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金屋藏娇抽丝剥茧(下)
“白枯迷岭有宝藏吗?”我问魂涅道,但其实问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白枯迷岭要被那联军的铁蹄踏平了。 白枯迷岭远避喧嚣,独走西南方,纵然有几十座山,几座翻不过去的横梁,如云的传说,和一万道吞人的暗窟,但也经不起人来攀、推、挖、填,最后翻来翻去,如同犁地,这里终究要变成一片平地,而后,山变成坟,横梁变成枯骨,传说变成过眼云,暗窟成为永远的沉默。 可能经历过寥寥几次的碰瓷,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白枯迷岭要正名,正式成为某一块领地里的空气,而再反观白枯迷岭的主人,魂涅大人一脸的平静,就像是后妈,丝毫没有心疼和多虑。 他道:“有。” 我沉默,他又道:“这些东西不是我的。” 我转身看着周围的火光,一如坐拥大好河山道:“那就是我的。” 此时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田珌忽然道:“有很多东西,并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我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锦衣玉带:“是用破布来衡量的吗?” 他哑口,又失笑。 我心里叹了一声,一时觉得无比宽敞,一直很穷,穷得只有一把被所有人眼热的“切菜刀”,此刻终于富裕了,又觉得占山为王的好处实在是妙。只不过这一声叹,是想起命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耳朵里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只有心里感应到的,那才是真相。 自古很多宝藏都是“假”的,那不过是披着一层某个“阴谋”的外皮,很不幸的是,此刻我心里感应到的是空的。眼前一座黄金城,城中遍地是金光,成为自由身的我们可以做一些自由的事,所以我领头离开了。 身后几个人走着,走在这样的金色中,什么都是如梦似幻,对人充满着考验,不过,没有人去看它一眼,缺什么想什么,看来他们志并不在此。 走到城中一半的时候,城外遥瑟与二十五名影密卫出现,他们等着眼中也是平静,等出了城,所有人再回头一看,那一座城朴素无华,只有断壁残垣,哪还有什么黄金。我咋了咋舌没说什么,转头继续走,旁边墨胎屺儿闷闷的道:“那不是金子,只是石块。” 田珌也忡忡的道:“自古以来,人就改不了这种贪婪的恶念,对贪婪的控制永远超不了对本能的控制,才会迷惑自己的眼睛。”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并不是谁都能经得住诱惑,一直走出来再看,处在城之中,就只有黄金。我说:“贪婪不就是本能吗?” 他道:“人性本善,在最初始的时候并不是恶的。” 我挑眉默然。 “走吧,她已经到前面去了。”魂涅在后面道。 “嗯。”我点点头,心不在焉,几缕疑烟飘起,晃过眼前迷离。 芈弦要得到黄金帝王剑,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争夺帝王剑的人太多,纵然她实力超群,但她也知道树大招风,如果所有人群起而攻之,那也是大麻烦事一件,所以她也是需要一把能镇得住帝王剑的趁手武器,这个武器很荣幸的普天之下非墨午刀莫属。 在蔷薇山庄的后山里,重重迷烟之后,她才是最后一个离开龙脉的人,龙脉之下连接着白枯迷岭的星宿峰下,这才是龙脉轰动世人一场的秘密,芈弦利用我手中的锁魂铃与地母镜,是为打开星宿峰下的钥匙,和墨午刀,是为无上的纯劲力量,打通了这个连接。 当时丁武君挖出来的就是黄金帝王剑,后被芈弦夺走,只不过最后被魂涅发现并夺回,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出出戏。 黄金帝王剑在星宿峰下的这座山中城里,身后的那一座假的黄金城,被芈弦一秒看穿,拖住了所有人之后,她继续去寻找黄金帝王剑了,而黄金城中那些不能醒悟的人,认为黄金城中有黄金剑,一时半会儿难以从这发热中退烧。 我又想起一个人,问魂涅道:“血魂呢?” 当时被芈弦三刀从房屋里逼出来,一时急忙,只知道出来时她不在,并没看到她去哪里了,是沉到地底下还是被魂涅藏了起来。 前面魂涅走着,一个高大的背影,他道:“在前面。” 我有些意外,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当时和我们一起出来,过程并不见他和血魂有什么接触,现在他说血魂在前面的路上,其中缘由,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也是跟黄金城有关。 “黄金城是一个影身,在方圆二里内都是影身。”他又道。 “影身……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而真正的‘黄金城’,是在……”田珌皱眉呢喃,又抬头看着前面房屋林林而立,距离甚是遥远的城中,那一座最高的房屋,沉默不语。 一众人明白了,这一整座黄金城里面都是假的,也包括血魂,真正的“实体”是那一座最高的房屋里面。 而这一切,墨胎屺儿早就知道了,她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也能看到埋在地下几十丈的,她那一双眼睛被世人传说的是天眼,所以在蔷薇山庄的龙脉里时,她就已经看穿了所有,底下的獓蛇魂魄,后来的黄金帝王剑。只不过暗知这一切的墨胎纣制止了她说出来,又因为她的特殊,墨胎纣才把她放到我这里,一时,我觉得我这里成了托儿所,仅是一些被人遗弃的宝贝。 至于这个影身的实体,那一座最高的有着太阳轮的祭祀房屋,也许,那里才是一座不会让人失望的‘黄金城’。 真正的黄金城在这个山中城的尽头,十八里的距离,说起来和我行走过的那些路相比,也不算是远,但是在这样的重重杂乱的房屋间走着绕着,也是需要一些功夫,但看前面魂涅走得很是熟练,我又忍不住问他:“你当年是因为这座楼才停下来的吗?” 他当年被人追杀至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西不是西,说南不是南,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呢? 