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绿衣少女
杨天凡手里捧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只狐狸，那白衣女子到死还是保持着人身，向着平台的尽头，缓缓走去，一步，两步…… 熊熊的热浪，炽热的岩浆在下面喷涌翻腾。 终于，杨天凡走到了平台尽头，站在生与死的边缘。 九尾白狐的脸色，忽然有了一丝丝满足，它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忽然笑了，仿佛所有的恩怨都已忘掉，就像年长的老者望着心爱的孩子。 没有人看到杨天凡的表情，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少年，何必这样沮丧。” 杨天凡没有说话。 九尾白狐轻轻拿起放在白衣女子胸口的赤炎扇，以及手中那株三色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起杨天凡衣袖，缓缓放了进去。 “这是我们妖族用无数性命换来的无上神器，送给你当纪念吧，不过，你可不要让别人看见，免得惹来麻烦。”他痛苦微笑着，同时全身再一次的剧烈颤抖，嘴角也流出黑色的血液。 它的声音，终于也低了下去，最后连一丝气息也没有再发出。 杨天凡紧紧咬住嘴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松开了紧抱狐狸的双手。 远处，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月辰，以及黑土和白云二人，从甬道之中点射而出，现身在平台之上，正好看见，杨天凡将那两只狐狸，丢到了烈焰湖中。 杨天凡怔怔站在那里，对身后的事恍如不觉，失神望着空中翻滚的两道身影。 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风，掠起了他的衣角。 有淡淡的白光闪过，那白衣女子婉约滑落的身体，褪去了人世的衣裳，显出了真身，一只漂亮的九尾白狐。 两只漂亮的九尾白狐，依然美丽如许，紧紧抱在一起，在空中翻滚着，向下落去，直到伴着两道火光升起，它们融入了岩浆里面，再也不见踪影。 月辰有些担心，向前一步，大声叫道：“天凡……” 可是那个背影萧索的少年，如若不闻，呆呆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人从烈焰洞出来，再次经过黑暗的琉璃洞，终于到达了地面之上，此刻，天已经大亮了。 每一个人，都长长出了口气，看黑土和白云的神情，也有几分疲倦，可想而知，昨夜他们四人联手击败的那只庞大的多足兽，实力是多么的恐怖。 只有杨天凡一人，不知怎么的，一直沉默着。 站在他身边的月辰，轻声询问着，杨天凡只是摇了摇头。 黑土往这里看了一眼，走了过来，对着杨天凡道：“原来杨兄弟是南天门下，失敬失敬。” 杨天凡勉强笑了笑，回了一礼：“黑大哥客气了。” 这时白云也走了过来，她的神情比黑土缓和多了，微笑道：“杨兄弟修为深厚，一人之力就铲除了两只千年狐妖，真是令人佩服。” 杨天凡心里一疼，抬起头来，向她看去，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向旁边的黑土看了一眼。 黑土感觉到白云的目光，难得的笑了笑，不过目光深处隐隐有道光芒闪过，缓缓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刚从鬼泣阴地回来，路上遇到你同门四位师兄弟，其中有一位冷艳女子，想来也是去除妖斩魔的吧。” 杨天凡心中一动，微微施礼道：“那正是我派掌门真人派出去的弟子。” 白云微微回礼，眼角余光瞄到了他身边的潇洒文士，竟被他高雅气质折服，忍不住问道：“杨兄弟，这位大哥身手好厉害，不知道是哪个门派？” 杨天凡看了潇洒而立的月辰一眼，转过头介绍道：“这位是水月天洞主无心大师的大弟子月辰师兄。” 黑土和白云一听，肃然起敬，在天下修道人的眼中，水月天的赫赫威名并不在南天门之下，当下见礼道：“失敬失敬，我们是东海之阁弟子黑土和白云，月大哥有礼了。” 月辰欠身还礼，微笑道：“东海之阁威名远播，今日见到二位，果然名不虚传。” 白云微微一笑：“月大哥的道行才真的高呢。” 月辰脸色一红：“过奖了。” 这时黑土咳嗽一声，向着杨天凡：“杨兄弟，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杨天凡怔了一下，疑惑道：“黑大哥有话请说。” 黑土看着他，缓缓道：“杨兄弟是最先进烈焰洞的，请问在那洞中，那两只白狐身上，可曾见到一把巴掌大的小扇子？” 杨天凡心头一跳，还未说话，旁边的月辰大声叫道：“有啊，昨晚我们两个和狐妖斗法，就看到她用这个法宝了。” 黑土和白云面露惊喜，但白云心思缜密，转念一想，对黑土道：“那怎么我们昨晚下去，没看到九尾妖狐祭出赤炎扇？” 黑土淡淡道：“她用赤炎扇召唤出火龙与我们对抗，那赤炎扇一定在她身上。” 白云沉吟点了点头，黑土转向杨天凡，紧张道：“杨兄弟，那把赤炎扇是我东海之阁镇派之宝，关系重大，不知道你可曾见过？” 众人目光齐齐望着他，杨天凡深吸了口气，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见过。” 