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决定跑路
过了江,战士们抬着猴子他们的遗体回到了原來的营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样一种景象:cao场上满是枯黄的杂草,房子已经被西岛破坏殆尽,烧焦了的木柱子一根一根歪歪斜斜横七竖八。 “杨老师,这里怎么住人做营地啊。”小林叹道。 老杨说:“先把猴子他们葬了再说。” 于是,一行人往埋着山老虎的坟地走去,在小林带战士们挖着坑的时间里,卢钢对老杨说,这里被西岛破坏成这样,要想恢复过來,只怕要花好长一段时间,耗费人力和物力,得不偿失。何不都去外村? 老杨问外村有住的地方? 卢钢说,有,西岛这个禽兽把那里的人杀得差不多了,不过,房子还在。还有那个大宅院够大的,住一个纵队指挥部也足足有余。 老杨说,等葬了猴子再去看看。不过这粮食存在问題啊,这么多的嘴巴要吃,要是顺子在就好多了。 他们看着面前几座坟茔,老杨又勾起了对顺子的思念。卢钢也被老杨的情绪激发出來了,他來到了肖珂坟前,蹲了下來,扯着坟边上的草,口里喃喃说道:“珂妹,我來了。西岛被我杀了,为你,还有你爹,你彪叔他们报了仇雪了恨,你就安心地陪着你爹和你的彪叔他们吧。还有山老虎在这,不要怕,对了,猴子他也來了,你不会寂寞的,他爱说话,淘点气,也容易消气,我meimei,她老爱说他,他也不会生气,就是生了气过一会就沒事了,猴子他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我真舍不得让他只陪着你们啊。”说着说着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沒到伤心时啊。老杨听着卢钢这番话,心里也有点动情了。 “好了,珂妹,不说了,你好些休息,我们这次回來是要把竹下这鬼子打死的,西岛死了,他來了,差点还把我和小林、耿大哥给打死了。放心吧,竹下的命是我的了,我照样象砍西岛一样,把他的脑袋给砍下來,祭奠你和你爹,还有许许多多被鬼子残害的中国人。哦,还有一件事,我对不起你了,我答应过你的,你要西岛的手,我砍下來了,可惜沒有办法带來,珂妹,你原谅我吧,这一次我绝不食言。” 小林走了过來,说猴子他们的尸体已安放好了。 老杨他们走了过去,填土。有战士默默走过來接过了卢钢和老杨手中的铲子填了起來。 老杨和卢钢带着旁边的战士们举起了手敬礼。 老杨深情地说道:“猴子,我知道你爱热闹,你三爷走的时候,你弄來了鞭炮,肖老爷和肖珂走的时候你也弄來了鞭炮,香烛钱纸,我沒有。你在城里打鬼子英勇,卢钢都告诉了我,你是好样的,是一条汉子。猴子,你就别怪我小气了,我就用三声枪响送你一路走好。”说完,抽出枪朝天开了三枪。 卢钢走上前來,看着堆起來的坟,忍着悲痛强颜笑着说道:“猴子,这笔仇,我记着了,放心去吧,先陪着你三爷说说话,还有珂妹,等你头七的那天,我就回來了。猴子,还记得吗?我记得哩,你三爷牺牲了,你说你三爷是英雄,是的,他是英雄,今天你也成了英雄。在一起了,你们就不寂寞了。” 小林走了上來,深深一个鞠躬,站在坟前欲哭无泪。 “敬礼。”老杨高亢地喊了一声,全体肃穆举起了手。 一阵秋风从山头上拂了过來,夹带着一阵小雨。礼毕,老杨他们带着前往外村去了。 还真如卢钢所说,那个大宅院根本就沒有人住,门是敞开着的,里面因沒有了人气,蜘蛛网布满了各个角落,树叶满院地翻扬着。 “小林,这里离城不远,派几人去布岗站哨,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让鬼子发现了。”卢钢钢吩咐着小林。 这里确实离鬼子驻扎的城镇不远。卢钢他们在这里可以说得上是在鬼子的眼鼻子底下。 送走渡边后,山田沒有回住处,而是上了茶楼坐在一隅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他们的消息。码头上他叮嘱渡边除非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尽量不要用枪。可在一个小时后他听了了他不愿意听到的枪声。 心中一震,山田沒有个准,不知道渡边是被暴露了遭到了新四军的伏击,还是发现了新四军向他们开枪了。他快步走到靠江的窗边朝前望去,看到的是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有枪声似乎又激烈起來了。在屋里他焦躁不安起來,他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渡边他们能顺利回來,如果不能顺利回來被新四军给打死了,或者被新四军给俘了,都是山田不愿意遇到的,这意味着这次行动已经失败,失去了任何意义,竹下肯定会怪罪下來的。 呆呆地站在窗前,冷冷的江风刮在他的脸上并沒有觉得寒冷,在山田他的心中还存有着一丝美好的愿望还在燃烧:渡边啊渡边,哪怕你们中间回來一个也好啊。也不至于你们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消失了吧,我还得要向竹下交差啊。 又等了会,眼看要天亮了,江面上还是雾茫茫,山田决定要去找竹下说说这件事了,迟说不如早说。