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石台下摩诃显圣
那石台仿佛活了，像是一个摆脱襁褓的孩子不停地摇晃着身躯。石台下所掩埋的地方，几缕青烟从土里翻腾而出。姬凌烟不敢靠近石台，只是远远地观瞧着。突然，他感觉地面脚下的地面在剧烈地震动，好像被千万分力量在地底下撼动着。石台晃地更加剧烈，整块石头都要爆裂开来。 姬凌烟暗叫不妙，忙躲在身后一柱古树后，两臂紧紧地圈着树干。地下的那那种莫名的力量过于强烈，晃得姬凌烟头昏目眩，真有些挺不住要松开手呕吐一番。 终于，在一声巨响后，石台完全脱离了地面，随即分解成无数的碎石块向四周扫去。碎石块打在树木上噼啪作响，真有种万箭齐发的感觉。姬凌烟庆幸自己及时躲在了树干之后，不然定要被这些石块击打的遍体鳞伤，甚至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 待到所有的碎石块落地之后，周围又回复了平静。大地也不再颤动，耳边听不到一丝声响，和方才的情景简直天差地别。 姬凌烟没有立即从树后走出，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被击伤的危险后，才缓缓探出了脑袋向那片空地看去。 石台已经不复存在，地上满是破碎的石块。石台升起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还不时有青烟从洞中喷出，却不那么强烈。 姬凌烟随手从地上拾了几块石头子攥在手心里，当作防身的武器。鼓了股勇气向洞口走去。 洞口并不大，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姬凌烟凑上前去嗅了嗅，原来这芳香正是从那股青烟中发出的。姬凌烟生长在皇宫中，什么样的香粉都曾见过，但洞中的这股香味却大有不同。只是那么淡淡的一抹，便觉得自己通体像是灌顶般舒适。原本满怀戒心的姬凌烟，闻到这香味，竟然有种迫不及待想入洞看个究竟的感觉。 好在这地洞并不是很深，从上面看仅有一人身高。姬凌烟想起自己来到这个神秘的地方之前便是跳入了府中的地洞中，说不定这里也会是出口，跳下去就回到自己所在的皇城了。想到这里，姬凌烟心生一种期待，稳了稳心神，闭上双眼纵身一跃。 等自己再真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确实掉在一个漆黑的洞中，一抬眼便看见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地洞，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出口。姬凌烟呵呵笑了，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天真。随后又对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知道回不了皇城却并不觉得一点失望，反而多了几丝兴奋。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怕是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事物。姬凌烟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总觉得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如果这里真的是什么仙境神域，恐怕这些日子里人间已是千百年过去了。 其实早已绝望，也就谈不上什么失望了。 姬凌烟摇了摇头，准备爬回到地面上去。偶然一回头，却发现这洞下还有通道向远处延伸着。 反正已经下来了，不如看看里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些日子的种种奇遇，早已将姬凌烟畏怯之心消磨的一干二净。即使洞里面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也奈何不了自己。产生了这种念头后，姬凌烟便沿着洞中的小径走去。 本以为这条路会有多么漫长，却不料走了几步便已到尽头。尽头处无灯自亮，地上摆放着一摊草团，一个身着僧袍的和尚模样的人在草团上安静地盘腿打坐。肤色泛着青黑，全身上下都布满灰尘。像是一位得道高僧圆寂于此。 原本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的姬凌烟，看到眼前此景，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其他什么东西也吓不倒姬凌烟，但偏偏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骨。在岛上这么久，自己根本不觉得除了自己会有另外的人出现在这里。 盯着那具尸骨，后别一个劲地泛着凉意。姬凌烟觉得自己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妙，便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突然，那尸骨的脑袋好像微微抬了一下。 