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亲情
这天下午，林洛去了趟医院，将头上的缝线拆掉。 缝针的时候有麻药，林洛没觉得疼，拆线的时候可不一样，那真是往皮rou里面往外拔，硬拔啊！ 他呲牙咧嘴了一下午，哪怕从医院出来，头上都还隐隐作痛。 所幸这几天毒瘾没再复发，林洛明白，自己终于摆脱了那玩意儿。 回家后，他在房内边做俯卧撑边看课本，口中还念念有着词，突然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彤画下班回来了。 想象中钥匙开门的声音并未听到，倒是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他侧着耳朵听了好一阵，拿过一条毛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擦，又将客厅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藏在衣袖中，轻手轻脚地开了大门。 彤画瘫坐在地上，眉头紧皱，一手扶着墙，正吃力地站起。 林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将她搀扶进屋内。 “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见彤画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林洛蹲下身，去拉她的裤腿。 彤画下意识地躲避，拦住林洛，笑道：“妈真的没事。” “我看看。” 林洛没搭理她，拉起彤画裤腿，眉头也随之皱起。 在她的小腿外侧，血淋淋一道口子，连裤子内侧都濡湿了。 这不可能是摔的。 “怎么回事？”林洛说着，朝屋内走去。 再次出来时，他手上多了双氧水、云南白药和纱布。 “真的就是摔了一跤。”彤画低垂着头，没敢看林洛。 自己这个小mama，连慌都不会说！ 林洛不喜欢彤画的懦弱，但不代表他不关心她的死活。 “最后一次，我要听实话。”他重新蹲下，和彤画一模一样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看着林洛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彤画出现了片刻的愣神。 她从来没有发现，在被儿子凝视的时候，自己身上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好一会儿，彤画才小声说道：“刚进小区的时候，被一辆电动车蹭了一下……” “骑车的人呢？” “跑了。” “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 “妈不是怕你担心吗，我真的没事……” 她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林洛将手里的双氧水倒在了腿上的伤口上，霎时，彤画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你不是说没事吗，怎么现在觉得疼了？林洛抬眼白了她一眼，坏心眼地想到。 看着伤口处起了一层白沫，他拧开云南白药，边问道：“骑车的人长什么样？” 彤画咧着嘴，缓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没看清，但年纪应该不大，染着一头黄头发，小洛，以后在路上看到这样的人，你可得小心一些。” 都这时候您还关心我呢？ 等一下…… 林洛的动作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rou皮，你别以为这事完了，等过两天，我还会来找你的！ 他突然想到了赵凯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 当时一起在场的，的确有个黄毛。 妈的！ 他眯缝起眼睛，边将云南白药慢慢涂在伤口上，边语气不耐地说：“你放心，我没你那么笨，你还是多注意点自己吧。” 说完，他拿起纱布，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这话虽然不好听，但里面隐隐透着关心。 听着儿子的训斥，彤画却有种无法言语的窝心感。 她真的觉得，这几天以来，林洛变了许多，甚至和自己印象里的他，判若两人。 谢天谢地，小洛真的长大了…… 她眼眶湿润，刚想说什么，林洛已经站了起来，朝厨房走去。 “你歇着吧，今天的晚饭我来做。” 彤画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洛的背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还是让妈来吧……”彤画急忙起身，刚走了一步，腿上的伤口就让她猛地哆嗦了一下。 回头瞅了一眼，林洛没好气道：“都伤成那样了，你老实等着就行。”说着，他打开冰箱，简单挑选了一下，从里面拿了几样食材出来，在水槽清洗着。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彤画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洛，怎么可能会做饭？没道理啊！ 她禁不住问道：“小洛，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林洛头也不回道。 将食材洗净，下一步就是切菜了。 林洛的刀工，完全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一阵一阵的切菜声，间隔、大小都一致，仿佛是一台精密的仪器。 能把强迫症发展地这么严重，不难看出前世的他，生活的确奢侈。 对一个人的评价，一定是多样性的，但如果让林洛来评价自己，那么喜欢享受一定是不二之选。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对自己刻意地刻薄，那就是对生命的侮辱。 所以为了追求极致的享受，前世的他练就了一手绝妙的厨艺，当然，做饭也和享受没有关系，所以他往往会寻找特定菜品的厨师和餐厅，比方说前世那家店的牛排。 很简单的三菜一汤。 