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噬魂幽冥牌
杨天凡听了不可限量几个字,心头一动,摇了摇头道:“先生过奖了,南天门高手辈出,在下朽木废材一根,不成器的。” 万仁敬怔了一下,失声笑道:“想不到杨兄弟也学会幽默了。” 杨天凡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和他争论,便问道:“万先生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要往哪里去啊?” 万仁敬悠然站起身,背负双手昂头望天:“这天下之大,浩瀚无边,我游历世间,大山深泽随意而往。” 杨天凡惊叹一声,这中年文士活的当真潇洒:“啊!先生果然好魄力。” 万仁敬回头看了一眼杨天凡,忽然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笑容:“杨兄弟既然是南天门下,道法想必高深莫测了?” 杨天凡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在下只是南天门一个不成器的人,谈不上什么道法高深。” 万仁敬微微一笑:“杨兄弟客气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杨兄弟能成全一下。” 杨天凡怔了一下:“万先生请讲。” 万仁敬道:“在下从小仰慕像阁下这样的修道高人,只是机缘不够,不得其门而入,而且在下对于高人能御使法宝飞行九天之上更是梦寐以求,数十年来,无一日不渴望得一件仙家法宝而观之,杨兄弟是名门弟子,不知能否完成我这个小小心愿呢?”说罢,他竟然深深弯腰行了一大礼。 杨天凡目瞪口呆,看着万仁敬行礼更是手忙脚乱,连忙扶起他,心中实在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看着万仁敬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叹了口气:“不怕万先生笑话,在下的法宝不是不愿意给万先生看,只是我的法宝上不了台面,只怕会让先生失望的很……” 万仁敬立刻道:“这有什么,仙家法宝岂有上不了台面的道理。” 杨天凡脸色微红,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从腰间拔出烧火棍递了上去。看着他递过来这么一根东西,万仁敬的脸上惊讶之色一闪,随即消失,郑重接过。 杨天凡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苦笑道:“不要说是你,就是我师门中的人也常常笑话我。”说了这话,杨天凡忽然一惊,觉得自己今天好生奇怪,在这素未平生的陌生人面前,自己怎么什么话都愿意和他说一般。 那中年文士没有注意到杨天凡脸上的变化,眼光都放在那根烧火棍上面,原本他面色郑重,眼中还有些随意,但渐渐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非但脸色沉了下来,一双眼更是死死盯着这根难看的黑色棍子。 杨天凡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万仁敬好生奇怪,把两尺来长的烧火棍拿在身前仔细看着,右手托住,左手修长的五指在棍身上轻轻抚摸,轻轻点击,小心翼翼,杨天凡忍不住问道:“万先生,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万仁敬如被惊醒,迟疑了片刻,把烧火棍交给杨天凡:“杨兄弟,在下因为仰慕仙道,所以在这方面书读了一些,有一些话想请教杨兄弟。” 杨天凡点了点头:“万先生请讲。” 万仁敬往烧火棍上瞄了一眼:“请问杨兄弟,这件法宝可是含有阁下精血在里面?” 杨天凡大吃一惊,刹那间脑海浮现当年在长青峰后山碧水潭的一幕可怕情景,霍然站了起来,指着万仁敬道:“你、你要说什么?” 万仁敬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请问杨兄弟,这件法宝可是两件事物合二为一?” 杨天凡隐藏在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秘密之一,现在竟然被他说了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万仁敬看着杨天凡惊讶的表情,明白自己所料不错,他好像微微低了低头,似乎想起什么,暗暗叹息一声:“你还不知道吧,这根黑色的棍子,原来是魔教的圣物。” 杨天凡越听越惊,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深心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冷冷笑着:“你早就知道了,你一直都知道的,这黑色的棍子如此凶煞,自然是魔教的邪物。” 杨天凡喘着粗气,盯着万仁敬,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 “这棍子其实不是那么简单,而是八百年前魔教教主黑梵天的遗物,名字叫沉沦杖。”万仁敬的话就像一个个钉子,一字一字的钉入了杨天凡的心中。 杨天凡整个人都呆住了,屏住了呼吸,脑海中百转千回无数个念头,有一个画面却总是挥之不去,那一具在破血洞之内的骷髅。 万仁敬看着他震惊的样子,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杨兄弟,你知道了这根棍子的来历,不知道你还愿意不愿意知道这黑牌的来历?” 杨天凡身子一震,直直看着万仁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天凡怔怔看着身前这个自称万仁敬的中年文士,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觉,可是在内心深处,仿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身不由己问道:“请万先生指教。” 