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一章 无人可比

    封逐月一旦知道她不是她，而是他，那时候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锦瑟从前并未曾将自己的性别看做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十几年的时光说漫长似乎也算不得漫长，然而，从真正知晓世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唯有依靠伪装自己真实的身份，真正的性别，才能得以保全性命。飞影告诉他，如果他想要在赫连山庄活下去，他就不得不如此，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从此，他是她，就以这样的身份一直活到了现在。

    十几年的时间，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将某些东西忘记，什么是本能？他本就仿佛只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偶。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此时此刻的他也堪堪十三四岁，他甚至还并不清楚所谓男女之情，所谓世间****，所以男女对他而言，本来也并无什么区别。

    但是……

    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之中凝视着前所未有的哀愁。他虽然以那样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但是他始终是他，不是她。

    封逐月其实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在某些事情上十分聪明，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却又十分迟钝。别人尚且很难看出他的性别，但是封逐月和他却是朝夕相处了好些时日，她却从未从他身上看出过丝毫异样……

    其实这却也并不怪封逐月，他的伪装是完美的。如果说慕云仙的女装宛若天仙一般美丽，谁人也不敢相信那人其实是男儿之身，但慕云仙那张天仙美人似的面容，长在男人的身上尚且是妖孽的，超出性别的美。锦瑟的模样却是生来就本显得稚嫩，或者该说……他的模样是尚且还未长开，而他的模样本就秀美可爱，故而才很难让人看出男女之别。但若是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等到那个时候，当他从容貌稍微长开的少年真正长成了一名年轻的男子，那时候，一切该是全然不同。

    只可惜，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又会怎么样呢？

    而此时此刻的锦瑟，他虽然熟知世间的险恶熟知世事的艰辛，对于某些所谓的****，他却半分不知。

    他对封逐月的喜欢，便是如此。

    虽已不知是出于什么契机，此时此刻，封逐月在他心中，却依然已经是别人轻易不能比较。

    封逐月眯开一条眼缝，烛火摇曳，黯淡的光芒并不刺眼，模糊的场景映入眼底，她似乎依稀看见一个身影，又似乎什么也不曾看清。她睡得迷迷糊糊，脑海中的意识却又分外清醒，眼前的一切却怅然还只是一场梦境。

    微弱的橘色光芒，带着浅浅的暖意，使得一切更俨然是一个梦境一般朦胧。

    而下一刻，一双手将她双眼捂上，轻轻的，不带一丝力度，仿佛只是一个幻影。一个她睡梦中的幻影罢了。

    然而，她却又仿佛能感觉到某种温度。可惜，如梦似幻，真真假假，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轻易就能够分辨清楚。便如此时此刻，有些真相近在眼前，一个瞬间，错过了，之后的事情再是好或不好，又要另作他说。

    烛火下，被一双手轻轻遮挡住双眼的面容被那朦胧的光辉照耀得更好似梦境。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的人，早已经并非只有封逐月一个。

    他就站在床边，看着那半张模样看得顿时有些入迷。他在赫连山庄十多年的时间，跟随在赫连文之身边，他已经看过许多张脸，然而从未有一张模样值得他如此细看。而此时此刻，封逐月的半张面容已能让他顿住。

    他听见自己轻微地叹息。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这一刻能一直停驻于此。

    他在床边呆呆站立了许久，他仿佛忘记自己此时此刻还光着上半身，天气虽亮，屋内的烛火却给人煞是温暖的感觉。当他知道封逐月彻底陷入睡梦之中，他才缓缓收回手。他的动作轻快而悄无声息。在这段时间，他已经浑然忘记了时间。

    他才知道，过去的十几年他也从未觉得时光如何漫长。可是当他凝视着某张面容的时候，他的心底会因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些前所未有的触动，而这个时候，他觉得时间很长又很短。已经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控。

    然而时间过去，烛火熄灭，天光却又渐渐明亮。

    一个夜晚在不知不觉悄无声息之间变成了白昼。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落下。

    当封逐月再度醒来，一切俨然已是新的一天。

    她甚至不曾想过自己会睡那么久，当她睁开眼，她还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其实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她身边没有另一个人的体温，被子好好地盖在她的身上。她意识到房中只有她一个人，而当她起身，地上没有一丝血迹，干净得一如往常，这更使得她险些陷入迷茫。

    难道昨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境罢了？

    那的确很像一场梦境，但是许多事情她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知道，锦瑟大概是醒过来了，继而便自行退了下去，并在自己离开之前将地上残留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就连她方才盖在身上的锦被，其实也早不是她昨日盖过的那一床。

    如此一想她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封逐月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心中却又不禁生出更多疑问。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着轻轻一声敲门声，封逐月只觉得心中一惊，却又立刻回过神来。

    却看锦瑟从屋外走进，他几步走到封逐月面前，封逐月这才往他身上看去，目光才刚刚落下，却看锦瑟当即居然是封逐月面前跪了下来。

    封逐月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缓缓开口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她的语气仿佛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带着几分并不明显的温怒，“你起来吧。你此时此刻跪在我面前又是什么意思……”她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字字句句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