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跑马竞技的前几日，杏翎曾向云瑞大致说过这几位皇子马背上的能耐。单论骑射，无论哪个皆是万中挑一的能手，但要说这骑射里面最拔尖的，就数这位十三阿哥了。单单是这一招两箭齐发，便已经叫人望尘莫及。 云瑞看着十三阿哥，心情有些复杂。细想起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年纪相差并不大，眉宇之间自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就更像了。太子大婚那日，十三阿哥随手塞给她的那块玉牌就已非一般宫人拿得出手，何况上面还赤裸裸明晃晃地刻着一个‘祥’字。思来想去只怪自己太笨，哪个说穿了太监衣裳的就一定是太监了，他还有可能是一个扮作太监的低调皇子！那日还自以为是地与他讨价还价一番，现在回想起来，直悔恨得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众人此时已为十三阿哥让出一条路来，在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明显一滞的时候，云瑞的心也咯噔沉了一下。此时此景，她是应该从容地与他寒暄还是装作不认识，这其实是一门学问。十三阿哥那日并未表明身份，大约是因十分享受装扮太监带来的快乐，她若此时同他打招呼，那份快乐或许就没了。 云瑞在心里辗转纠结着这个招呼打是不打，却见靠拢过来的十三阿哥已经被十阿哥大笑着拦住，一手拍在他的肩上，“方才二哥还说没见着你的人影，你这小子，一出场就搞得这样隆重！” 十三阿哥十分低调地回应：“十哥过奖了，不过是大伙都会的小把戏。”说话间，眼睛却是小心地瞄了一眼云瑞的脸。 十阿哥朗声笑说：“这两箭齐发可不是哪个都学得会的，你也不要太谦虚了。”接着又与十三阿哥说笑一歇，整个过程，十三阿哥目光再未在云瑞身上停留丝毫。 云瑞想着，他既将她认出却假装不识，自己也就没必要巴巴地往前凑了。暗自松一口气，刚欢愉地转过身要回位置上重新落坐，十阿哥不知何时走到身后一把将她抓住，愉悦地道：“云瑞你来评评老十三的骑射如何，我方才见你都看得呆了。” 云瑞一惊，只觉得世间再没有比十阿哥更会找事的人，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她愣愣地看着眼前挂着浅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十三阿哥，心底又是一阵愁肠百结。 岂料十三阿哥慢悠悠地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颇有涵养地开了口来：“你今日这一身骑装，倒显得英气。” 十阿哥明显一愣，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后两眼即刻精光一闪，俨然一副你二人何时有了私交地八卦好奇模样。 云瑞朝他福了福身，他既开了口，再假装便说不通了，遂直言不讳道：“恕云瑞不识，竟不知小祥子便是十三阿哥。” 十阿哥愈发一脸懵，眉尖一动，眼睛一扫十三阿哥，“小祥子？” 十三阿哥耸耸肩，含了一丝笑，神态自若地说：“一个称呼而已。”旋即，面色一转，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到云瑞腰挂上，问：“我给你的玉佩，是不喜欢？” 云瑞心下一阵呜呼哀哉。那日回屋顺手便将玉佩收在盒子里，之后索性忘了个干净。若是不提，也不晓得几时才能想起来，哪里还有喜欢不喜欢一说。只是，他这样突地提起，还是在十阿哥面前提起，今次怕是说不清了。 果然，不过一念闪过，便见十阿哥面色沉了沉，皮笑rou不笑地道：“何故十三弟给你玉佩你便收了，我给你簪子你却不要？” 云瑞愣愣看着十阿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实际上，玉佩和簪子，她一样都不想要。然，这两位阿哥作风十分一致，一个是塞了就跑，一个是丢了就走，连个拒绝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十三阿哥面不改色：“那个玉佩，算是谢礼。” 十阿哥咬了咬牙：“我给她的簪子，也是谢礼。” 他二人一口一个谢礼，云瑞讷讷站着不知该如何动作。此时场中又有人马背上拉弓射箭，虽也精准，掌声和欢呼声却远不及之前热烈，也只得曲折地、生硬地转移话题：“这箭，射得不错。” 十阿哥黑了半边脸瞪她一眼，十三阿哥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谦虚地附和：“是不错。” 这场景，尴尬得几乎连空气都要凝结了。云瑞抚了抚额，瞧他二人似乎没有要散的打算，这尴尬怕是只得她自己来化解了。于是咽了咽口水，正欲用尴尬化解尴尬之际，却听老远处有一个声音如清泉奔流，如风铃乍响，清清脆脆地流泻出来：“云瑞！云瑞！” 马蹄翻滚，烟尘滚滚。一个桃红倩影乍地出现在视线中，裙裾空中翻飞，远远地驾着马儿奔驰而来，正是董鄂家的灵珊格格。 云瑞心底十分惊喜，只觉得灵珊格格来得及时，心情一下子跟着好起来，急忙转身对她挥了挥手。 灵珊格格牵着缰绳，马儿嘶叫一声，骤然停下，马儿站稳后，喷了喷鼻息。灵珊格格扬了扬马鞭，俏生生道：“云瑞，那边有个竞技，他们都不肯同我比，你同我塞一程好不好？” “好！”自然是好的，云瑞想都没想地应了，且由衷地慨叹，再没有比离开这个是非地更好的了！话音刚落，便绕到灵珊格格旁侧，牵起马儿缰绳，兴冲冲地问：“往哪边走？” 灵珊格格朝着转弯一处竞技场指了指，璀然一笑，“就在那边！” 云瑞慎重地点点头，不忘对两位阿哥福了福身，镇定地说道：“两位阿哥请自便，云瑞先行告辞了。”语罢也无视十阿哥犀利的目光，一时还觉得自己此番举止十分得体大方，只在心底盘算，余下的只需陪灵珊格格走走过长便罢。 谁曾想刚喜滋滋地走了几步，便见十三阿哥也跟了过来，后面还尾随了一个十阿哥。云瑞瞥一眼十三阿哥，深沉道：“十三阿哥这是……” 十三阿哥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袖口，“我自便……正巧也想看一看竞技比赛。” 云瑞诧了一诧。 十阿哥愣了一愣，瞬间回过味来：“我也自便，想看一看。” 有两位阿哥同时捧场，本只是想陪灵珊格格走走过长的比赛，一时竟声势浩荡，引得众人围观。云瑞牵着‘御风’，悔恨的泪水在心底淌成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