姬凌烟浑身一颤，怀疑是不是洞中光线昏暗自己出现了错觉。脚步不由得听了，看着那尸骨，好像没什么变化。 也许是自欺欺人罢了。姬凌烟给自己宽心，准备转身早些离开这个地方。就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尸骨的脑袋好像又动了一下，整张脸已经正对着姬凌烟了。 姬凌烟觉得冷汗不断向身子外涌出，一口气闷在了胸腔中憋得难受。谁知那尸骨竟然睁开了双眼，两只迥然的瞳仁一动不动看着姬凌烟。 世间中莫大的惊吓也不过如此。姬凌烟双腿不住地发抖，想挪动半步都觉得异常吃力。抬手准备向那尸骨投掷石子，却发现手中的石头已不知什么时候跌落了。 那尸骨和姬凌烟对视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并不是姬凌烟喜欢看他，而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一下了，整个躯干都僵在了原地。渐渐地，尸骨身上发出了一丝金黄色的亮光，随后这亮光散满全身，充斥着这个地洞。姬凌烟觉得眼睛火辣辣地灼痛，忙闭上双眼。 过了好久，这片光芒才缓慢地消散而去。姬凌烟再一抬眼观瞧，站在面前的已不再是什么尸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僧人，通体金色，头顶一道光柱穿过洞壁直通上去，面容慈祥地看着姬凌烟。 姬凌烟突然回忆起来，皇宫里养心堂中挂着一幅释迦摩尼讲经图，里面的那些罗汉放佛就是眼前的这个模样。 莫不成这老僧是神仙？看到此景，姬凌烟方才的恐慌消散了一半。 “呵呵，姬凌烟？”那老僧憨笑着唤着姬凌烟的名字。 “你……认得我？”除了洞口外的那株古树，姬凌烟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了，更何况实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顿时觉得有些诧异。 “何止认得？我在这里可等你好久了。”老僧笑容依旧，虽说满面沧桑，可看上去令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听到这话，姬凌烟更是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开口，老僧便拉住了姬凌烟的胳膊，用手一挥。姬凌烟觉得身边有大风在不停地灌向自己的袖口。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和那老僧都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之上。四周星河璀璨，浩瀚的苍穹似乎将自己包围了起来。这自然美景之造化令姬凌烟叹为观止。 难道自己在洞中如此长久，怎么已然到了晚上？姬凌心生万千疑惑，却又被身边的景象所震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叹这寰宇的浩大，实在无法比及。 那老僧也不言语，只是呵呵地乐着。 看够这一番壮丽景色后，姬凌烟才转过身子，不解地看着老僧。 “你可知这是何处？这里便是帝释天。” “帝释天？”姬凌烟突然想起来，那棵会说话的古树告诉自己那片茂密的树林是帝释天……难道会有两个帝释天？ “这里便是那个地方。”老僧笑着解答着姬凌烟心中的疑惑。姬凌烟大吃一惊，原来自己心中所想，这老和尚竟全部知晓。 老僧席地而坐，向姬凌烟比划了一下，姬凌烟也面对着老僧坐了下来。说来奇怪，当自己真坐在山顶这石头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有种力量在翻滚着，头脑似乎变得异常清醒，就像是有人给自己清理了遍体的污垢。 “这帝释天便是须弥山的山顶。须弥山，你总听说过吧？”老僧言道。 姬凌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些日子便是在须弥山上度过的。想起自己幼年的时候，有一日在父皇的书房中玩耍，无意间从书架最下层发现了一本半摊开的书籍，上面没有多少文字，全是一幅幅精美的插画。画着山河树木百兽，其中有一个最高最大的山脉，批注着便是须弥山。后来自己拿着这本册子去请教自己的老师，礼部尚书宇文让。宇文尚书是研习佛法之人，自然对此山颇有了解，便耐心讲解给小太子听。 这须弥山是佛界仙山，位于四海中央，四周便是四大部洲和八小部洲。山中盛产金、银、琉璃和玻瓈四宝。后来，姬凌烟时常与宇文尚书探讨佛界奇事，宇文让也并不推辞。二人聊得非常投缘。再后来，传闻宇文让有某朝篡位之心，被父皇株连九族。姬凌烟便因此难过了好久。 此地界并非凡间，看来自己这一次真的是到了仙境。这老僧或许也并非凡人之辈。 “那……前辈为何在这里等着晚辈？” 老僧爽朗地笑了起来，言道：“我并非在等你，只是在等一个能够有缘来到这里的凡人罢了。谁料这晋国的皇太子能来至于此，当真福缘不浅。” 姬凌烟见老僧将自己的底细知晓的一清二楚，叹服于来僧的法术高深，便默不作声地听老僧继续言语下去。 “这人世间的劫难，也该来了。”老僧突然站起身来，两手背在身后，看着浩瀚的夜空，像是在自言自语。 “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