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爱红妆
符凡收回了视线,眸光意味深长,“辟司马能这样想最好,西越这次不过是趁虚而入,侥幸得胜,他们有援军又如何?在人数上我们还是多于他们,这是我们的优势。越到此时我们越该凝聚在一起共同伐战,而不是疑云不散,也是时候该展示一下草漠男儿的雄风了,辟司马你说是不是?” 辟奚如梗在喉,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符丞相说的极是,我东胡男儿自是勇猛,不知丞相下步有何打算?” “此时正是西越士气最为高涨的时候,我们最好避其风头,不可与之正面交战,此段时间双方兵马也可修整一下。” 顾承之跟着道,“丞相此言甚是有理,夏侯毅久经沙场,用兵如神,其战功声名不输于萧陌夜,与之交手颇得小心筹谋。” “话虽是这样说,连萧陌夜诸般谨慎的人都被符丞相用计调走,更别说是一个老将夏侯毅了,他再有经验也比不上符丞相谋略乾坤呐……”辟奚本想缓和一下气氛的,但看他说完话后两人的脸色不好尤其是丞相符凡,脸色阴沉,眸色溅聚阴寒,似是在压抑着什么,这才知道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了,继而他赶紧闭上嘴巴,捧了杯茶往嘴里灌,隔绝那些视线。 帐内的气氛至此再也没有疏散过,压抑着让人喘不过气,符凡不开口,顾承之坐在哪儿完全当个透明人,辟奚怕自己再说错过也没敢开口主动说些什么。茶水冷了又添,明明帐内温度适宜令人倍感舒适,辟奚却觉得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忍受不住这种诡异的安静,他起身匆匆的告辞。 “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怎样当上东胡的大司马的。”顾承之瞥着辟奚离去的身影,鄙夷道。 “裙带之臣,荣宠上位,何况以他这样处事圆滑,能屈能伸的人,自然仕途更为容易些。”符凡一语中的。 “丞相,既然夏侯毅来了,那涪城那边……” “涪城那边战况怎样?” “涪城易守难攻,郭通又闭城不出,孙将军攻城数次都未拿下。” 符凡短叹一声道,“萧陌夜不日便可赶到涪城,到那时再想攻城更为困难了啊。” 顾承之安慰道,“丞相不用担心,涪城之战本意就是为了牵制萧陌夜,重心力量主要是看我们,只要西越的主力不在这儿,我们攻城便有希望。” 符凡考虑的要比顾承之深远些,“在我的计划里武城只有谢青带领的十万兵马,涪城布下的幌子不仅是为了牵制住萧陌夜,也是为了分散西越的主力,现如今夏侯毅意外出现。这本该是一步完美的棋,如今却出现了差错,恐怕这一次得不偿失啊。” 听着符凡略带颓然的语气,顾承之不禁皱眉,“至少我们在人数上是胜于西越的,况且有丞相坐镇,智囊妙计既然能骗过广安王,夏侯毅自然也不是困难,末将对丞相倍有信心。” 淡色的薄唇里飘出一声半有喜悦又半有无奈的苦笑,“是啊,连萧陌夜都被我骗了过去可偏偏没有骗过她。”忽而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亮,身子不可控制的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顾承之,你立刻怕人去武城打探一下,看昨日与夏侯毅一同进城的有没有一个长相清丽,风姿独特的女子,不,是男子。” 那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如有消息立马来报我,记住了吗?”符凡特意加重语气道。 “是,末将这就派人前去。”和丞相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顾承之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的失态。他的眸子总是如水般沉静,有时会泛起一抹笑意,很淡,不达眼底的那种,他总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但却是带着距离感的,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而此时此刻他的眸光里却惊起了波澜,仅仅只是一瞬,他还是捕捉到了,这是他情感最真实的外露,甚至在顾承之心里有一种感觉,夏侯毅的到来以及局面发生的变化都不及这个人对他重要。 