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千里黄云（中）
锦绣江湖千里路，玲珑山水九重天。 笙歌一宿妙音落，海晏河清作半帆。 漠北草原的王帐里，一把粗犷浑厚的嗓音念着这般绮丽纤秾南国佳音，万俟昊苍将手中的书放到桌上，走出帐外，广袤的草原一望无垠，天宽地阔，然而终究比不得汉人治下的如画江山啊！ 听着身后渐渐走进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万俟昊苍坚定地说道：“此次出兵我意已决，先生不必再劝，只要专心为我谋划便可！” 五年前那一战之后他曾经化名莫昊亲自前往天昇游历，期间所见所闻获益良多，而且有幸得名师指点武功大成，如今就算再对上当年的那人也必不会输！五年前的重伤惨败一直是他心头之恨，此次出兵誓要一雪前耻！天昇三皇子，此仇不报，草原男儿何以立世！ 冯礼出身河南道书香世家，少时家中遭逢大难，幸得家中仆人相救，幸免于难，却辗转流落到了突厥。当年还是孩子的万俟昊苍偶然出行遇到了冯礼，交谈之后被冯礼的文采见识所折服，引为西席。那时候的万俟昊苍和大多数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孩子一样，对中原文化一无所知。只听说过中原富庶，百姓生活安乐、衣食无忧，是人人向往的乐土，但是中原大地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他却是不知道的。 冯礼的到来为万俟昊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在他的教导下，万俟昊苍真切地认识到了什么叫“繁华胜地”，三吴都会的烟柳画桥，钱塘江上的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从那个时候起，一种叫做野心的种子便在万俟昊苍的心底生了根。 冯礼看着眼前意气张扬的少年，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他该感到自豪才是，“汗王胸怀大志，老夫心怀甚慰，又岂会阻拦？” 万俟昊苍惊讶地转身看他，方才在帐中商议出兵之事，一半以上的首领惧于五年前的惨败迟疑不决，纷纷劝他三思后行，他还以为冯礼也是来劝他的，“方才先生不说话，我还以为……” “呵呵，汗王以为我也不赞成？”冯礼笑道。 万俟昊苍点点头，在知道他并不反对之后脸色明显好了几分。 冯礼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草原人素来敬重英雄，我一介儒生，在突厥这几年承蒙汗王抬爱，诸位首领大多看我不顺眼，若是我公然开口支持，恐怕他们会怀疑是我居心叵测故意挑拨汗王。” “这群废物！”万俟昊苍一掌狠狠拍上旁边的武器架子，“整天就只想着争权夺利，骄傲自大，若是他们肯听我一言去学学汉人的东西，哪至于我突厥一族到现在还被汉人踩在脚下！” 在万俟昊苍统一各部之前，突厥大草原上一向是各自为政，十六部落各有属地，互相征伐侵占之事屡屡发生，彼此之间结怨甚深，统一之后虽然有所改善，却也难免会因大大小小的琐事发生争执。 事涉突厥政事，冯礼不好多言，无论万俟昊苍对他如何信任，他始终记着自己是个“外族”，有些话突厥人说得，他却说不得。“汗王莫要动怒，小小的摩擦在所难免，便是在中原的朝廷之上也从来少不了党同伐异，只要不耽误正事便可。” 万俟昊苍自然明白，方才也只不过是为了抒发胸中积压的怒火，“先生说的是，只是这些人畏首畏尾实在可恶！如今我突厥兵强马壮，正是入主中原的绝好时机，先生可有良策？” 冯礼点点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汗王不如与我入帐再谈。” 万俟昊苍自然应允。 入得帐中，冯礼示意万俟昊苍附耳过来，将计策一一告知。 “先生此计甚妙！我一早便有整合各部之意，只是不得其法，没想到先生想得如此周到！”万俟昊苍大喜，突厥十六部虽然皆已被他收服，但事实上，各部军权仍然掌握在各部首领手上，他若要调遣军队便只能通过各部首领进行，这些首领做惯了人上人，调动之间常有不从，处处掣肘不说，若遇紧急情况，极易延误，当年云河一战便是败在此处！若是云河一战不败，那还会有什么受降城？！可恨可恼！ “汗王于我有救命之恩，食君之禄自然应该为君分忧。”冯礼笑着说道。 万俟昊苍知他谨慎不肯居功，也不再多言，而是继续商讨：“只是此事说来容易，若是要动手推行的话还须得有个由头才好。” 冯礼还未回答，帐外小将哈鲁达一掀帘子闯了进来，万俟昊风不悦正要斥责，却听哈鲁达跪地回禀：“汗王，不好了！敕勒和朗格鸿打起来了！” “什么？！”万俟昊风震怒，敕勒和朗格鸿乃是突厥最大的两个部落的首领，在他统一突厥各部之前便针锋相对，势不相让，让他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安抚，如今开战在即，这两人居然在这关头打起来了！ “随我去看看！”说罢便要出去。 “汗王且慢！”冯礼连忙上前拦住，示意哈鲁达先行退下。 万俟昊风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他对冯礼一向尊敬，虽然不解，但还是留下来听他解释。 “恭喜汗王！此乃天赐良机，就看汗王如何处置了！”冯礼拱手说道。 万俟昊风起先不明白，过了一会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说的对！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我若不好好利用，那可就对不起敕勒和朗格鸿这两个送上门来的蠢材了！哈鲁达，进来！” 哈鲁达一直在帐外候命，一听传唤立刻跑了进来，万俟昊苍命他附耳过来吩咐一番，“啊？汗王这、这、这样不好吧？” 万俟昊风心情大好，也没计较他问东问西，“叫你去做你就去！啰嗦什么！快去！” 哈鲁达只好领命而去。 当日，敕勒和朗格鸿互斗致死，突厥十六部中最大的两部群龙无首，万俟昊苍顺利成章地接管了这两部。同时，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万俟昊风下令，全面整顿突厥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