彤画看看桌上摆好的饭菜，又看看自己，知道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林洛没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端起自己的碗，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彤画没辙，但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她垂下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林洛很想装作看不见，他失败了。 “又怎么了？” 彤画抬起头，下颌还挂着泪，她急忙擦擦泪汪汪的眼睛，笑道：“妈高兴，mama的小洛，终于长大了……” 不就是一顿饭吗？女人啊，真是难以理解！ 林洛重新端起碗，加重语气：“吃饭。” 彤画连忙点头，脸上满是笑容，她捡起一块黄灿灿的鸡蛋，放进林洛的碗里。 “吃饭，吃饭，小洛你多吃点。” 林洛的动作又僵住了，换成旁人这么做，他估计能把碗都扔了，但不知怎么的，彤画的这个举动，却让他没有任何厌恶。 不知是原主的影响，还是他内心本来就渴望这份亲情，仔细想想，打从一开始，他不喜欢的仅仅只是彤画的性格。 “好吃，小洛的手艺真棒，妈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听着彤画的赞美，林洛轻轻笑了笑。 曾经他为了接近目标，在五星级酒店做过三个月的厨师，等任务完成准备离开时，就连酒店老板都亲自过来挽留。 更何况对于父母来说，哪怕孩子的收益难以下咽，在他们口中，都是世间美味。 饭毕，林洛边收拾边说：“一会儿我出去锻炼，顺便去同学家一趟，你受伤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没一会儿，林洛哼着歌，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天天吃rou吃不胖，天天PC身体棒，要是你不被我P，你的心里空荡荡……” 屋内的彤画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忍不住扶住额头。 得找个时间跟小洛说一下这事了…… 今晚，林洛没有再绕着小区跑步，而是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的老板是李虎，平时这里也是他和手下小混混们的据点。 到了地方，林洛直接走了进去。 烧烤店的人不少，有十多个，但没一个是来吃饭的，全都是小混混，赵凯也在其中。 见到林洛，赵凯骂了一声，把叼在嘴里的半截香烟扔掉，站起身子，道：“你他妈不是要退出吗，现在又跑过来干嘛？” 林洛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环视四周，说道：“黄毛在哪？” 黄毛名叫李正义，和赵凯一样，都是初中没念完就辍学的混混。 “rou皮，你找他干嘛？”坐在人群中的一名青年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青年年纪二十出头，在这群小混混中算年长的，名叫柳川，因为年纪的原因，和别人相比，他要成熟稳重许多，平时话不多，举止斯斯文文，看上去根本不像个小混混。 不用想，这样的人，一定头脑精明，一肚子的坏水，否则李虎也不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林洛忽视了柳川的问题，再次问道：“黄毛在哪？” 后者扬了扬眉毛。 赵凯曾和他说过，林洛变了许多，当时他没往心里去，今天见到本人，才意识到赵凯说的的确不假。 不仅仅是瘦了，林洛整个人如脱胎换骨般，往日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等柳川说话，躺在角落的周武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道：“谁找我？” 他就是黄毛。 “我。”林洛接话。 周武定睛一看，不由楞了一下，接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他妈终于舍得过来了……” 不等他说完，林洛打断道：“是你做的吗？” 他的话莫名其妙，周武却听懂了，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注意到林洛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一张脸噌一下就红了，挺着胸膛梗着脖子道：“没错，就是老子做的，你能咋滴？” “老子给你个教训，这就是跟我们作对的下场，这次撞的是你妈，下次就他妈是你了！” 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怪拧着要退出的林洛今天还会过来。 柳川、赵凯纷纷皱起眉头，如果说周武教训的是林洛，那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前者对付的是林洛他妈，这就有些过分了。 啪！ 柳川点起一根香烟，目光落在周武身上，慢悠悠道：“道歉。” “凭什么？我他妈凭什么跟rou皮道歉，如果不给他点教训，那我们这跟旅馆有什么区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柳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刚想说话，林洛幽幽道：“她的腿伤了，很严重。” “关我屁事，老子没撞死她，算她运气好，你他妈跟我道个歉，老子还能饶了她！” 林洛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动人父母，加倍偿还，你伤了她的腿，我要你一条腿，再加一只手，不过分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让菜市场老板帮忙杀条鱼一般天经地义。 不过他的平淡在众人眼里，到成了天大的笑话，一群人愣了一下，皆爆发出笑声，赵凯和周武更是夸张，站着的身子都直打颤，就连柳川，也边摇头边笑。 他对林洛说道：“rou皮，这次黄毛伤了你妈，的确是他不对，让他跟你道个歉，再带点水果去探望，这事就过了，怎么样？” 林洛也笑眯眯地望着他，口中却没有半点妥协。 “我说了，一条腿和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