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了盼头，日子便消磨得快。没过两日，就有丫鬟送了新做的衣裳来，竟是骑装。杏翎把衣裳捧到云瑞面前说：“格格，太子妃让人送了骑装过来，要你试试合不合身。”

    云瑞道“好”，便由杏翎帮着把衣裳换上，大小刚好。揽镜自照，在骑装的衬托下少了几许娇态，平添几分英气，甚是满意。

    终于到了跑马竞技这一天。

    云瑞一大早便换衣梳妆完毕，看着镜中的美人，杏翎有些失神，终于明白何以要用“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来形容女子美貌。

    六月的阳光并不毒辣，晒在身上异常温暖，令人神采奕奕。将将走到门外，太子与玉嫣也正出来。却见玉嫣一身寻常服饰，并未穿骑装。太子则是一袭月色马褂更加村托出他的身材挺拔。

    云瑞忙上前请安，太子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笑说：“这身衣裳倒适合你！”

    云瑞笑了一下，侧身退到玉嫣旁边，没有说话。太监挑起帘子，太子便率先上了马车。云瑞趁着四下无人的空当，忍不住问：“jiejie今日不骑马吗？”

    玉嫣笑说：“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在一旁看也是一样。”话音刚落，就见太子嚼着笑伸出手来。旋即软声说：“走吧！”便搭着太子的手上去。

    待玉嫣坐好，太子又回身扶云瑞，他微微弯腰，温润的脸颊在阳光下耀眼而美好。云瑞犹豫了一瞬，将手搭了上去。太子的手温暖而有力，手掌上有薄薄的一层茧，应该是平日勤练骑射留下来的。云瑞暗自想，身为太子，将来要承袭大清王朝，需得付出的努力定然要比其他阿哥更多吧！竟有些希冀今日在跑马场上，他又会是何等的风采奕奕。

    到围场的时候，已经三三两两有人在骑马遛圈。老远便看见十阿哥正骑着一匹大黑骏马，驰骋在天地之间，英气勃勃，气宇不凡。

    围场一旁设有帐篷，供众人休息。

    刚随太子进去，便有两个女眷急忙上前请安。其中一个大约十六七岁，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眉，脸庞清瘦，身量苗条，看似弱不禁风，却透着一股利落和干练。另一个云瑞瞧着有些眼熟，思索了半晌方记起竟是太子大婚当晚曾与自己共餐一席的那个出挑女子。今日着一身桃色骑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越发显得身段窈窕玲珑。她看见云瑞，亦是惊讶，当即愣了一下，然后眉眼弯弯地冲着云瑞明媚一笑，显得十分活泼讨喜。

    云瑞回以一笑，顿时对她心生好感。

    玉嫣与她们寒暄几句，便择了一处能瞧见马场的位置落座，方一坐定，就轻声在云瑞耳边道：“她们是董鄂家的，年长的那个是三福晋，另一个是灵珊格格，年岁与你倒也相仿。”

    云瑞点点头，再度将视线放在灵珊格格身上。她此时已走到账外，正把弄着手中的马鞭，不多时便有驯马师牵了一匹体态健硕的马儿过来，马儿在她跟前踏了踏前蹄，她的小脸就白了白，慌忙躲到丫鬟身后，看起来憨态可掬。待马儿站定，灵珊格格这才探出身子，在驯马师的帮助下骑上马背。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灵珊格格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着云瑞挥了挥手。

    云瑞亦颔首微笑以示回应。

    突然听到帐篷外有一阵叫好的声音，夹杂着掌声。一众人都起身往外。只见先前还在驾马驰骋的十阿哥手中已然多了一弓一箭，箭已在弦，瞄准了数十米以外的箭靶。马蹄踏在草坪上“嘚嘚”作响，一声弓箭划破长空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更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

