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馨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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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陈惜我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七点了。 陈惜我家是个两室一厅,准确的说是一室一厅,陈惜我的父亲在客厅末尾用木板隔出了一个一米多宽的小间,放上一张单人板床,再用一块掉色儿的旧布帘子当作门,那就是陈惜我的卧室了。 灯光昏暗的像黑夜来临前最后一抹黄昏,几只飞虫无助的迷失在灯罩之下,房间里很凌乱,雾气随着半开的窗户弥漫了整个屋子,桌子歪放在客厅中间,两根凳子一根孤独的倒在地上,一根无奈的依靠在沙发旁,桌上与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五六个廉价牌子的酒瓶,旁边还散落着一件看不出是白色还是灰色的T恤。 房间右侧摆放一张破旧帆布沙发,这是整个房间里最像家具的家具,而地上那条“灰”T恤的主人此时就只穿着一条短裤卧躺在沙发上,头向北耷拉在沙发边缘,脚向南随意的放在那根凄惨的凳子上,脚散发出的“迷人香”连蚊虫也敬而远之。 这人便是陈惜我的父亲陈青山,被外人称作三天一小醉,五天一大醉的“酒罐子”。 一见屋里这般模样,陈惜我知道今天应该是五天那一大醉。 陈惜我面无表情的上前关上窗户,从屋里拿出一张薄毯随手搭在陈青山的胸口上,然后将报纸放在桌上,将桌子挪到他原本该呆的窗户边,扶起凳子,把酒瓶一一捡起放到门后等下次有收废品的来时,还可以换两个鸡蛋钱。 那条灰T恤也被陈惜我捡了起来,丢到卫生间等会儿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洗掉,再将地上重新清扫一遍,屋子里再次变的干净整洁。 在这期间,陈青山只是嘴里支支吾吾的翻了个身,面朝沙发继续打起了呼噜。 收拾妥当,陈惜我来到厨房,打燃灶火烧了一锅开水准备做晚饭,从前天开始,家里就只剩下两包蕨面了。 没一会儿,陈惜我端着一大一小的两碗面走出了厨房,面条做的很简单,酱油没有了只放了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前天巷子口捡的烂菜叶还有一些,虽然全是烂黄叶子并且焉揪的几乎没了水分,但总归是这两碗面里最看的过去的东西。 拉过一根凳子放在沙发旁,大碗面放上去,筷子横搭在碗边,陈青山饿醒了自然会吃。 重新坐回窗户边,陈惜我拿过宋老头那里顺来的报纸,端着小碗面一边看一边吃起来。 报纸头版永远是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大雾浓度可能会增加到C-级。 陈惜我吃了口面,回想每年年底这个时候似乎城市大雾警戒等级都会有所提高,去年这个时候到达了B ,军队警戒待命,学校停课,图书馆,商城等公共场合都进行了人流管制。 不过按往年的经验而言,C-应该还达不到预警线,最小也要到C 才会让人们紧张起来,也只有在城中心那座预示着大雾来临的巨钟敲响时,人们才会惊醒自己是活在大灾之年,每个人随时都可能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嗯..但愿不要敲响钟声,下个月就要交房租了...” 陈惜我有些懊恼,学校停课倒无所谓,可是图书馆关闭就麻烦了,自己在图书馆做着兼职,每月可就靠那可怜的一点薪水过日子。 陈青山是一名水电工,以前在电力公司工作,几年前因为酗酒作业被公司开除,这几年家中的主要收入来源就靠他出去给人修电器,排电路维持,但也仅仅够交房租和他每天的酒钱,其余日常开销基本都得靠陈惜我来想办法。 报纸的大雾预告下面整版都是大雾之时民众需要做些什么,诸如关紧门窗,尽量不要出门,提前备好一些紧急药品和食物一类。 陈惜我并没有去看这些“温馨提示”,直接翻了过去,多少年了,还是这几句话,他都能倒着背出来。 报纸的第二版,是年前将要举行的“曙光节”相关消息。 曙光节,从曙光之城建立那天起就有的官方法定节日,每年这个时候城中的学校,工厂都会放假,曙光之城军事行政主官会带领各行各业的优秀人士前往城市中心的钟鼓楼,进行祭奠与祈祷,民众也会在那里聚集,跪拜在穿城而过的凤凰河岸边,祈求各自的愿望。 这个节日很盛大,陈惜我听大人们说过,以前如此普天同庆的节日还是大雾之前中国的春节。 “算来也就十来天了。” 在那版报纸的下方,陈惜我还发现了一个小栏的信息。 “今年曙光节之时,位于明珠之城的东方联合政府将派出小组专员前来参加,之后小组成员会参观视察曙光之城的城市建设,军事防务,民生民况等,届时曙光城也会派出高官接待,双方将深刻交流建设城市,抵御大雾之灾等各方面的心得经验。” 陈惜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多留意了一下这条新闻。 陈惜我所在的曙光之城在名义上是隶属于明珠城联合政府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在大雾之年,这种所谓的隶属其实更多的是听宣不停调,不过明面上曙光城的当权者还是会对联合政府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也正因为这种政治关系,陈惜我才会多留意这条消息,联合政府的巡查人员并不傻,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来查看曙光的军工建设,军事防御这一类机密的事务,想看别人也不会给你看。 因此按照往年的先例,巡查组只会象征性的巡视一下普通的民生情况,环境治理之类无关痛痒的东西,曙光政府也自然会象征性的听取一下意见,做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改善” 比如...发放一些救助粮食?哪怕只有一斤半斤大米或者一两把挂面,那对于陈家来说也总归是聊胜于无。 