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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投胎_第一部投胎 第八章 新生

    老杜跟着二哥,踏着泥泞不堪的土路向村子里走去。一路上二哥不停地跟村里的人打着招呼,在路过一道向阳的小土坎时,那里的墙角下蹲着几个老汉,正在晒太阳。不知是阳光太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老杜觉得人群里有那么几个老人的脸色特别的红,不是那种红光满面的红,而是红中泛黑,呈棕色,有点儿象红种人的肤色。没错,他们看起来确实象是红种人。

    我们这个世界上以肤色来区分种属可以分为四类,即白、黄、黑、红。红种人也称棕色皮肤,大部分居住在美洲,也就是印第安人,但经过欧洲殖发者的掠夺屠杀,以及潜移默化,现在的红种人已经几近消失,或者说与移民的白种人混交,到现在在文明神会中已经很难再见到真正的红种人。他们的相貌特点跟亚洲黄种人很象,也就是肤上有区别,其实红种人中除受斯摩人以外就是印第安人,而他们正是亚洲蒙古人种的一个支系。也有人说印第安人本就是亚洲人迁涉过去的,但没什么实质性的依据。

    这几个老人除了肤色稍红以外还有一点让老杜觉得他们象是红种人——他们的前额都比较扁平,双眼多少都有点儿对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斗鸡眼。这两点也正是红种人的一支——玛雅人的特点。

    据说玛雅人把扁平的前额作为美丽的标志,为了达到这种畸形的美,他们把孩子的头部夹缚在两块木板之间,一片放在脑后,一片放在前额,这样要夹上许多年,当木板取下后,孩子的前额就会形成扁平的,终生不会变。对视眼也是后天造成的,当一个孩子出生不长时间,睁开双眼时,母亲就会用线绳吊起一个小松脂球,在孩子的两眼之间晃,孩子的目光被这个小东西吸引,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对视眼。在他们的眼中这也是种美。

    至于这几个老人,他们显然不是什么印第安人,从小也不会受到那样变态美的虐待吧?但是为什么他们身上会有这两个共同点呢?老杜一边走着一边扭过头望向那几个老汉,心中很是纳闷。

    “二子,回来了?”其中一个斗鸡眼稍微严重的老人远远地招呼着二哥。

    二哥答应着,正想带着老杜跨过土坎,刚才那个说话的老人又问:“这是谁啊?你们家来亲戚了啊?”

    二哥用手背抹了把挂在嘴唇上边的两行清鼻涕,在破袄襟上蹭了蹭,抽着鼻子说:“我哪有这样的好亲戚啊,是老好,他是老好家的亲戚,我这是从县城里回来,顺道给捎过去。”

    老杜又撇了撇嘴,“捎过去”?我成货物了我。

    “噢,是好子啊,客人这是从哪里来的啊?”另一个同样有着斗鸡眼的老人问。

    老杜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热情得有点儿过头了,但人家既然问了又不能不回答,就随口应了声:“东北。”

    “东北?我怎么没听说过好子在东北有亲戚?”老人捋着颏下那打成绺的一撮山羊胡子说。

    老杜几乎要气乐了。人家有什么亲戚干嘛非得跟你说?

    “有啊,”这是旁边另一个老人接过话头说,“好子的女婿不是在东北吗?”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老人的目光就象聚焦了一样,齐齐刷刷地落在了老杜的身上。是啊,好子的女婿是在东北,也是他们家唯一的东北亲戚。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好子的女儿丹丹在年前死了,听说死的莫名其妙,是被厉鬼索命的,更有的传言,说是她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个亡灵。她是嫁给了鬼!

    我的天哪!难道现在这个人就是好子的鬼女婿?

    老杜从几位老汉那怪异的目光中品味出了异样,一时尴尬得手足无措。幸亏这时旁边的二哥啮牙一笑,对着几个老汉嚷嚷着:“嗐,嗐,嗐,上什么神儿呢?丹丹的男人我见过,都快八十了,牙都掉得没几颗了,而这位顶多也不过六十,哪里会是那个鬼女婿?歪叔,老根侄子,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

    也不知他嘴里的老根侄子是哪一个?看这些老家伙,每一个都七老八十了,怎么会有他的侄子?还有,我老杜看起来象是六十的人吗?

