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年力师
乾元历二百二十二年五月,yin雨霏霏,雨季的来临将整个大溪山脉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树蛙在这庞大的森林里呱呱鸣叫着,和打落树叶的雨滴声汇成了一支交响曲,这些只能存活一夏的小生灵,似乎要在雨季结束前大声宣告着自己在这茫茫天地间的存在,那么短暂,那么卑微。 朦胧的雨雾之中,现出了一支车队,不知有什么急事,在这样的坏天气仍在赶路。车队的几辆板车上拉着十数口大箱子,箱子上用来遮雨的黄色油布被大风掀开了一角,露出了箱子一侧簇新的漆面,描龙画凤甚是喜兴。原来不知是哪户人家为了迎娶新媳妇,在车上拉满了彩礼,可偏偏遇上了这样的天气,赶脚的车夫苦不堪言。此时的他们正围在一辆陷入泥潭的板车前,奋力吆喝着,想把板车弄出泥潭,几个精壮的小伙或推或拉,马夫则用鞭子狠命抽着拉车的老马,老马吃痛之下,恢恢嘶叫着奋力前挣,无奈这马也是年老力衰,板车在众人合力之下却顶多就是晃了晃,丝毫没有脱困的迹象。 “聂老大,要不咱们把箱子卸下来再推吧,这么下去我看也不是个事儿,要是耽误了行程,淋坏了货物,可不好交代啊,人家好不容易才给儿子娶房媳妇儿的。” “行,就按刘三儿说的办,都别推了,快卸车。”叫做聂老大的领头车夫招呼众人道。 正在众人欲把车上的箱子卸下减轻负重的时候,身后雨幕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聂老大最先发现了这个人,老远就招呼道“喂!过路的朋友,请你帮帮忙,我们的车陷在泥里了,我们是从大溪村出来的。” “大溪村!?”雨中那人口中低声呢喃了一句,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众人看向他的眼光由热切变成了震惊,都呆呆的看着他。按说雨中独行虽然少见,但也用不着这番表情,只不过这个人和一般的赶路人却不大一样。此人十三四岁年纪,兽皮裹身,面庞虽然清秀,眼神中却有一种慑人的神采,嘴角微微翘着,淡淡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让人感觉温暖。似是一个猎户人家的少年,奇特的是,少年浑身上下干干的没有一滴水渍,分明可以看到,雨水打落到少年身侧数寸处就自动滑落开去。 “力师!?”聂老大经常跑货,也是见多识广,一见雨中出现的神秘少年,马上断定这就是乾元帝国高高在上的力师,心中不免打起了小鼓,他们行脚赶车的,只是最低贱的下人,居然招呼一位力师帮忙推车,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看着少年走近,聂老大用袖子擦了擦头脸,也不知道是擦雨还是擦汗。 少年来到板车前,也不多话,伸出二根手指搭住板车后座挡板之下,一扳,板车陷下的轱辘已经出了泥坑,再往前一送,轻轻的放在地上。 众车夫看得傻了,都忘了喝彩,等聂老大反应过来要向少年道谢的时候,少年已经去得远了,雨幕之中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背影。 “别看了,快走吧。”聂老大吩咐众人道,这支小车队又顶着风雨缓缓前行起来。此时聂老大心中却在纳闷,“这样貌清秀的少年怎么感觉有一丝丝熟悉呢?好像我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力师啊。”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给他这种熟悉感觉的少年到底在哪见过。 天已经擦黑,车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大溪村近邻的林庄,但是众车夫到了村口却胆怯的不敢将车赶进村子去,只见前边儿晒谷场上灯火通明,村子里老老少少二百多口人被三四十匹匹骏马围住了,马上的人俱都健壮凶悍,每个人左手里握着一支火把,照在右手明晃晃的马刀上,闪着森冷的青光,而当先一个身背短斧的大汉一只眼睛用布缠住,却是一个独眼龙,此刻他正向村中一位褐色短衫的老者说着什么。 “马贼!”这时,车队中那叫刘三儿的,向聂老大递了个眼色,自己轻手轻脚的摸到晒谷场的一剁柴草后,偷听前面都在说些什么。聂老大赶忙招呼车队往路旁半人多高的野草中避去 “老林头儿,你说你家的丫头已经许人了?不会是想哄骗本寨主吧?不过只要没拜堂,那也没关系,许给哪家的小子了,你只要说出来,本寨主或许心情好,派人去劝劝也不是不可以。”独眼大汉忍着心中的不耐向老者劝道。 “二寨主,不是小可不愿让小女上山侍奉大寨主,实在是小女早已许人,对方连聘礼都下了,我家小女也答应了,这不,彩礼这两天就到,小可不敢得罪二位寨主,只是这实在不合规矩……”褐衫老则颤巍巍的向坐在马上的独眼大汉回道。 “规矩?屁的规矩!在这大溪山里,我双龙寨就是规矩,老林头儿,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大哥想正儿八经的娶你家丫头,娘的,我哪有闲功夫和你在这儿瞎扯淡,就是十个都抢回去了。”二寨主一听老者的言语,立刻独眼圆睁,劈头盖脸骂了过去。 褐衫老者一听,被吓得不吱声儿了。过了半晌,又听二寨主说道,“老林头儿,本寨主的耐心可不多啊。”说着手一抬,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青年村汉的一只耳朵已经被一名手下割了下来。 “二寨主,这……。”褐衫老者被吓得瑟瑟发抖,村民中有几个孩子顿时吓得哭了出来,但马上被身后的大人用手掩住了嘴巴,发不出声来,只剩下那青年村汉倒在地上捂住伤处痛苦的哼着。 刘三儿看到马贼伤人,赶忙乘乱悄悄返回到了车队藏身之处,“聂老大,是双龙寨山的马贼,他们是来林家抢亲的。” “啊?这……你赶紧回大溪村,叫狄大叔他们赶紧避一避,说不定双龙寨的人要上门去找麻烦。”聂老大一听,赶紧安排刘三儿回去报信儿。 正在这时,一个眼尖的马贼发现了村口草丛中的车队,赶忙驱马来到二寨主身边,指着车队藏身之处说道,“二寨主,村口好像有人!” “嗯二寨主眯了眯独目,往那名手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微明的天光果然看到村口衰草中影影绰绰藏了一些人。 “你们五个过去看看是什么人。”二寨主吩咐道。 “是”五名手下策马奔去,过了一会儿,一小支车队被撵到了晒谷场之中,聂老大抖抖索索的走在前面,刘三也没走成,一脸郁闷的跟在聂老大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躲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这车上拉的是什么?”二寨主看是一小支拉着箱子的车队,心中模糊猜到了一些,但还是恶狠狠的问道。一名手下过去用马刀挑开了遮盖箱子的油布,里面露出了几口描龙画凤的木箱子。 “嘿嘿,你们是大溪村来的?来林家送彩礼的吧?”二寨主阴测测的笑道,独眼之中射出的凌厉光芒直直盯在聂老大脸上,聂老大大气儿都不敢喘,但他心中不知为何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今天那神秘的雨中少年的影子。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来了,就回去替爷我传个话儿,就说林家的丫头给双龙寨做压寨夫人了,叫大溪村那小子识相点,别瞎了眼来寨中闹事儿,我大哥最近心情好,不想杀人,至于这彩礼嘛,老林头儿,你是不会收了吧?你们也不好意思再运回去吧?”二寨主独眼在褐衫老者和聂老大身上转了转,一挥手。 “砸了!” “二寨主,不可!”聂老大急了,就想要去拦住冲上来的马贼,却如何拦得住,被一马鞭抽在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人也翻倒在地。只见众马贼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砸了起来,见到金银和稍微值钱点的珠钗就收了起来,其他什么布匹,什么帐子,什么点心,全稀里哗啦倒在地上,然后策马来来回回的践踏,不多时,十数口漂亮的箱子已被砸得稀巴烂,里面的东西也被马蹄践踏得一片狼藉。 二寨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打了一声唿哨,众马贼跟在他身后出村去了,临到村口,二寨主又遥遥撂下一句话“老林头儿,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要是逃跑的话,这村里老老少少可只有到地府去埋怨你了啊,啊哈哈哈……”二寨主狂笑的声音远远飘来,直听得众人不寒而栗。 “林大叔,我们先回大溪村报信儿,至于这门亲事……唉!那双龙寨我们可都惹不起啊。”聂老大摇了摇头长叹道。随即招呼众车夫出了林庄,往大溪村赶去。 褐衫老者哆哆嗦嗦的站在晒谷场上,捶胸顿足的骂了起来“天杀的双龙寨,这叫做的什么孽啊……”骂着骂着已经老泪横流。闻者无不伤心落泪,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来安慰他。不一会儿晒谷场上的人都已散尽,夜风中只隐隐听到一阵苍老的悲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