看到“他（或她）”了，他手里还拿着你的笔呢。只是你一旦回过头去，那支笔还能不能回到你的手中，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即将失去的，一定会是比一支笔更加珍贵的东西…… 后面的部分帖子上没有说。洛羽晨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把“那种东西”请出来了，又要怎么把它们送回去。或许等上一段时间，你不回头，它们自然就会消失掉；也可能需要你准备一部手机，打个电话找人来救自己吧……但不论是哪一种，她现在都没有关心的空余了。 洛羽晨控制着自己僵硬的肩膀和脖颈，一点一点地转过脖子，向后回头…… 在她的眼中，塑料垃圾桶中仅装着那一小团卫生纸，但却不见了那一片卫生巾。 但她知道卫生巾在哪里。 洛羽晨抬起头来，她看着垃圾桶口上方约有一米的地方。在那里，女生们最熟悉的生理用品正在半空之中悬浮着，像是一台小小的飞行器。 一刹那间洛羽晨想要尖叫，但是身体却比声音更快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从马桶上弹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背后紧靠着镜面和洗手台，惊慌地看着那以反物理学规律的状态漂浮在空中的物体。 鬼魂那来自幽冥的哭泣声在整条街道上回响着，自然也穿透了墙壁，回响在整个卫生间之中。但洛羽晨却分明感觉得到，那声音的源头就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就在……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那面镜中。 霎时间，洛羽晨身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凝滞住了。 她的眼中，倒映出了“那个”的姿态。 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女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惨白的面孔上分明没有流下泪滴，可她却在用卫生棉擦拭着，将血迹全部都涂在了脸上。仿佛是注意到了洛羽晨的视线，她抬起头来，与女生的目光相对。然后…… …… “苏凛，你在做什么？” 客厅中没有点蜡烛，别墅中也没有找到，这一点是四人的失误，到了晚上，就只能使用手机来照明了，而手机的电量毕竟是有限的，必须节省使用，否则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也会很麻烦。四人没有别的办法，就连苏凛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今夜由他来值守，剩下三名女生只要好好睡觉养好精神就可以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睡着，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睡得着。他们毕竟是处在一个随时有可能发生恐怖事件的诡异别墅之中，怎么可能安然睡去呢？即便是有人守夜，也会发生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就连苏凛自己都考虑过，万一自己在独自守夜的时候突然遭到鬼魂的袭击而死，而杀死自己的鬼魂，说不定会假扮成自己的样子迷惑众人，或是干脆将睡梦中的三名女生也一并杀害……只是根据灵异故事的规律，在给出充足的线索之前，应该还不会这么过分…… 总而言之，苏凛也并不是真的多么高尚。只是一来他既是副会长，又是四人小队里唯一的男生，自然要做一个表率；二来，他觉得自己就算躺下，恐怕也会一直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其他人好好休息一下。当然，他都睡不着了，让女生们还怎么好好休息呢？ 虽然问话的仅有Evalia一个，但苏凛很清楚其实田澪维和燕楠也都听着呢。 “列一个表。”苏凛用略显嘶哑的声音答道。 顺带一提，在黑暗中cao作手机，使得他的脸被幽幽的荧光照耀，更显苍白，说不定看上去比鬼魂还要可怕得多。但Evalia仍是轻轻爬了过来，苏凛听得见她柔软的身体与地面的摩擦声，现在她靠在了苏凛的左侧，伸长了脖子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看就看吧，反正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东西，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列表？”Evalia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嗯，这一次准备不充足是我的过错。不然的话，哪怕只是点上一支蜡烛，大家都应该感觉安心点吧？为了避免类似的状况，我打算把一些灵异故事中大致会用得着的东西列出一张表格，以后我们参加故事的时候，携带品就按照表格上的来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的备忘录上继续编辑着。上面已经列出了手电筒、防身小刀和压缩睡袋等一系列物品，还加了一个“必要”的标签。苏凛继续cao作着键盘，Evalia却伸手在上面点指着： “压缩睡袋……是说那种可以用真空抽气的睡袋？” “嗯，压缩折叠之后，女生的小提包也可以很轻松放进去。夜间休息的时候，有个睡袋总不至于着凉，休眠质量也会更好一些吧？要知道万一在灵异故事中感冒发烧的话……不管是体力还是思考能力都会严重下降，对解谜恐怕会十分不利。”苏凛这样答道。 “嗯，唔……”Evalia思考了一下，却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睡袋的话，对于身体的束缚未免太大了一些，万一一睁开眼发现鬼魂就在身边，裹在睡袋里没法做到及时逃跑吧？危险性是不是增加了呢？” “危险性？呃……” 苏凛想了一下，似乎是觉得Evalia说得有些道理，他点了点头，在“压缩睡袋”这一项的后面打了个括号，填上“待定”二字。然后轻轻一笑，说道：“该说果然还是你们女孩子比较认真仔细吗，我就完全没有想到这里……” “请你称之为‘纤细’。”得到表扬的金发女孩似乎觉得很得意，狡黠地笑了起来。 Evalia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凛用的是“你们”，也没有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其实在这一时间，苏凛所想到的，是另一边遥隔数里那个女孩。乘坐出租车不过仅有十分钟的路程，但对此时的他来说，却彷如有海角天涯那么遥远。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用自己的羽翼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但是他做不到，现在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是努力而已。