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烟硝起灵语通言
马蹄踏过，尘土飞扬，万马千军像是在云端中奔腾。日光射过铠甲。寒光万道，洒在帝台城外的石垣之上。 姬凌云骑着战马，果然行驶在三军前锋，带着数万守城大军，越过城门吊桥。四溅的瓦砾落在护城河中，泛起片片涟漪。 出征之前，晋灵帝已写下战表三道，命城中信使从后城出去，连夜绕道调遣周边省县的军队前来替帝都解围。但路途遥远，迎战琉璃国的期限已至，皇帝犹豫之后，只好降旨出城迎战。 鸠婆琉璃国的将士们看到晋国派兵出征，好像一齐来了兴致，收敛起前几日的规矩，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前挺近。行路之时，周围青光迸现，顺着军队来回打转。帝台城所有兵将看到此景皆为惊叹，沙场挺枪无数，还真未见过如此架势。前方不远便是琉璃国冥兵，已知今日之战可能再无生还可能，然而军令如山，更何况是舍生为国。 姬凌云行在军队最前方，身旁一左一右是两名久经沙场的老将。眼看敌军已然近了，姬凌云左手一挥，部队停止了行进。可琉璃国并不吃这一套，依旧向城门方向进军着。 “这帮蛮人，难不成要群雄战独将？”左护将轻声嘟囔着，却也不敢轻敌。不料姬凌云一勒缰绳，战马前蹄跃起高声嘶叫，待马蹄落地之后，姬凌云扬鞭打马，独自向十万冥兵闯去。 “煊王！”两名护将先是对姬凌云策马示威疑惑不解，待反应过来，姬凌云的战马已经奔到了百步之外。前阵的将士皆瞠目结舌，不知道为何姬凌云会有如此轻狂冒险的举动。左右护将救主心切，也顾不得指挥军队，双双驾马紧随在姬凌云身后。姬凌云所驾乃是宝马良驹，奔跃之迅速，不多时便消失在弥漫的青光之中。左右护将心急火燎，怎奈异国军队已来在马前，只能挥刀应战。这番邦异人，眼见大刀劈来反而挺身迎接，刀落之处冥兵便化为乌有。未等护将反应过来，这兵士突然出现在身后，手握铁棍向两名护将袭来。虽说有些措不及防，但毕竟皆是疆场老将，顾不得抵挡，躲避确实绰绰有余。一连势躲开了几次进攻，二人觉察不妙，调转马头向帝台城方向狂奔而去。守城将士见武将逃回，蜂拥而上，与琉璃国异军交战在一起。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姬凌烟在海心岛上已快半月，虽说时间不长，但有时候被这壮丽的山海之色所吸引，便会一时忘却帝台的一切。每日都在按照《会心昭世》上的图画练习剑法，长进是有的，可仍谈不上足够和对手舞刀弄枪。曾经听竹心说过，自学剑法靠的是悟性，倘若无法悟到剑法的精髓，纵将图画上的动作记得滚瓜烂熟，也不会成为高手。 那时候，姬凌烟也便是听听作罢，从未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高手，一闯江湖便打打杀杀，倒不如闲暇时做几幅泼墨山水来的雅致。现在想想真是错了，每当自己翻腾与树林上下，行走在壁崖左右，耳听涛声翻滚，便觉得世间万物只存于自己足下一般。那种感觉，岂是独坐静室翻转手腕动一动笔杆便会有的？ 虽说每夜歇息下来，全身都会酸麻疼痛，可姬凌烟却很享受在海岛上“仗棍”穿梭的时光。岛上没有多余的食物，只能走出树林采摘那些极难下咽的果子，所谓饥不择食。刚开始吃的时候，姬凌烟每次都是吃一口吐半口，苦涩的味道交织在唇舌之间，久久不能散去。但吃了几天之后，便觉得这果子并不是太过难食，连续吃了半个月，姬凌烟竟然觉得这种果子越吃越变得香甜可口，不再有那些异常的味道，就好像甜果一般。而且吃完之后，身上练剑所致的酸痛也会消散一些，不再是疼痛难忍。 一十五日天天如此。孤岛仍是孤岛，树林仍是树林，走出树林外，天空仍然不见日月星辰，姬凌烟早已不足为奇。唯一感觉有些疑惑的是那本呈放《会心昭世剑法》的石台。 这石台自打被姬凌烟发现那一日起，似乎每天都在默默生长着，就如同一棵树木。刚来到着林中平地时，石台仅有膝盖那么高，十余日过后，高度竟然达到了姬凌烟的小腹。且日后生长出来的石头上刻画着类似图腾一样的图案，这是姬凌烟无意中发现的。 起初姬凌烟并不是十分好奇，在岛上这么久，什么怪异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但当他发现石台下方的石头被呈现的很高时，那些图案好像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似乎还有很大一部分深埋在地下，便觉得石台下面应该藏着另一个秘密了，于是便耐心地等待的，直到石台已经与小腹同齐时，姬凌烟正好可用两只手将它抱在怀中。 使劲向上一提，觉得石台真的在有些颤动，姬凌烟一喜，趁着余力仍未消失，继续往外拔着石台。 石台抖动得更加剧烈，却丝毫没有上升的意思。