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塞上春秋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三章 父亲的遗物

第五十三章 父亲的遗物

    拓跋氏将放置在毡包角落里的一个红漆木箱拖到毡包中间,张斌仔细看去,木箱上的油漆已然斑驳脱落,显然年代久远,不过箱子上面一尘不染,只有拓跋氏经常擦拭才能保持得如此干净。

    拓跋氏用手轻擦红色木箱上几不可见的灰尘,然后从腰间取下钥匙,缓缓将木箱打开。

    将木箱打开之后,拓跋氏睹物思人,眼眶不禁红润,为了不让儿子见到自己的失态,她哽咽地说道:“斌伢子,你自个细细看吧,额娘先出去一下。”

    红色皮甲从箱中被张斌取了出来,这一套皮甲和天雄铁骑所穿红甲几乎一模一样,张斌将皮甲展开,放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父亲比自己记忆中还要高大,他心中暗忖:“不知道我成年后是否有父亲这般魁梧。”

    放下皮甲后,张斌从箱中取出一把马刀,拔刀出鞘,右手拿刀柄,左手托住刀背,从刀柄一直朝刀尖看过去。

    刀已生锈,锋芒不再,但是暗红的血槽却在告诉张斌它曾经的嗜血和杀戮。张斌轻弹刀背,“叮咛”之声不绝于耳,它似乎在呼唤张斌继承父亲的遗志,痛饮突斯血。

    张斌在箱中还发现了一张黄铜弩,精致小巧,拨弦上勾,劲力十足,配上三寸弩箭,应该有不错的穿透力。

    屠龙以前说过:“父亲马战对刀罕有对手,但箭法实在是汗颜,所以在烽燧当守夜人时,不用弓只用弩。”回忆到此处,张斌不禁心中有一丝得意,父亲你可知儿子箭法精绝。

    父亲留下来的所有物件都被整理出来后,张斌却没有找到自己儿时记忆里父亲掩卷痛哭时手持的那一张画卷,他心中暗道:“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张斌将大部分物件都拾掇回了箱子,只将父亲的马刀和黄铜弩搁置在外。然后将红色木箱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张斌将长马刀跟突斯弯刀一起佩戴在自己的右腰间,学着天雄塞的红甲骑兵抬头挺胸的模样在毡包里走了几步。这一幕正好落到了恰好回到毡包的拓跋氏的眼里,看到儿子腰间别着半人多高的马刀,刀尖几乎触地,她不由轻笑出声道:“儿啊,别性急,等你再长两岁,个子高了,这马刀别在腰间才好看。”

    张斌嘿嘿傻笑了一下,知道母亲说的有理,但是舍不得将马刀卸下来。他虽然即将成年,但对生身父亲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五岁那年,当年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父亲高大魁梧、无所不能,宛如心中的神邸,即使到了现在,父亲在他心中依然被塑造的完美无瑕。

    现在父亲的遗物就在眼前,将父亲的马刀别在腰间,他才能更加确切地感受到心中的父亲。

    拓跋氏隐约猜到了少年郎的心思,不再取笑,拿起针线继续干活。毡包内呈现一片温馨宁静的景象。但张斌为了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打破沉寂道:“额娘,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生前是不是持有一幅画卷。”

    拓跋氏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张斌答道:“是有一张,但是不在此处。”张斌心一沉,期待之中带有一丝恐惧说道:“那画卷现在安置在哪里?”

    拓跋氏答道:“那张画卷上的人是你的祖母,你祖母在你父亲出生不久之后就过世了,你父亲只能凭借画中人来悼念亡母。我知道你父亲对你祖母想念得紧,所以就将它埋在了你父亲的碑前……”

    拓跋氏的话还没有讲完,只见张斌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毡包,当拓跋氏掀开毡包门帘,正好看到儿子在距坐骑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腾空而起,飞身上马,马儿忽然受重,吃惊狂窜,但马儿缰绳还拴在马桩上,稍有不慎就是人仰马翻的结果,张斌在危急时刻,从刚才的冲动中恢复理智,“噌”地一声拔出马刀,顺手一挑,将缰绳挑断,马儿终于挣脱了缰绳的束缚。

    “驾”的一声,张斌狠夹马腹,马儿吃痛后,四蹄腾空越过高达三尺的笆篱,一人一骑落地后,张斌纵马狂驰,数息之间,留给拓跋氏的只有一张模糊的背影,大舅拓跋信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对着妹子拓跋氏叹息道:“斌伢子好俊的骑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与年轻一代相比,我等真是老了。”

    张斌大约驰行了一个时辰,在天穹牧场和天雄塞之间的一座大山停了下来,此时马儿已是累得口吐白沫。

    此座大山被上谷边民称为无量山,无量山是大青山余脉,土质肥沃,石砾较少,本是一片茂密松林,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被上谷边军当做了坟茔之地,久经砍伐之后,树木稀少,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峦。

    上谷郡死去的无家可归的汉卒大多葬于此地,张琦生前曾对拓跋氏说过,倘若他不幸战死就将他葬在这里,和他的袍泽相依相伴,这样也不会孤单寂寞。他睡在无量山山顶一处突起的山峦上,坟墓坐向和其他戍卒一样坐南朝北,遥望大漠,死后英魂也在守卫着这大汉边疆。

    张斌来到父亲坟上,积雪初融,还有一些冰溜子覆盖在坟堆上,但周围修葺得很整齐,没有一丝灌木杂草。张琦墓碑前还插着几根已烧完的香,张斌猜想肯定是母亲在年前已来祭拜过。

    张斌跪在坟前说道:“父亲,儿因为长年在外,来祭拜你的次数不如往常那般多了,这次事出匆促,也没带上香烛纸钱来祭拜你,父亲见谅。”

    伏地三叩首后,张斌眼里已饱含泪水,说道:“父亲,你走得太快,儿都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今日儿为了解开心中疑惑,要冒犯于你,挖出你碑前的画卷,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原谅儿子的不孝行径。”

    张斌再次三叩首之后,取下别在腰间的突斯弯刀,轻轻刮去石碑前的一层层泥土,大约挖了一尺见方,一个长长的生锈的铁筒从泥土中冒了出来,张斌双手颤抖地将它取出来,揭开铁盖,伸手从里面抽出一张丝质画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将画卷摊开。

    结果大失所望,黑乎乎的一张画卷啥都看不清楚,张斌估摸是铁筒上的铁盖没有盖紧,留有缝隙,导致雨水渗透下去,经过雨水浸泡以及铁锈腐蚀后,画卷已模糊不清,根本辨别不出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

    无奈之中,张斌将画卷放回铁筒,然后将铁筒重新掩埋好,做完这一切后,他颓然地坐在冰冷地上,心中充满惋惜、遗憾……百感交集中,张斌从地上突然站了起来,万千思绪只化作一声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