黑土一怔，紧紧皱起了眉头。 白云的眼光在杨天凡身上转了转，沉吟一声：“怎么会呢，杨兄弟，难道那两只九尾白狐和你斗法时没有祭出赤炎扇吗？” 杨天凡又是沉默了片刻，才平静道：“昨夜我误打误撞进了烈焰洞，发现那只九尾白狐已经奄奄一息，后来那白衣女子进来的时候，可能在外面和你们斗法受了重伤，也是元气大伤，我没有花费多大力气，三两下就把它们打下熔岩湖。” 黑土和白云脸上立刻泛起失望的神情，黑土向白云看去，淡淡道：“从烈焰洞出来之前，我已经仔仔细细找过了，都没有赤炎扇的踪影，可能是和它们一起掉入熔岩湖陪葬了吧。” 白云叹息一声：“算了，黑土师兄，不管怎么的，我们也除掉了两只千年狐妖，对师门也算有个交代。” 黑土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杨天凡和月辰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师命在身，需回东海之阁禀报师父，就先行一步了。” 杨天凡与月辰齐齐还礼道：“二位请便。” 只有白云脸色依然阴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土点了点头，对白云道：“师妹，我们走吧。” 白云微笑点头，随即似乎想起什么，转过头对杨天凡说道：“杨兄弟，最近妖魔二族又蠢蠢欲动，你几位师兄和其余几派弟子都赶往万骨古洞去了，你何不前往？” 杨天凡一怔，现在出来十几日了，还没有一点师姐的消息，说不定师姐也往北去了，当下微笑道：“大家都去万骨古洞啊，那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也动身前往。” 白云微微一笑，看了月辰一眼：“那就好，我与黑师兄回师门一趟，说不定也要过去，到时候有缘再见。” 说罢，转过身子，与黑土走出去几步，白云忽然又转过身子，对着月辰微笑道：“那万骨古洞凶险无比，你们可要当心了。” 月辰脸上一红，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 白云微笑着收回目光，与黑土一道离开了。 杨天凡看了眼月辰，只见他望着白云消失的背影发呆，脸上大是古怪。 杨天凡喊了他一声，月辰才回过神来，当下两人也离开了琉璃洞外的树林，期间路过昨夜相思池的时候，杨天凡又往里看了看，只见一池清水深幽，碧波荡漾，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十分美丽，与一般池塘无异，困惑摇了摇头。 他们走下山，回到炎帝城，王员外和薛神医早已在府里等候，一听说他们回来了，下人们奔走相告，个个兴高采烈。 月辰把那株三色草交到薛神医手中，薛神医珍惜看着手中这株三色草，激动的点了点头。 杨天凡站在大厅里，望着欢喜的王员外一家，心里却一阵茫然，眼前又浮现出那两只狐狸的身影。 刚才黑土与白云问他赤炎扇下落的时候，那把赤炎扇就藏在他的袖中，他自己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对于东海之阁来说珍贵无比，但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九尾白狐的话来。 其实说起来，他与九尾白狐相见不过一晚，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但眼看着白衣女子决然自尽，九尾白狐抱着她一起投湖自焚，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依然如在眼前。 他深心处，竟对那两只狐狸有了亲近之情，莫名其妙对黑土两人撒了谎，推脱不知，瞒了过去。 月辰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王员外道：“王员外，三色草也采到了，我这位兄弟身上身无分文，衣服也破了，能不能找几件干净衣服换上？” 王员外一拍脑门，抱歉道：“真对不起，怠慢二位了，稍等片刻。”说着，他连忙吩咐下人准备银两衣服等物，接着引两人来到早已准备好的筵席，频频劝着酒。 杨天凡心不在焉吃着饭菜，心里装着心事，脸上有些不痛快。 王员外小心陪着笑脸，询问道：“杨兄弟今日怎么没有胃口，是不是我给的银两少了，你要是不满意，尽管开口。” 杨天凡急忙摆了摆手：“王员外，你想多了，我们帮助令公子，本是分内之事，至于银两么，乃身外之物，我出门走到匆忙，身无分文，要不绝不敢要你这些银两，这些足够了。” 月辰点了点头，微笑道：“杨兄弟说的有理，既然饭也吃过，令公子有薛神医照顾，相信不久就会康复，我们这就告辞了。” 王员外一再挽留小住几日，见他们执意要走，只得送他们出了府门，一直送出去老远，才停下脚步。 杨天凡与月辰离开炎帝城之后，向北而行，飞了一段路程之后，落到地上。 月辰向杨天凡问道：“杨兄弟，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杨天凡沉吟一下：“既然东海之阁黑土与白云说我师兄们去了万骨古洞，那我也便去看看他们，你呢？” 月辰想了想，缓缓道：“那我也去吧，反正师父让我游历天下，磨练心志，这一次正好听说妖魔两族余孽又要兴风作浪，我也去除魔卫道。” 杨天凡点点头：“那我们一起走吧。” 