姬凌烟快要使出全身的气力和这石台较量，突然眼前被什么亮光一晃，被一种来自与地下的力量狠狠击打了一下胸口，姬凌烟支撑不住，被抛在二十步之外，脊背装到挺立的树干，火辣辣地痛，胸口沉闷无比，有种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 “哎！” 身后发出一声不太响亮喊叫，姬凌烟猛地吓了一跳，顾不上管身上的难受，转身回头看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方才确实听到了这种声音，觉得不是自己所发出的，是一种略有些沙哑的叫声。难道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的活人？姬凌烟全身一激灵，精神紧张起来。 他来到树下捡起那根练剑用的木条，持在手中，脚下步伐轻盈地挪动着，身子转动，每个方向都看到了，却看不见半点人影。 难不成是幻觉？姬凌烟不太确定自己的耳朵，毕竟半个月未听到人的音讯，耳朵似乎除了问题。不知为何，没有找到别人，姬凌烟反而有些失落，叹了口气，用木条随手抽动着身旁的树干。 “嘿！” 那种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耳边，感觉就像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姬凌烟提起精神，四下凝望。 “你看别处作甚？撞到我一次不言歉意也便罢了，竟还用我的枝条抽我，是何道理？！” 姬凌烟后背顿时像是起了一层寒霜一样冰冷，他回头看去，声音正是从那棵树中发出来的。 “老天爷……”姬凌烟觉得自己快有些昏厥了，脚步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退到石台旁边，用木条哆嗦地指着那颗大树，“你，是你在说话？” “还能有谁？”语气显得有些轻巧，像是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的说话声。 真是天下所有的奇事都被自己赶上了。姬凌烟双腿不住地打颤，好不容易站立稳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棵树。此树并没有什么异常，枝条在细微的风中缓缓摇曳着。姬凌烟开始怀疑是有人在作怪，悄悄躲在树后看着自己的行踪，然后装神弄鬼。随后壮了壮胆子，颤颤巍巍向那株大树走去。绕着大树整整转了五圈，却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不免有些诧异。 “哈哈哈。” 那个年老的声音再次回荡再耳边，感觉近在咫尺。姬凌烟这次并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那笑声更欢快了。 “不用费心了。”那个声音说道，口气中似乎还有些笑意。 姬凌烟坐在地上瞪着眼前的大树，将手中的木条抵在胸前，做好了稍有风吹草动便予以还击的准备。 “你自食了那么多灵桃，怪不得能够听懂我说话。”那声音见姬凌烟这幅模样，也不恼怒，自顾自地说着。 “灵桃？” “你定是吃过这山中的果子，初食味苦干涩，用久了便可以通明万类言语。” 姬凌烟有些懂了，原来在悬崖边采食的那些野果子是灵桃，吃多了可以通言。确是有意思。当真若此，自己便可以问问这些树木离开这里的方法。 想到这里，姬凌烟收敛了方才的怒意，将木条弃在脚边，抱拳拱手深施一礼言道，“方才晚辈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古树哈哈乐了，枝条随着声音晃动，道：“你那小心思，莫以为我不知晓！”没等姬凌烟发问，古树继续说道，“这帝释天，进来容易，出去便难了。” “帝释天？”姬凌烟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却又实在无法忆起自己在哪里听说过。再做询问时，那古树却不言语了，只是吃吃笑着。后来索性一声不吭地伫立在那里，不再理会姬凌烟。 这怪东西。姬凌烟心中默默埋怨，却也不敢说出声来。刚才古树说自己吃了灵桃能够听懂世间万物的语言，这便不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然而这几日除了听到古树对自己说了些话，再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发出声音。难道除了人以外的苍生便不用对话闲聊吗？ 一转头又看到了那座石台。方才尽顾着和古树说话，也没有留意这石台。现在再看去，突然发现石台竟自己动了起来，似乎在不断地向上生长着，整块石头就要露出地面。 姬凌烟屏住呼吸踱步过来，双眼紧紧盯着石台，怕是又有什么怪东西会从里面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