他道:“我路过这里的时候,锁魂铃响了。” 锁魂铃……我沉默,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当时追杀他的人明面上打着一个旗子,暗地里也有着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就是锁魂铃,而锁魂铃跟星宿峰有关,怕就是九幽楼,因为剖开来说,并不是墨午刀打开了九幽楼,而是在锁魂铃的认可下,墨午刀才能打开了九幽楼。 我又问道:“锁魂铃和这里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只有锁魂铃才能打开这里?” 他道:“我一直都在调查,但是没有任何消息。而且,有很多人在调查它,结果也一样。” 我皱眉,想到了在天目山消灭囚府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是锁魂铃时隔那么多年的再一次招摇现世,所有人看在眼里,却是没有一人露出一点点的端倪。还有最近的一次,在蔷薇山庄的龙脉里,锁魂铃完全是近距离的呈现,仍旧没有人露出一点的想法,可见,锁魂铃藏得很深。 他又道:“当年他把这件东西给我母亲时,并没有说是哪里来的,我母亲至死也不知道那是件什么样的东西。后来我们在天目山找到了他,他认出了锁魂铃,但他的状态只复苏一部分,所以再见到锁魂铃,他想到的只是锁魂铃的主人,其他的一概不知,我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我沉默半晌,理着这讯息道,:“你是说,他在进入到地底下沉睡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而且不知道什么是时候做的,有人在隐瞒这一切,而他有可能知道这锁魂铃的来处?” “嗯,你也知道了,囚府到后来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囚府,它成了附庸,且背后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层主人,这个,无从查。”他点头道。 我在脑中整理着,又问:“他的前身,能查到些什么吗?” “空白,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战争遗孤,被他师父捡起来后就有了那一个名字,接下来,就是我们知道的那样。”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时间不是很久远,但是跟锁魂铃有关的人都不在了,这就很麻烦,锁魂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时已至此,天下间又变得奇怪,我刚出山的时候,天下间忙着追扶桑琴,等我在江湖朝堂里滚了几遭,他们又追墨午刀,再等我练了几层皮从福祉里出来,他们拐着弯子又追帝王剑,而帝王剑底下又隐藏着锁魂铃,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我又看着眼前的城,甚觉得头疼道:“这座城呢?它和古蜀国又有什么关系?” 他沉默了片刻,道:“似乎是古蜀国的遗址,与锁魂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具体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纽带,还是无从得知。” 我没有说话,拿出锁魂铃看着。 他又道:“这里是一座空城,完全找不到古蜀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屋内的灯火,灯是长明灯,但是会灭,等进入到这里面的空气没有了之后,它们又会陷入到熄灭中,而它也仅是照明,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疑点。” “这个地方,蜀国知道吗?为什么这次他们没有来?”我看着锁魂铃怔怔道,黑沉的颜色,带着人也黑沉。 他道:“应该是知道,没有来,我想应该是跟你有关系。” 蓦然我心中暗了下去,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又问道:“我的一切,他们知道吗?” 蜀国,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也是敏感的,我从来不去提及它,也没有勇气去询问它,虽然它并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但我知道,母亲至死都没有回到蜀国的原因是因为“愧”。 “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除了你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如是道,有着几分总结。 我只能沉默,从我一下山之后的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我被蒙在鼓里,就像世界在陪我玩一个游戏,而这个游戏就是陪着我玩儿。 “你也不必多想,不知道并没有什么不好,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沉重。每一个不想让你知道的人,他们都是怕你难过,这样你才会走好你的路。” 我又释怀了,他说得很对,善意的隐瞒,大概就是如此。几番沉默,我又犹豫着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但不敢问的问题:“如果白枯迷岭不在了,你去哪儿?” 这个问题我问得平静,心中却是哀伤垒叠,世界之大,要想寻一个容身之地,很难,如果白枯迷岭不在了,估计是流浪。 他没有说,又是沉默半晌,道:“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去血魂想去的地方……我心中一窒,血魂死了,晋国没了,血魂想去的地方是他们相遇的那座冷宫,可是那里物不是人也非,易了主,也成了荒草地,守着荒草地过余生么… 此时田珌忽然笑问道:“可否请教魂涅先生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