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怎么样？还是不行吗？” 柏利修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注视赤红的夕阳。 “可恶！可恶！已经两天了！卡蕾斯忒的失踪肯定和德莫斯有关！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居然对卡蕾斯忒做无情的事！偏偏那画家又是那样子，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卡德摩斯懊恼非常，他大嚷着蹲下身，用拳头狠狠砸地又攘土，眼圈红红的。 “明天日出之时我再去罗得岛，一定尽快找出通往黑暗神殿的异次元入口！” 待卡德摩斯疯狂发泄够，柏利修温存地伸手拍着他的肩说，俊雅的面容带着倦意。 “对不起，因为卡蕾斯忒，你受累了。”卡德摩斯有些过意不去，焦躁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他知道利用太阳投射的光影搜索异空间是很耗费体力的法术。 对方只是亲切地笑笑，“别这么说。” 柏利修一向的处事之规是“事不关已”，在奥林帕斯的大家族里，这种冷漠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好处，使他身处错综的利益纷争的环境中却一直相安无事。然而对卡德摩斯，他却无处不流露出兄长的关爱与维护。也许是因为很多年前，他们的母亲们有着相同的遭遇；又或，他们都经历过坎坷的童年…总之唯有卡德摩斯和卡蕾斯忒这对兄妹，令柏利修无法割舍下那份血浓于水的手足情。 异次元的风向变了，奇异的力量涌入黑暗神殿，立刻引起德莫斯与卡利的警觉。 “他们到了？真快呀！” “太阳神的祭司也在希腊，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一名男侍惊慌失措跑进来，单膝下跪给上首的两位神行礼。 “报…报告，卡蕾斯忒小姐已经苏醒了。但是她…逃跑了。” 卡蕾斯忒瞪住德莫斯，很激愤的样子，“关键时刻你偏要惹火烧身！我到外面看看，卡蕾斯忒的事你自己解决！” “哎…女人还真是麻烦。”德莫斯诙谐笑着从权座上站起，与男侍一同离开正殿。 自那晚又一次幸免遭劫，卡蕾斯忒就一睡不起。连日的奔走，以及刚刚结束一场殊死战，精力衰竭的她抵di制不住体内作乱的疲惫神经，埋身在松软的床上大睡特睡。在无白夜之分的异次元里，她不会分辨正常的作息时间，只管一觉接一觉地昏沉睡着。迷朦中她感到德莫斯来过，对她并没有非礼之举，而是对一些女佣低语着什么。 卡蕾斯忒于第三天中午醒来。有四名侍女围拢住她，细心帮她梳洗更衣，又殷勤地端进一宴丰盛美食。她怎可能吃得下去？她心里清楚，必须找机会回到人类世界，越快越好，在黑暗神殿住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德莫斯所迫。趁女仆们忙于整理物品，卡蕾斯忒夺路而逃。一伙士兵赶来阻截，却身体麻痹动弹不得，纷纷倒地。对付这些小喽啰们卡蕾斯忒的力量还是绰绰有余。就这样一面与士兵们搏斗，她一面沿楼梯跑到神殿的一楼。 “怎么回事，好像迷路了！” 卡蕾斯忒暗道糟糕。她并不了解这所气势磅礴的建筑，加之躲避围追堵截的敌人，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无法找到外界的出口，只得东藏西躲，直到前方出现一堵石墙。 没路了！ 卡蕾斯忒万分沮丧，她真不愿意被押回那个房间，何况是逃跑未遂，又打伤不少士兵，德莫斯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突然发现有些异样。脚下的地面乃是一块矩形大理石，边缘之处雕有清晰可见的藤萝花纹。与周围正方形的地砖相比显得很突兀，好像横着的一扇大门。在巨石两旁各自站立两名卫兵，手执长枪和盾牌。看到卡蕾斯忒，他们表现恭敬。她虽未与德莫斯举行正式仪式，却早已被视为异次元的女主人，遵照黑暗之神的指示，下人们不敢对她有丝毫的慢怠之处。 “小姐，请您退下，这里是禁地，只有王和卡利女神能够自由进入！” 地下密室！ 聪明的卡蕾斯忒立刻意识到了。被她踩踏着的长方巨石，正是通住密室的入口。可是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需要士兵们这样严加防守？卡蕾斯忒满腹狐疑。是囚犯？不对，没道理只有神殿的统治者才有权力见囚犯… 背后出现一列士兵，他们立正分为两队。黑暗之神慢走上前，脚步沉稳不惊。密室的守卫者立时单膝跪拜。 “你精力挺充沛嘛，刚刚缓过来就四处捅瘘子。好好一件礼服被你糟蹋成这样，这可是很名贵的丝料。”他惋惜地说着，言语间却全无责备之意，反而极为哭笑不得的样子。 为方便奔跑搏击，卡蕾斯忒情急中将长裙的前摆扯下大半，又甩下一双碍事的高跟鞋。现在低头看，祼腿赤脚的模样确实很滑稽，难怪方才密室的看守们会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她登时又羞又臊，干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德莫斯几步冲上来，撩起宽大的黑袍裹脚住她身体，同时迅速俯下头，用倾吐过句句狠毒话语的嘴覆盖她的唇，深深印上了热切的一吻。