    云瑞吃惊地看着马背上泫然朗笑的十阿哥，没想到他的身手竟是如此矫健，与当日爬树技艺拙劣的样子竟不似一人。旋即也随着众人拍掌叫好。

    掌声和欢呼声还未平息，便有几人骑马入场，又是一轮热烈的欢叫声。

    没想到竞技尚未正式开始就已经比得难分高下，云瑞睁大眼睛观看表演，生怕漏看，正观得精彩，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极不情愿地回过头，却是太子。

    太子见她满脸的不情愿，一时失笑，问：“我刚才让人牵了马过来，你想不想试一试？”

    她尴尬地连忙整了整表情，又看了玉嫣一眼，玉嫣面含浅笑点头示意，云瑞欠了欠身子，便跟随太子去了。

    太子走在前面，并不快，似乎没有刻意在等，却也不至于让云瑞跟不上他的步子。

    云瑞低头一路尾随，手里揉弄着马鞭，笑声和掌声越发地远了，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刚停下脚步，就有太监牵马过来。

    太子伸手将马匹牵过，抚摸着它的鬃毛，一面看她一面带着微笑说：“‘御风’性情温顺，你不必害怕。”

    马儿听见主人叫它的名字，喷着鼻息踏了踏前蹄。

    云瑞抬起头，看了看太子身边通体雪白的骏马，不由伸手摸了摸，掌心触过的地方都能感受到肌rou的力量。禁不住在心中暗叹，这匹马儿果真配得起它的名字，策马狂奔时定犹如乘风飞行一般。

    太子一手将她扶住，便让太监取来脚踏子，笑说道：“骑上试试！”

    云瑞喜出望外，‘御风’这样极好的马匹可遇不可求，便也不与他客气，就着他手上的力道跨上马背，续而轻夹马肚，试着小跑起来。太子又自牵过另一匹马，跃身而上缰绳一勒，与她并辔齐驱。

    刚与太子围着马场遛了两圈，便见十阿哥骑着马儿疾驰过来。他在云瑞面前停住，骑着马儿绕着她转了转，一脸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地嚷道：“二哥竟把‘御风’让给你骑了！”

    他这样一说，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太子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对他说：“看你方才露那一手，骑术和箭术似乎又见长了。”

    十阿哥得了夸奖，笑着挠挠头，接着叹了一口气，说话间语气便低了两分，“我的箭术在其他人面前还能显显手，在二哥和老十三这里就算不得什么了。”

    云瑞心中忍不住琢磨起十阿哥的这句话来，这位阿哥因身份高贵平日里便傲气得很，从不肯在别人面前低头，这会儿竟说出灭自己威风的话，着实令人有些意外。方才看他骑射的那一箭精准无比，已是许多人不能及了。不由抬头看向太子，若是十阿哥的箭术在他面前都算不得什么，那他又该是怎样的能骑善射？一时也对十阿哥口中的十三阿哥产生好奇。

    十阿哥接连又叹了叹气，目光便在云瑞的腿上扫了一眼，接着道：“你脚上的伤看样子是好了。”

    云瑞见十阿哥目光灼灼，心说此时此刻若不道谢一番便着实没有眼力见了，含着笑应：“劳十阿哥挂念，已经痊愈了。”

    太子眼底漾着笑意，对十阿哥说：“今日竞技，可有看好的东西了？”

    十阿哥摸了摸腰上的挂袋，笑嘻嘻道：“方才趁着二哥不在，赢了两样小玩意儿。”

    太子点点头，四处看了一下，说：“今儿倒没看见十三的人影。”

    十阿哥说：“先前还见他在遛马，这会子倒是没见人了。”

    云瑞搭不进去话，歪着脑袋看马场上精彩的表演，禁不住开始走神，太子跟十阿哥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恍惚间突然觉得好像有几道火辣辣的视线向自己刺来，四下也没了说话的声音，这才慌忙回过神，却见太子和十阿哥正看着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眼底带着笑意，十阿哥则是一脸的尴尬。

    踌躇之间，十阿哥已经翻身下马，走到‘御风’身侧朝云瑞一边伸手一边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会，我有话要同你讲。”

    云瑞觉着自己与十阿哥并不相熟，却不知他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碍于太子的面前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向太子请了辞跟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