注意拿定,他走下了楼,刚开了门,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惊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就要掏枪。 黑影上接不接下气说话了:“山田君,是我,渡边,我回來了。”他是从码头上一直跑到这里來的。他知道山田在这里等他。 山田一见,看着他再看着他的后面。 “山田君,不用看了,他们回不來了。”渡边伤心的说道。 “死了还是被抓了?”山田问道。 “死了,都死了。”渡边气急败坏地说:“运气真差,我们干掉了二个哨兵后,就往山脚下那几幢屋跑去,想看看那里是不是有新四军在那里?有的话,我就要抓一个大官回來,可沒有想到从屋里出來一个人发现了我们,惊动了屋里的人都朝我们开着枪,挡不住,要不是我及时跳江,也许我象其他武士一样回不來了。八嘎,新四军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报仇,决不能让他们白白地杀死了我的兄弟,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渡边的厉害,八嘎。” 山田听了渡边的话,说道:“杀了他们二个,我们自己死了三个,渡边,你觉得划算吗?我不是叫你们尽量不用枪的吗?” “你不是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开枪吗?山田君,他们围上來了好多人啊,打得我们喘不过气來,不跑就只有当俘虏的份了。”渡边解释道。又突然想起來似的,说:“沒抓着大官,但我们还是得到了情报。” “情报?”山田说:“把他们的哨兵都杀死了,那些新四军的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还有情报?” “有,在杀一个哨兵之前的时候,我问了他们有多少新四军,那个人有点怕,身子一直打着摆子一样抖擞不停。我就问他,他说了,人多呢,有百多个人。”渡边把那个哨兵抖擞说出來的话听成了百十來个人。 山田一听,眉头一绉,有这么多人?他又问渡边道:“都是新四军?” “要死的人了,说出的话应该是真的。”渡边说。 “嗯。我好象要你灵活机动,就不知道把他捉了回來问个准,还去抓什么新四军大官,多此一举,丢了三个英勇的大日本士兵,就只得到了新四军的百十几个人的消息,你就心安理得吗?”山田有点不高兴了。 渡边把头一低,脚一并,不说话了。他确实沒有想到在那样好的机会下要抓一个活的回來,要不然,他的伙伴也不会死,真是不应该,好大喜功让自己尝到了苦处,差点连自己的命也丢在了江里喂了鱼,但听山田这样说他心安理得,他感到冤枉,却不好做声。 山田也不再说话,他对渡边扬着手,意思是让他跟着,出了门后,渡边看到山田走的方向,知道是要去向竹下住处了。 这时,竹下已醒來了。在睡梦中时他听到了枪声,他沒有下床只是坐了起來靠在床头想着事情。按山田的计划是应该沒有枪声响起的,一旦响起枪声,说明情况不是太妙,他睡不着了,起身下床披着一件衣服要去茶楼找山田问问情况。不想在门口遇着了山田和渡边。 竹下不让要开口说话的渡边说话,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点上灯,坐在了桌前椅上,然后望着他们俩。 山田望着渡边,渡边看着竹下严肃的脸,知道现在可以说话了。他把在执行任务中出现的情况,以及跳入江中逃命回來一五一十地都掏了出來。 说完这些,他又说道:“竹下君,您处罚我吧。” 竹下听完渡边的话,为死去的士兵感到难过,看了几秒钟。从座位上起了身,站在渡边的面前说道:“渡边君,你也不要难过了,你回來了就是对我的最好安慰。你说江那边有百十來个新四军?”渡边点点头。 “竹下君,渡边君应该沒有听错,他的汉语不会亚于我。”山田说道。 竹下点点头,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问着他们:“新四军百十多人?我们还有多少人呢?”山田回答道:“三十多个。”竹下回过头來望着他,说:“我知道。山田君,我是在想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事情。渡边君,今天你辛苦了,你回去睡一睡,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神情有点僵硬。 “嗨。”渡边君走出办公室返身关上了门。 “山田,西岛接替了我以前的上司大野,在这里沒有成气候,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早早地断送了卿卿性命吗?”竹下问山田。 山田不解竹下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他不认识西岛也就谈不上清楚西岛了,倒是在武汉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知道西岛在宪兵队,也知道与横山勇将军有种说不出的关系,但对山田來说,西岛在他的脑海中很模糊也很遥远,这时候听竹下说起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摇摇头等着竹下的话。 “被他的气盛、狂妄、仇恨给害的。不过,我佩服他,视死如归正是我们大日本武士的精神产。”竹下说。其实在他的内心里想的是不愿意在这里步西岛的后尘,当听渡边说新四军还有百來号人,自己的兵力有限,再精良的武器又怎么能战胜得了。昨天在看到对岸江边上站了许多的人,恐怕不止这些,是不是山上也有新四军呢?再将望远镜放在眼前往山中望去时,他还真看到了山林中有隐隐约约的身影在來回地穿梭着,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正在竹林中忙碌的百姓而不是新四军。 山田听了沒有吱声,竹下说这些,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沒有半毛钱关系啊。出于尊重,他继续听着竹下说下去。但竹下不说了,问着山田:“你还想呆在这里?”山田睁了一下眼睛不清楚竹下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见山田不明白他的话,他又说道:“昨天我给上面通了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然后,问他们再增派人过來,你说,他们的回答是什么?现在战事吃紧,横山勇将军也沒有了消息,大概还在广西那里奋战吧?哪里还顾得了给我们派兵?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不管我们了,让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山田君,你愿意吗?” “那竹下君的意思是......”山田试探着问,他的心里或许猜测到了竹下的心思,想离开这座城。他清楚竹下是一个多疑也不想太管事也沒有多大本事的家伙。不过竹下说的也正如自己意,他等待着竹下明确的态度。 果真,竹下悄悄地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何?” 山田猛地抽出了枪对准了竹下:“你想当逃兵?” 竹下看着山田的枪口起先一震,随后镇静下來,说:“难道你想死在这里?” “你这是对天皇的背叛。”山田口气严厉地说道。 竹下说:“山田君,别激动,我知道对天皇不住,但天皇山高路远我们看不到啊,我怎么得都要对我们这些还活着的大日本士兵负责吧,还有你,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跟我一起去死吗?” “效忠天皇是我们的责任。竹下君,在这样的时候你有了这样的想法,你对得住天皇吗?”山田说道。 “我对得住这些士兵就足够了。”竹下乘山田不在意间,猛地将山田手中的枪打掉,扑了上去,二人扭打在一起。 最终,竹下占了上风。他对着压在身下被反扭着手的山田说:“在这样的时候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不是今天才有,早在西岛君玉碎后就有了。我不想我的士兵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个,死得太不象英雄了。中国有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 “你这样弃城逃跑会上军事法庭的。”山田咧着嘴说道。 竹下附下身对山田的耳边说道:“竹下君,这不叫逃跑,是叫撤退,去武汉找自己的部队,我要上战场,知道吗?我不想在这穷山恶水包围着的小城镇里等死,守着这孤城我厌烦了,大野君在这里的时候我在这里,西岛君在这里的时候我在这里,你來了我还是在这里,我身边的士兵,甚至还有我的家乡人一个一个地在我眼前莫名其妙地殁了命,不,我要上战场,我要面对面地和敌人战斗。我要死得荣耀,死的轰烈。山田君,这也叫逃跑吗?你沒來的时候,我都是叫着‘向敌人冲锋’的口号冒着敌人的子弹前进的,你知不知道?啊”几乎是声嘶力竭起來,情绪激动之时他抽出枪对着竹下扳开了枪机,顶在了山田的头上。 山田似乎看到了竹下眼角的一滴泪,此时他似乎明白了竹下此时此刻难以释怀的心情。今天竹下对他这样说,他或许是相信了自己,虽然被上面派到了这里,只不过是做竹下的助理而已,如果再犟下去,只怕竹下一暴露起來,命也沒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跟着竹下较劲,好歹他也是拉着队伍重上新的战场去杀敌。 这样一想,他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四肢摊开,望着竹下说:“竹下君,我听你的。可是怎么走?汽艇沒了,木船也只有一条,这通往武汉只有水陆才是捷径,走山路谁也不知道走,再有山上经常有游击队出沒,我们人生地不熟,要想从山里回到武汉,只怕难啊。” “我考虑了,让城里人为我们造竹筏子。上次西岛玩了这个,我也玩一下,不过我跟西岛的不同,他是仗着自己兵力多过江,而我却是兵力太少得另寻战场。”竹下见山田软了收起枪,把他从地上拉起來又说道:“山田君,多有得罪。” “好,这事交给我了。”山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