    老杜觉得再不走就要被他们气昏了,他象逃命一样,拎着七大包八小卷的,蹒跚着爬过了土坎,在身后留下了一串诧异的目光与喃喃的咕噜声,那咕噜声不象是在议论,而象是祈祷之类的念念有词,语言也是很怪异,不象是汉语,也不象是诵佛经。老杜放慢了脚步,他的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向后望了一眼,但见那几把老骨头正盘膝坐在土坎上,两臂前伸,双手微张,仰首向天,整个身躯在一颤一颤的,嘴中叽哩呱啦地念着什么。那神态让老杜想起了在电影中见过的跳大神。他们的眼珠子向上翻着,老杜有点儿替他们担心,会不会随时都把老命给交待了。

    而最吸引老杜的就是他们那说胡话一样的语言,别的他听不懂,但有四个字他却听得非常清晰,因为这四个字是几个老汉反复吟诵的。这四个字就是——伊察姆纳。

    伊察姆纳?老杜皱着眉头,怎么就觉得这四个字这样熟悉呢?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说过?

    这时候二哥又在催促他了,老杜也没细想,跟着二哥走去。在这瞬间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看到其中一个老人腋下的焊烟口袋上悬着一个绿瓦瓦的小饰物,远远看去,象是一柄小巧的斧子,从材质看不象是化工合成物,难道是玉石的?

    一路上老杜都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个小饰件他模模糊糊中也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有老人反复念诵的那种语言,老杜敢肯定那绝不是方言,当然更不可能是外语了,几个庄稼汉怎么可能懂外语?那究竟是种什么语言呢?为什么其中那四个字听起来那样的耳熟呢?

    老好,也就是李正好,也是老杜岳父,这个人高高的个子,佝偻着腰,一副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些木纳,当他看到二哥把老杜领着跨进烂门槛时,先愣了一下,然后才招呼着让两人进屋坐。他手脚都些局促,拿着破抹布抹凳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老杜扶着让他先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勉强地把屁股挨在那“嘎吱”直响的老杨木凳子上。虽然李正好比老杜大不了多少,但从辈份上说也是他的长辈。对于长辈,老杜向来是极其尊重的,他从兜里掏出烟,极不熟练地给老丈人点上,然后递给二哥一根。本来老杜是不吸烟的,但头一次到老丈人家里来,总得备上一盒烟,应付下场面吧?

    老杜坐下后打量下屋子,可以看出这家人的生活条件确实很差。墙上还是用那种记忆中小时候才会有的报纸糊裱的,上面还有几幅比较醒目的*林副主席的头像。报纸已经发黄,有的地方啮牙裂嘴地开了许多口子,偶尔有一两只草鞋虫从剥落的黄土坯里钻了出来,在墙上大模大样地蝣走着。四面墙角的棚顶处还挂着细细的蛛网,上面粘着几只干瘪的苍蝇与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靠东面的墙边放着一口老式的衣柜,令人奇怪的是这口老掉牙的衣柜竟估擦试的锃明瓦亮,泛着黑黝黝的光芒。在北面也是两口老式的立体柜,柜边有一架那种八十年代的洗脸盆的架子,柜子上放着一台不知还能不能放出人影的老式21英寸彩电。而最令老杜没想到的是在西面的墙上居然挂了两面镜子,镜子本不是什么稀奇物,但镜面上的花边图案与字迹却是令老杜感到好象是回到了六七十年代。一面镜子上的图案是一艘轮船,下面是毛爷爷的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另一面镜子上的图案与字迹已经驳落,看不表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同样是那种时代烙印特别深的产品。

    李正好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木纳得都令人吃惊,他只是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也不说话,就是闷哧吭声地吸烟,那架势让人感觉他象是不欢迎这个头一次登门的女婿似的。

    “咳咳,”老杜咳了两声,有些磨不开地说,“我,我妈她不在家?”

    李正好显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说:“啊,她,她去窜门了,一会儿就回,一会儿就回。”

    然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水,顺便去喊丹丹他妈。”

    二哥这时站了起来,他说他去喊丹丹他妈,其实这是借机想溜,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半老头子真的就是丹丹的男人啊。我的妈呀!早知这样原先就不说那些话了。

    李正好也没客气,他把二哥送到门口时,二哥一脸神密地压低声音问:“这个老……这个人真是丹丹的男人啊?”

    李正好点了点头。二哥神密兮兮地向屋子中望了一眼,颠颠地走了。他喊完丹丹妈后还要急着到南墙根底下去跟那些晒太阳的老爷子们通报惊天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