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会被他当众拥吻，还在目瞪口呆之际，身体便被他向上举起，牢牢扛在肩上。 “你…你干什么！”她握拳用力捶打他的后背，面红耳赤叫起来：“放下我！我自己会走路！” “我当然知道你会走路，而且走的还尽是瞎路。”他阴损地挖苦一句，扛住她一路走去，伴随着她喋喋不休的叫骂声： “混蛋！放下我！放下我！”… 守卫密室的士兵们呆呆立起来，目光一直无法从他们远去的方向撤回。 “听到没有？卡蕾斯忒小姐她…称呼王什么？” 另一个打个冷战，很困难地咽一下唾液，“黑暗之神未来的王妃…好火爆…” … 卡蕾斯忒被摔到床上，软软的棉垫把她的躯体微弹起。 “你为何还不明白，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在你的体内流有提坦神族之血，就算我不出面，到头来你还是会面对宙斯的审判。退一步说，即使你们在一起了又能怎样？他只是一个凡人，最终死亡还是要将你们分开。只为短暂的相守，你真的甘愿放弃神族的一切荣耀吗！” 德莫斯蹙起眉，好像在尽最后的努力对沉着脸坐在床沿的女孩循循善诱。 “你就…这么迷恋他吗？”他略加沉吟，将头脑中积累的所有词汇翻腾遍，终于找到最贴切的描述。 “我并不是盲目地迷恋他。我是真的爱他。”卡蕾斯忒反驳道，口吻适度。 “爱？”他反倒一笑，很为不屑，“怪不得现在世上的人类都这么奇怪，凡是解释不清的错位感情就一律归结为爱，原来是它的管理者自身出了问题。那么，爱与光明的使者，你倒说说看，什么才是爱？” 卡蕾斯忒举首看向他，神态镇定自若： “其实，我无法给予它明确的定义，就是维纳斯女神也说过这是没有概念的感情。让我来解释的话，我认为爱就是永恒的依恋，是顺境中的攀登，是逆境里的勇气，是一种不会背离与抛弃的美好力量。” 卡蕾斯忒郑重说着，她微垂眼睫，蓝眸中闪现着的幸福激动与德莫斯眼底流淌出的点点哀愁擦肩而过。 “哼！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冷峻地笑一声，抖动黑色礼服对跪在地上的侍从发布命令，神态威仪：“准备好人类的服装，为卡蕾斯忒更衣。” “你…你想放我走？”她惊叫着看他，怀疑是不是腹中的饥饿令她的听力下降。 “不然怎么样？卡德摩斯已经来接你了，我可不想再招来麻烦。” 卡蕾斯忒暗自得意，德莫斯再如何嚣张，在权势庞大的奥林帕斯面前也不得不低头。待他退出，她换上一套粉色短裙和精致的船鞋，由仆役们引路来至神殿正门外。 “卡蕾斯忒！”卡德摩斯看到她与德莫斯一同出现，顿时心里揪作一团。现在赶来营救是否及时，还是什么也无法挽回？他更加紧握手中的短刀“芒石”，指骨咯咯作响。 “哥！”她欣喜异常，飞快向高高的阶梯下面冲，被柏利修厉喝阻止。 “卡蕾斯忒停步！再往前是神殿的结界，你会受伤的。” 她急急刹步。隔过透明无形的空气，她恐惧地看着弯起“祈日”神弓的柏利修，他正用金箭的准头直指她身后的黑暗之神。箭身上，金红色的火苗燃烧盘旋，照映着他表情严肃的脸孔。 “祈日”神弓是太阳神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威力无穷，与阿尔提弥斯的“祭月”弓原是一对，曾经被那对双胞胎兄妹用来射杀在人间四处追赶他们的生母蕾托女神，意欲对她有不轨行为的梯丰巨魔，因此引发了梯丰与提坦两大种族间的一场激烈战争。 气流发生逆向旋转。 “可以过去了，卡蕾斯忒。”德莫斯给予她提示。 她跃下最后一级石阶，浮在异次元的空间。不同于神界与人间，这里没有任何土地依托，跨出黑暗神殿大门，就置身在茫茫的宇宙中。她扑到卡德摩斯胸前，几日来的孤单与恐慌一扫而尽。卡德摩斯单臂搂住她，细细把她从头到脚看遍，口中不住问长问短，直到她以欢快活跃的样子解释说没事，他提着的一颗心才算稳归于原位。 巨大的压力突然袭向他们。柏利修松指入放箭，祭起一道利闪，撕裂眼前魍魉般鬼舞的气流。疾矢在德莫斯眉心前停住，一动不动，灿红的火焰熄灭后，它稳然落在他手上。他安宁地注视下方的三位，一侧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 “阿波罗的馈赠，我收下了。” 卡德摩斯将卡蕾斯忒护在身后，挥刀向石梯上方砍去。血之女神双臂横斧接住他的攻击,两大神力狂烈抵触起来，一声雷鸣，殿外一侧的四根巨柱轰然坍塌，神殿整体稍颤一下。 卡德摩斯正要冲上去与她直接交战，柏利修一把拽住他，“算了，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快走。” 他十分清楚，在异空间里能够托得起眼前这么磅礴辉煌的建筑的神祗,可见实力并非一斑。 卡德摩斯有些无奈，将“芒石”画个圆弧，合入腰间的刀鞘。 眼看三个身影消失于黑暗的彼端，卡利浅笑着赞叹：“奥林帕斯的第四代统领者，后起之秀！就这样让他们走掉？”她对身旁的德莫斯发问道。 “时机未成熟，还不能惊动十二大主神，刚才就差一点被那笨丫头进入密室。” 惊惧的神色滑过娇柔的面容，卡利斜视他，“你舍得吗？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他将手中的金箭高举过头，抬头欣赏它在一片苍穹的幕色中散发出璀璨之光。 “就算她回去了也不会太好过。总有一天，她会因承受不了痛苦的折磨再回到我的身边。” 德莫斯脸上是狡猾的冷笑，他深吸一口清新潮冷的空气，感觉神怡轻松。 爱就是永不背离与抛弃？愚蠢的卡蕾斯忒，你的观点很快就会得到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