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入府
在漯河驿站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贾氏就让人套好了马车,带着一家人上路了。 临出门前,穆采薇还朝上房那里看了一眼,只见静悄悄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她暗自纳闷:这些人难道还睡着吗? 瞧昨晚上那个年轻人,虽然一身的月白衫子并不见得有多华贵,可是难以掩饰他雍容的气度。那跟随他的二十多个随从,训练有素,眼神犀利,说不定就是功夫深厚的高手。 这个人,恐怕身份不低! 只是母亲贾氏看不出个好歹来,希望不要得罪人家才好! 一路上,穆采薇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既盼着早点儿到京城,又觉得这事儿来得太快了,她都没有什么心里准备。 从漯河驿出发,一路很顺利地就来到了京城。 望着高耸巍峨的城门墙,穆采薇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心头。 睡里梦里都盼着的京城啊,这里埋葬着她这具身子的主人所有的梦想,让她死不瞑目,深深的仇恨始终在她体内流窜、叫嚣,让她这个外人不想为她报仇都不行! 只是今儿的城门似乎有些异样,守门的兵士们俱都白衣缟素,城门楼子上也挂上了雪白的绫纱,平日里一派繁华的京城好像都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中。 能让守门的兵士穿白戴孝,能让城门上都披挂上白纱,这得是何等样人没了啊? 穆采薇心念一转,脑子里隐隐地有了猜测:莫非当今圣上……? 贾氏显然也看到了这样的情况,虽然她没见过多少世面,可这莫大的排场还是让平日里爱笑爱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噤若寒蝉静静地待在车上。 穆采薇示意车夫下去悄声打听一下,不多时就有了结果:原来是当今太子殿下薨了。 是这样啊。 前世里,她记得太子殿下体弱多病,但是也没在这个时候薨了啊。 怎的今生这一切都提前了? 不论如何,既然遇上太子殿下的丧事,进城的车马人都要小心翼翼,绝对不能冲撞。 贾氏连忙吩咐下人从店铺里买来白纱挂在了每辆马车上,又嘱咐家里的下人们不得大声吵闹,一家人小心谨慎地来到了位于京中东南角四条胡同的大伯父的住宅。 大伯父如今已是正三品的京官,岳家又极有权势,这宅子自然也是极其气派的。 这东南角是京中最为繁华的地段,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多在这里购置房产,可谓是寸土寸金。 四周店铺栉比鳞次,白日里熙熙攘攘,人烟阜盛不比一般。 能在这里购置一套宅子,除了身份,这财富也是不容小觑的。 大伯父虽然在京中为官多年,可待的地方都是清水衙门,前些年一直在翰林院做侍讲学士,虽然这两年升了官,官至正三品的左副都御使,可要想购置这么一套宅子,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一切恐怕还是大伯母家里帮衬的吧。 可想而知,大伯父为何这么唯大伯母马首是瞻了。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个理儿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的。 来到宅子正门前,却见门口并无大伯父、父亲的人影,贾氏就觉得心里不自在起来。 她们的马车被一个管家引着停在西边的角门处,一行人下了车,才知道原来大伯父、大伯母和父亲都到宫里为太子殿下守灵去了。 贾氏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就带着一家老小跟着管家进去了。 按说家里没有大人,大伯父家的堂姐堂妹也该出来见见这远道而来的婶娘和meimei才是,怎么不见一个正经主子出来? 管家似乎看出了贾氏的不悦,忙解释大小姐今年就要出阁,正逢太子新丧,太太起早贪黑到宫里凭吊,不能料理嫁妆事宜,大小姐只好亲自置办。 二小姐这几天冒了风寒,况且年纪还小更不宜见客。大少爷在学堂里苦读呢,到晚上才能回来。 唠唠叨叨地总算是让穆采薇听明白了,这一家子反正都不能见客就是了。 她也不在乎,反正前一世里大伯母就瞧不起她们,既然不见就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这所宅子相当大,三进三出,足有几十间。 进了门就是一排倒座房,都是些下人住着。通往二进的是个垂花门,上面雕着西番莲的图样,煞是精致。 东西两个月洞门是两个小跨院,不知道是什么人住着的。 管家却把她们带往西跨院,贾氏还以为让她们住那儿呢,心上一喜:这大嫂子到底还算是客气。 谁知道进了西跨院并没有停留,一直穿堂度院地到了府上西北角的一片废弃的小院落里,那里倒是有十来间的屋子,只是看上去破败不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 贾氏就不高兴了,脸上绷得紧紧地,手里的帕子也绞成了麻花,嘟哝着,“还没见过这么待客的,让我们住这样的房子,连老家还不如呢。” 管家装着迷糊打哈哈,“太太说了,这些日子连着进宫,没有空儿收拾。其他的地方都住上人了,也不好就搬,等过了这一阵子再给二太太腾房子。”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着,贾氏在家里再厉害,可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也折腾不起来了。 一大家子人困马乏的早就盼着有个地方能歇一歇,也就讲究不得了。 打发走了管家,几个丫头婆子就抱着行李卷儿自进去铺陈了。穆采薇同着一大家子人分派好了房间各自歇息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也没人过来叫她们到前头用饭。 贾氏实在是受不得,带了丫头就上前头去瞧瞧。 都说大嫂子钱氏出身于世家大族,书香门第,怎么这么冷落她们?打量她们是来混吃混喝的吗? 贾氏在家里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到了前头才知道,大伯穆时荣同着穆时蓝、大嫂子钱氏刚从宫里出来,下人们正忙乱着服侍呢。 贾氏纵然有满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人家忙死忙活地一整天都在外头,这刚回来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还顾得上理会她们吗?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纵然主子都在外头,这家里难道也乱套了吗?家里的下人们怎么这么没眼色,让她们刚从老家过来的至亲骨rou连口茶饭都没得吃! 压下满腔的不满,贾氏忙给大伯大嫂子见礼,又和穆时蓝夫妻两个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