月辰应了一声，两人再次御起法宝，一路向北，如此行了十几日，来到一个小城，名叫“三合城” 他们走到城里，杨天凡和月辰分别向人打听，原来这三合城已经是离北方鬼泣阴地最大的一座大城，离此往北再行五百里，便是幽州地界的鬼泣阴地了。 两人走在街上，只见三合城居民都是中原打扮，此处本来就是北方一带要害位置，往来的客商，大多在此歇脚贸易，不过现在街上，却多了许多修道人士的身影，穿着各色门派服饰，来来往往，不知道是否赶往万骨古洞去的。 杨天凡和月辰合计了一下，打算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赶往鬼泣阴地，他们找了靠街最近的“万福苑”客栈，住了进去。 这家客栈规模在三合城是最大的，后面还有几个别院，他们每人一间房子，回去休息了一下，一会月辰来喊杨天凡出去吃饭。 这万福苑自带酒楼，地处三合城最热闹的大街上，但在二楼的贵宾厅里，却清净的很，大厅里摆了十五张桌子，现在只有三桌人在吃饭。 月辰叫过小二，点了几道菜，杨天凡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好奇向四周打量着。 两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杨天凡看了周围的布置，对月辰道：“在这里吃饭，不去便宜吧？” 月辰微微一笑：“这里是三合城最好的酒楼，自然不会便宜了，不过我们出来斩魔除妖，不犒劳一下自己好像说不过去，再说了，你我都是修道之人，对那身外之物看的很淡，银子再多也没用。” 杨天凡点了点头，嘿嘿一笑：“月大哥说的在理，钱财就是王八蛋，没了可以再赚，不能亏待了自己。” 月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点头赞同，过来一会，店小二端了数盘热菜上来，最后还有一道新鲜炖鱼，那鱼身体青白扁长，前部扁圆，后部偏窄，有一对长须，rou质白嫩，香气四溢，马上让人食指紧动。 杨天凡对烹饪有些兴趣，又从未见过这种鱼，忍不住问店小二：“小哥，这是什么鱼？” 店小二呵呵一笑：“客官你真有眼光，这鱼叫青鲅鱼，乃是我们万福楼的招牌菜，清香滑|润，入口香甜，在这三合城，可是大大有名。” 杨天凡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rou放到嘴里，立刻大声赞道：“真是好吃，rou质细腻，煮的很好，放了冰糖，加了姜片去腥，还有一股葱香味，一定是用了新鲜小葱，还有麻油的味道配的正好，好吃，好吃。” 他一脸陶醉，月辰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站在旁边的店小二更是佩服之极，夸赞道：“客官真是厉害，佩服。” 杨天凡见月辰望着自己出神，脸上一红，连忙放下筷子，追问了句：“这青鲅鱼，产自何方？” 店小二刚带作答，旁边一个桌有个女声道：“这青鲅鱼产自千里之外的东海之滨，如此遥远，如何运过来，店家莫不是骗人？” 众人吃了一惊，看了过去，只见那一张桌在上，做了七八个人男子，其中有两个女子，一位身穿淡紫衣裳，轻纱遮面，看不清容颜，露出几分雪白肌肤，另一个女子便是说话之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十七八九，一身碧绿衣裳，容貌秀美，柳叶眉，雪白肌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很是灵动，令人眼前一亮，就是比起南宫雪来，也毫不逊色。 杨天凡呀了一声，只见那少女眼光落到两人身上，最后停在杨天凡脸上，多看了他两眼。 店小二呵呵一笑：“这位姑娘说的是，不过你有所不知，在百年前这青鲅鱼的确是东海之滨独有的特产，后来北圣寺神僧法天大师路过东海，特地将这青鲅鱼捎了回来，放在三合山下的洪川之中，如今不但成活，渐渐繁殖起来，我们都是托了法天大师的福，才能吃上这鲜美的青鲅鱼。” 杨天凡和月辰听了，面露微笑，但那少女听了，回头与那蒙面的女子对望一眼，坐了回去，嘴里哼了一声。 吃完可口的晚饭，杨天凡二人心满意足的回去了，月辰在后院门口对他道：“今天赶了一天路，杨兄弟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出发，赶往万骨古洞。” 杨天凡应了一声，便也回房休息了。 这一夜，杨天凡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下，又做起了噩梦，赫然看见自己满身血於站在血海中，同时心中涌出说不出的杀意，让他忍不住杀戮一切。 “啊！” 杨天凡从梦里惊醒，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大汗淋漓，过了好一会，他激动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在黑暗中怔怔呆了许久，无意中伸手摸到了烧火棍，一股冰凉的气息包围了他，这个梦这些年来重复的做，那梦中嗜血的凶人，令他自己也感到恐惧。 四下无声，周围一片寂静。 他盘起腿，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身前，修炼起大梵般若经来。 这段时间，每次他从梦中惊醒，就修习一会大梵般若经，内心便平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