继续翻到报纸第三版 ,标题-《昨日,支持雾变者法案的民众组织,在行政大街进行大规模集会游行,并与警方爆发冲突》... 陈惜我正准备往下看新闻内容,沙发上的陈青山就如诈尸一般“嗖”的一下坐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低着头朦胧醉眼的先是看了一眼陈惜我,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那一大碗面,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陈惜我似乎也对父亲这种酒后诈尸的行为见怪不怪,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翻看着报纸。 此时外面的天也尽黑,明明门窗都关着,也不知哪儿来的风刮的头上昏暗的吊灯左右摇晃,一会儿照在大碗上,一会儿照在小碗上,而房间里除了两人吸吮面条时发出的呲溜声再无其他声响。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吃饭?”陈青山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陈惜我翻了一页报纸,也不挪开目光,平静的回了句:“在天台多呆了一会儿。” 陈青山轻轻点了点头,隔了半响也是极为平静的说道:“今晚就别睡床上了,以后记得早点回来,晚上我饿的快。” 陈惜我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这位“慈祥”的父亲:“我明天得去学校了。” “学校?去干什么?” “上学。” “哦对...你还在上学,学生就该上学。”陈青山恍然,随即又疑惑道:“几年级?” 陈惜我面无表情:“初二。” “那是该好好学习,今晚用两根弦弹吉他吧,记得别搞出声响影响我睡觉,嗯...这汤水怎么没味儿,没放盐吗?” 说完陈青山仰头将碗里的面汤一股脑儿倒进喉咙里,咕噜噜漱了下口才咽下去,然后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陈惜我起身收拾碗筷,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马上要交房租了,少喝两瓶酒,还有大雾要来了,喝醉了也别在路边睡。”
谁知脚还没踏进厨房,身后震天的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 按部就班的洗碗,洗衣服,再洗个澡从浴室出来时,陈惜我再次抬头看墙上的时钟,正好11点。 看了看窗外,雾依旧迷茫,夜空朦胧什么也看不见,走到门口抬手关掉了的灯,屋子里立刻漆黑一片,只有陈青山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陈惜我来到墙角,从隔帘后面取出一把和自己身高一般高矮的吉他,在地上铺上几张旧报纸,小心翼翼将吉他放了上去。 蹲在大吉他前,陈惜我伸出右手食指,想了想又将中指伸了出来。 摘下眼镜闭上眼,深吸两口气,浑身血脉如潮汐一般开始缓缓翻涌跌宕,心跳急速加快,面色苍白,额头上的青筋也越发明显,一颗颗汗水沿着脸颊浅浅的沟壑往下滚落。 “静极而动之不已,而生气也,动之极,则静,生阴,阴阳互根,两仪为之而立。洞破无有元本,则太极之真无,无极之妙有明矣,造化之道明矣...” 默念一段口诀,陈惜我面色逐渐缓和下来,只觉得一股无形之气自心间起随着血脉很快覆盖到全身每一处,躁动的血液被五行之气所包裹,就如婴孩一般方才还哭闹造作,被人一哄便很快安静和顺下来。 当感觉血液已经基本平复下来后,陈惜我再次鼓动无形之气,驱使着周身血液开始有目的性的流动,一束束微光从全身上下缓缓移动,仿佛流沙中的宝石一般呈华丽的流线形状源源不断的向右手流去,经过臂膀,肘腕,掌心,在两根手指尖汇聚。 当微光积赞累积到达了临界点,两根手指指尖之上的虚空中,出现了一朵靛蓝色彩的绚丽光球。 这颗光球远比傍晚在天台上那颗大的多,也更加具有立体感,就像不断打气的气球一样随时都会破裂飞散。 待光球的光晕稍加稳定,陈惜我将手臂缓缓放下,两个手指落在大吉他的六弦和五弦之上,闭气凝神竭力控制全身的气血,身子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凭空向大吉他上方悬浮起来,直到整个小小的身躯完全与吉他成90度倒立。 琴弦受到压力慢慢的弯曲,即便陈惜我紧咬牙关竭力的控制着气息波动没有让其贴上琴板,琴弦也随着他不稳定的身体不断颤抖。 从两年前起,琴弦碰到琴板,迎接陈惜我的必定是一顿毒打。 此时的他的眼睛也没有再闭上,黑暗中眼睛泛着淡淡的蓝色,透过微弱的蓝光,眼珠上的血丝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 陈惜我心中暗暗叫了声命苦,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气息已经越来越乱,再这般下去要么琴弦碰到琴板挨一顿揍,要么自己一定会流鼻血然后晕厥过去。 “呼噜噜...嗤....” 忽然,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陈青山如雷般的呼噜声,陈惜我浑身一凝。 “呼噜噜....嗤~~” 又是一声比方才更加长缓一点。 陈惜我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体内无名之气的鼓动,让其随着呼噜声一起起伏。 “呼噜噜.....嗤~~~” 呼噜声越来越慢,慢到陈惜我以为自己这位慈祥的父亲会不会一口气没喘上来过去了, “过去了也好,明天可以少煮一碗面。”陈惜我心中恶毒的幻想着。 庆幸的是当气血鼓动的节奏与呼噜声完全重合之后,体内躁动的血液逐渐平稳下来,手指上的光球忽明忽暗,下方的琴弦也不再颤抖。 呼噜声与蓝色光晕交替纠葛,一个打拍子,一个灯光效果,像极了上城区午夜歌厅中贵族们那纸醉金迷的梦幻场景,不过那舞池里有的是兴奋与狂躁,而这个房间里只有不是很美好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