努力解决自己的故事，再去努力解开她的故事。 早晨出门的时候，他专门交代过，让余敏儿把每天所收集到的线索编辑成短信发到他这里。他并不担心余敏儿会不照做，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在这份危机之中，他们并没有像其他恋人一样相互矫情的资格，他明白，余敏儿当然也明白。 只是那个女孩并不知道，他并没有像以前的故事中一样，把手机完全调成静音状态。而是单独对她一人修改了设置，她的短信是振动模式，而她的电话则是刺耳的响铃……他知道余敏儿也恪守着规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是绝对不会打电话向他求助的。也就是那种时候，他才必须要接到她的来电。 有的时候，男人所看重的东西是非常奇怪的，甚至连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苏凛一直都在等待着余敏儿的短信，但是直到现在却还没有消息，或许要等到更晚一些？他一边让指尖在手机屏幕的键盘上继续运作着，一边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田澪维从20号别墅逃回19号的时候，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了，才一进门就倒在了地上，这可把剩下三人都吓坏了，差点以为她被鬼上身了。还好，她虽然丢了一副眼镜，现在变成了彻底的高度近视，但毕竟是保住了一条命。说起那会儿差点被玻璃碎片穿成刺猬的事情，田澪维心有余悸，眼睛里还闪动着惊恐的光芒，对于燕楠和Evalia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想象，但之前在二楼险些被一斧头劈死的苏凛可是深有感触。田澪维的眼镜确实是丢掉了，检查一下，她的脸颊上也有浅浅一道伤口，这证明了她所经历的事情绝非幻象，而是真的险些被杀死在那里。 幻象……真实……苏凛又想不通了。他用指关节敲敲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 另外，田澪维所述的地方，还有一点让苏凛有些诧异。那就是19号别墅二楼卧室里的那一副小丑肖像。苏凛分明记得那是一副白色的肖像，从画框到底色再到小丑本身，除了那家伙的衣服之外，全部都是和别墅的颜色完全相融的白，白得瘆人。可在田澪维的说法中，那肖像却是黑色的，黑色的小丑咧着恶心的笑容，周围的颜色也全部都是深邃而可怖的黑，和那白色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幻觉吗？苏凛记得自己当时也看到那个白色小丑动弹了来着，如果都是幻觉的话，倒应该能够说得通，但是…… 黑色……白色……幻觉……现实…… 苏凛总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但线索还是太少，他想不明白。 苏凛叹息一声。那个“都市异灵谈”节目组对这两座别墅的调查视频还存在他的手机里，一会儿列完表格就调出来看看吧。虽然没对那个节目组抱有多少希望，但在现在信息匮乏的情况下，哪怕多出一条线索来都是好的。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动作着，“必要”栏已经完成了编辑，现在正在填写“备选”栏。根据灵异故事发生的场所和执行时间等条件的不同，有些物品需不需要携带也是分情况考虑的。比方说他们现在这里，蜡烛的发散式照明应该要比手电筒好很多，但在旅馆那边的余敏儿她们一组就不需要。 女人趴在苏凛的左边，伸长了脖子窥看着他屏幕上的内容，甚至都挡住了苏凛的视线。与此同时Evalia说道： “还有食物饮水什么的，这些也需要写上吧？” “看情况，会有人连这个都忘记吗？”苏凛耸了耸肩，“另外，艾娃，你离我的屏幕太近了，让开一点，我没法打字了。” “嗯？” Evalia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并不像是答应，反而像是一种疑惑。 “在说什么？我在你后面啊，哪里挡到你了？” “所以说……呃，你说什么？在我后面？” 苏凛疑惑地回过头来，这还是他从刚才说话开始第一次直面Evalia的脸蛋。她的金发在荧光的照耀着闪着异样的光泽，脸上也白森森的，但那确实是她没有错。她正蹲在苏凛右后方的位置，越过肩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苏凛愣了一下。 “艾……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什么时候……”Evalia露出有些伤心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从那边走过来了啊。你跟我聊了半天，难道都还没注意到是在跟谁说话吗？太过分了吧？！” “……呃？” 苏凛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迟钝了，他想要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现在整个客厅里面整个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玩过一部名叫《饥荒》的游戏。每到晚上，精神值过低的时候，周围总会存在着一些窥视你的怪物，隐藏在暗影之中，偶有一两只鬼手伸来，悄无声息地盗走你赖以生存的火光…… 现在他感受到了那份恐惧。Evalia似乎也同样感受到了什么，她不敢再出声，眼睛也微微瞪大了。 是的，自己周围的黑暗之中，存在着什么，存在着某些“异样”，某些与他，与身边的Evalia和地上正在努力入睡的田澪维和燕楠都绝不相同的“某种东西”。而很有可能，它们正在自己的身边…… 苏凛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他转过头去。 他怎么一开始没有发现呢？Evalia刚才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走到他的右边坐下，她当然不可能是从地上爬过来的，这里脏兮兮的，连地毯都没有铺，她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在地上爬行呢？她的声音一直都是从他的右方传过来的啊。既然如此…… 在他左边的那个探头窥视着的身影……那又会是谁呢？ 苏凛“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口水。在手机的光亮之中，“那个身影”趴伏在他的身边，距离他的身体几乎没有半分间隔。“她”拥有着一头枯干的长发，身上似是穿着一套灰扑扑的睡裙，低垂着的头部，以不正常的频率微微摇晃着……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在即将尖叫出声的苏凛和Evalia的目光之中，“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干瘪如骷髅般的面容！ …… 第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