万仁敬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黑色字牌煞气极重,黑光内敛,无缘人若近之,未及两丈之内,全身气血必定被这煞气逼迫倒灌心脉而死。” 杨天凡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可是我当初遇到这东西的时候,没感觉什么不适啊,还有我的师兄们靠近我也没事啊?” 万仁王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叹一声:“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所在,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黑牌必定是天下万中无一的特殊体质才能携带,而黑牌一旦认定主人,煞气会随着主人的心性而收敛其内,所以你才没有事,接近你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事了。” 杨天凡好像没听清楚他后面的话,追问了一句:“你后面说什么?” 万仁敬微微一笑,却没有回到他,指着烧火棍底部黑牌道:“这黑牌本是天下最凶煞之物,名谓:摄魂幽冥牌,并不是魔教之物,数千年来从未出世,只在古书孤卷中略有记载,杨兄弟福缘深厚,居然得到这两件人间至宝。” 杨天凡脸色木然,低低念了一句:“摄魂幽冥牌。” 万仁敬脸上恢复了平静:“不错,我在一本古书中曾经看到过,说天下有奇铁,落于九幽,幽冥鬼火焚阴灵厉魄炼之,千年方热,千年成形,千年聚厉鬼之气,千年成摄魂之能,其实这等凶煞之物,非生人能掌握,没想到……” 铛的一声大响,黑色的烧火棍从杨天凡手中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杨天凡头脑昏沉,只觉得胸闷无比,踉跄退了好几步,死死盯着这些年来一直陪着自己的烧火棍,一句话也说不出。 万仁敬看着他惊骇神色,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冷笑:“杨兄弟,你怎么了?” 杨天凡用力甩了甩头,几乎连说话都痛苦万分,木讷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是南天门下,怎么会用这等邪物。” 他这是也想起了在幽灵深渊下,难怪那些阴魂幽灵会如此惧怕这根烧火棍,只怕是这摄魂幽冥牌在作怪。 万仁敬看他样子,就知道这少年一直以来都是在南天门长大,从未见过什么世面,如今遭此突变,几乎不知所措,只是看万仁敬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安慰表示,只淡淡道:“邪物,你以为什么才是邪物?” 杨天凡看样子有些失魂落魄,看着地上的烧火棍道:“这东西不知害了多少生灵,还不是邪物么?” 万仁敬冷笑一声:“杀的人多就是邪物么?” 杨天凡几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没错。” 万仁敬面有讥讽之色,眉宇间煞气渐渐露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变了一个人,可是杨天凡此时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到这些,只听他问道:“请问杨兄弟,公虎母虎,白虎黑虎可都是老虎?” 杨天凡没想到万仁敬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怔了一下:“当然是老虎了。” 万仁敬又道:“那么老虎山羊,狮子小鹿彼此杀戮,都是生灵,可有正邪之分?” 杨天凡隐隐感觉他要说什么意思,可是心中还是不明白,只好道:“没有。” 万仁敬哼了一声:“那再请问杨兄弟,你所谓正道邪道,可都是人么?” 杨天凡愣了一下,有心反驳,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又道:“是。” 万仁敬一脸肃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直看得杨天凡心里发毛,才听他缓缓道:“杨兄弟,你们南天门有一件名动天下的镇山法宝——七星龙影仙剑,你可知道?” 杨天凡此时的情绪几乎被万仁敬所左右,不自觉点点头:“知道。” 万仁敬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那你可还知道,这七星龙影仙剑在八百年前那场正魔大战之中,杀戮了多少生灵,毁灭了多少生命,若论方今天下,世间法宝杀人最多,煞气最重的,只怕再不过是你们奉为神明一般的七星龙影了。” 杨天凡脑袋嗡的一声大响,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就像生生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同时,他仿佛觉得在深心处,隐隐有什么东西,那处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隐隐一声脆响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小小的裂缝。 杨天凡蹲在了地上,身前就是平静躺在地上的烧火棍,在阴影中显得难看而又丑陋,这个万仁敬说的话,其实当日在鬼泣阴地奇樱说的并无两样,可是由他口中说出来,杨天凡却感觉大不相同,在内心深处,隐隐有个声音在冷笑着:他说的是对的,他说的是对的…… 万仁敬平静的坐在一旁,喝着已经凉了的茶,远处上了年纪的茶摊老板向这里看了一眼,又转移开视线,全然不知这少年的心里此刻正波涛汹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天凡的脸色从焦虑、挣扎、痛苦中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伸出手,把地上的那根烧火棍捡起,站起身对着万仁敬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万仁敬此刻又恢复了他随意的样子,原来眉宇间的煞气也消失了,淡淡笑道:“我是万仁敬啊,一个游历人间的凡夫俗子而已。” 