而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在知道夏侯毅赶来的那一刻,符凡的心里就有一种感觉,聪明如她,看穿了自己的计划,他蒙蔽了近在眼前的广安王也蒙蔽了远在朝堂上的西越官僚,甚至是蒙蔽了他身边的人,可是唯独她没有被蒙蔽。而这一切的结果他竟没有感到失望和恐慌,反而一种惊喜感充斥着全身,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明明夏侯毅突袭东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来了,就在武城,多荒唐的想法啊,但是他就是如此执着的相信。 阿度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独自出了门,她想跟上去却不敢因为师父说她和南歌跟在她身边,太显眼了,虽然她不是很理解这句显眼是为何意。 武城自古以来便是重要的边塞城市,以南乃是中原地界,以北则是广袤草漠,它就像是一道闸门,隔绝了春风与黄土,往年战争频繁,居住于边塞的人们经常受到北鞑蛮子的sao扰,生活自然苦不堪言。然中原分割,三国鼎立,西越建国以后便对武城加大了防御力量,常年驻军镇守,视其为直驱中原腹地的保护伞,几次的摩擦冲突也让北鞑蛮子们意识到了,武城不可逼近,攻入中原的梦想只能止步如此,渐渐的两边也都恢复了安宁。 自从东胡与西越签订了友好协议以后,边界经济日益繁盛,两边的百姓也逐渐消除隔阂,来往密切。这次经连战火,虽然无奈让百姓离城避难,但毕竟是生养他们的地方,即使离开感情的羁绊也让他们走不远。 两天的时间加上新任郡守樊少卿的作用,武城的百姓已欣然归巢,生活恢复日常,民众的激情也被调动了起来。 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内季星阑根据店家的指引来到二楼的包间,她不重不轻叩击着房门,在听到里面响起一声“请进”时,她推门而入。 屋里只有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明显的主仆关系,他们二人身着异装,观其面容与中原人分明不同,身格也更为魁梧些。 那个坐着的看似是主子的男人,大概有三十来岁,阔脸深目,眸显碧色,下颌上一圈卷曲的褐黄短须,甚有威猛之风。见到来人,他抬眸而去,似利刃薄发,浑身有一刻的绷紧,周身如劲风漩涡,但短短一瞬他便收敛气息,上下打量着季星阑眼神布满疑虑,好像与他所知不同。 “在下西越丞相季星阑。”季星阑一上来便说明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季星阑?”主座上的人怀疑地看着她,不是说季星阑是女人吗,这面前之人分明是男身打扮。 季星阑负手扬眉淡淡一笑,“正是本相。” “你是女的?”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西越女丞相季星阑,中原的女子他也见识过不少,皆是身姿窈窕,柔弱无骨,好似花骨朵一般的娇人。而这人发髻缎带高束,面容如月朗明疏,身姿灼灼,举手投足间带着男子的豪气与潇洒。 “你是突厥的二王子阿可那?”季星阑不答反问,眸子定定的看着座上之人,神色异然。 “我当然是……”后面的话越来越小,‘阿可那’迎着那个人的眸光,不知为什么有些底气不足。 “哈哈……忽伦,你这是第一次未战而败啊!”一道醇厚的长笑自‘阿可那’身后的屏风里遥遥传来。 季星阑凝目看去,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位萧肃爽朗,翰逸神飞的年轻男子,他衣饰华贵,碧眸深邃,浑身自有一番气度。 而他一出,被他唤作‘忽伦’的男子立马起身,与旁边的那名侍卫一起向他行礼,“王子。” “季丞相果真慧辣,竟一眼看出忽伦的伪装。”阿可那赞道。 季星阑毫不客气地点评道,“贵使伪装漏洞百出,若本相看不出来那才叫眼拙。” 她语中的嘲讽不难听出,忽伦眼中一丝忿闷闪过,手掌抚上腰间,但碍于王子的眼神警示,他最终没有动作,只得用眼神瞪着她。 “季丞相是一人来的吗?”阿可那瞟向她身后问道。 “王子是打算让本相一直站着说吗?”从进来到现在季星阑一直原地与二人对话,她说话时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怎么看都能感觉出那抹笑意中透露的不满。 “呃……是我招待不周,季丞相请。”阿可那干笑两声,躬身作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