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夜已深。马车在路面上缓缓而行，马车前数名仆役举着回避，肃静牌，后面官衔牌上赫然写着钦封光禄大夫，吏部尚书，谨身阁大学士钱，正是当朝次辅，钱升元。

    马车里，钱大学士正靠在车内躺椅上闭目养神，侍立在旁边的小厮轻声说道：“老爷，到咱府前了。”

    钱升元睁开眼，轻轻跺了跺车板，只见外面车夫打开车门放下踏板，钱升元缓步走下，看着自家管家钱四福侯在车旁，似有事情禀报，便问道：“四福，家中有事？是正元那小子又在哪闯祸了？”

    “回老爷的话，少爷近日陪着少夫人在京郊外院赏枫，倒是没出去和好友饮宴。”钱四福躬下身子，扶着老爷走上门前台阶，“今日有一人持拜帖来拜见老爷，说是老爷故人之子，想要问个明白，那人只是笑而不语，只给老奴一块玉佩，说是老爷一看便知，老奴不敢定夺，将他安置在东耳房候着。”

    钱升元停下将要跨过门槛的脚步：“这人如此神神叨叨，定又是标新立异之徒，你将玉佩还了他，再赠二两程仪，让他去吧。”

    “是，老仆明白。”

    钱四海听命，取出袖中玉佩递给身边小厮，再取账房支二两银子，一并给耳房候着的客人送去。

    钱升元突然瞥见小厮手中一抹翠色，摆了摆手，让小厮呈了过来，放在手中摩挲片刻又将其放了回去：“今日正好无事，既是故人之子，就让他去暖阁候着吧。”

    小厮领命，自去引那客人去暖阁不提。

    钱升元让丫鬟侍候换下朝服，换上一身家居常服，让几个贴身侍从留在屋外，自进了暖阁。

    暖阁中，一四旬男子正轻轻吹开茶沫，咂了一口茶：“果然上好龙井。”

    钱升元并不接话，细细打量男子，目光扫到男子腰间所挂翠绿玉佩，心中一紧，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那男子倒是镇定自若，面露微笑，目光直视钱大学士，毫无拘谨神色。

    “你说是我故人之子，敢问令尊何人？”

    “哈哈哈哈。”男子爽朗一笑：“二十余年不见，钱大人养气功夫已然大成，家父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也是欣慰有加。”

    闻听此言，钱升元面色一沉，走到门口，掩上房门。

    “你是正荣？二十七年前你不是死了么？”

    中年男子正是那日水泊边的黑衣人，天照国事犬养正荣。听到此言，他惨然一笑：“我是正荣，却也不是正荣。以前的我早已死了，可这老天不肯收我这份躯壳，让我又活了下来。倒是钱大人这二十年来春风得意，官运亨通。”

    钱升元跌坐在座上，沉默不语。

    犬养正荣继续说道：“我当日中箭落水，众人以为我必死，江流湍急便也无人想着捞取我尸身，天无绝人之路，我随江流冲出不久抓住一截浮木，浮浮沉沉半日，直到被沿江游览的天照国师柳生宗政捞起，他知我身份特异，便派人将我送隐蔽之所养伤，待风头过去之后，又安排我与天照商队返回天照，二十五年来，我终究还是回到了京城。还知道了一件事，当年永兴太子安插在楚王爷身边的钱侍读，已是贵为当朝次辅，谨身阁大学士。”

    “当日楚王发难，我一小小侍读远不是核心人物，待我得知消息之后，永兴太子已被先帝赐死，东宫属官以你爹顾生言为首一十八人皆遭灭门之祸，本以为我的身份早已无人知晓，谁知你能逃出生天。”钱升元沉声道。

    “苍天不顾，如犬生养。我已不是当年的顾正荣了，我现在叫犬养正荣。”犬养瞬间收束情绪：“钱大人也莫起什么糊涂心思，晚辈既然来此，就是做好万全准备。”，话音未完，嘬舌尖啸，不多会四处便传来几声应和的轻啸声，钱升元脸色瞬间阴沉，守卫森严的钱府，不知何时竟早已被犬养带来的人混入。

    “晚辈也无伤人之心，当年之事，确于钱大人无干，这灭门之祸只能算在先帝和当今的头上，晚辈此次前来，也并不是威胁大人，只是有一份泼天富贵，想要留给故人。”

    钱升元闻言：“以你顾家家学，老夫信你在天照国也必是位高权重，只是以你身份，许老夫泼天富贵，未免也是夸大其词了吧？”

    犬养倒也不以为忤：“大人在大华倒也是数人之下，万人之上。只不过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晚辈送的这份大礼不是别的，正是当朝首辅之位，不知大人是否动心？”

    “我大华宰辅之位，也是你能私相授受？”虽已作好准备，钱升元依旧被其狂言所惊，不免嗤笑出声。

    “简单。”犬养正荣微微一笑：“不过请立太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