杨天凡盯着他,抓住烧火棍的手慢慢握紧:“凡夫俗子又怎么会懂得这些,你是不是魔教妖人?” 万仁敬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淡淡道:“正邪之分,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杨天凡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是的。” 万仁敬忽然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要用魔教的东西?” 杨天凡身子一抖,但脸色大义凛然:“这烧火棍或许是魔教之物,但我用它斩妖除魔,便是正道,我就问心无愧,就像你所说的七星龙影一般。” 万仁敬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身,上下仔细打量杨天凡一番,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人,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没料到你自己会想到这一层,真是难得,只是这份心思,就胜过了你们南天门,不对,应该世间大多数人。” 杨天凡不去理他,只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万仁敬不回答他,反而问道:“你这次往南而行,可是要回南天门么?” 杨天凡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啊?” 万仁敬微微一笑:“你还不知道吧,如今魔教重新崛起,联合北冥幽州势力,近日在东海彩云山上聚集,你们南天门去了不少人,在那里会合其他门派,恐怕会有一场大战,你怎么不去看看?” 杨天凡愣了一下:“竟有此事。”他随即抬头:“那管我什么事……”他话没说完,就在刚才一愣神的功夫,万仁敬像鬼魅一样没了身影,甚至连远处那个茶摊老板都没了踪影,孤零零的茶摊里只剩下杨天凡一个人。 杨天凡怔怔看了看周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怎么感到一阵恶寒。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终于一跺脚,往东去了。 杨天凡走后不久,从大树后面转出三个人来,当先一人是万仁敬,另一个是茶摊老板,还有一个却是让杨天凡看见了会大吃一惊的魔教妖女奇樱。 站在身边的茶摊老板此刻已非刚才那般老态龙钟,神态威猛,低声道:“宗主,他手中既然有我们圣教至宝,为何不把此人留下来?” 万仁敬神态自然,淡淡一笑:“沉沦杖和摄魂幽冥牌不知怎么的,居然被这少年以精血融合,成了血炼之物,如今这法宝出了这位少年没人可以再驱用了,我们抢来也无用。” 奇樱在旁边哼了一声:“我说这烧火棍当日在幽灵深渊那么古怪,原来有这么大的来头。” 万仁敬转头看向奇樱,脸上神色大是柔和:“奇樱,你看这少年如何?” 奇樱脸上一红:“爹爹,今天是女儿让你来看看他怎么样的。” 万仁敬呵呵一笑:“这少年还是不错的,只是受南天门门户之毒太深,要他加入圣教,以他那倔强性子,只怕千难万难啊。” 奇樱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低头轻叹一声。 万仁敬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秀发道:“不过他能够解开你这么多年的心结,让我们父女重新和好,这份情谊我们一定要还。” 奇樱神色一喜:“爹爹,你有办法了?” 万仁敬昂首看天,一股威势慢慢散发出来,看来他是个长期手握大权的人物,可是不知怎么的,看他的神情有些苍凉,只听他缓缓道:“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奇樱喜形于色,万仁敬转过头,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那神情和世间一般父母看儿女的神情一般无二,奇樱冲万仁敬笑着,却注意到旁边那人皱着眉头,低声对万仁敬道:“宗主,那小子只是南天门一个无名小辈,我们有必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么?” 万仁敬摇了摇头:“那少年手中有旷古至今未有的大凶至宝,而且看他样子还能cao控自如,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这等人才若能收之,将来对我霸业大有好处,而且他还帮了我们父女一个大忙。” 奇樱连连点头:“是啊,我当日就和他讲过了,若是加入我们圣教,爹一定会重用他的,可他就是不听。” 万仁敬失声笑道:“他怎么会听呢,就他那个性子,一直在南天门长大,早对我们圣教深恶痛绝,只不过沉沦杖和噬魂幽冥牌是天下大凶之物,虽然被这少年莫名其妙炼成了血炼之物,煞气内敛不露其外,但这两件大凶之物带在身上,岂能毫无影响,以我看来,这少年修行不深,又日夜和这大凶之物在一起,时间一久就会被法宝内的煞气所侵,性子必然改变,好杀嗜血,到那时正道自然不会容他,我们略施小计,他想不入我圣教都难。”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奇樱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望向东方,只见阳光灿烂,日正当午,宽阔的古道之上,早不见了那个少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