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3)
人家早就已经惊慌失措,这小子竟然好像没当回事。杨千里有些佩服了起来。 “多谢杨兄体谅!”石斛手一拱后说,“前往上元的路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杨兄可以在那地方好好教训小子。小子早上要送寿木前去上元,正好路过。小子请杨兄在小店稍等片刻,马上就一同前往。杨兄意下如何?” 杨千里拱手说,“少东家英雄!” “杨兄何尝见过卖寿木的英雄?”石斛含笑说。 石斛和杨千里一起出了库房,就去和龚宰、张白装寿木。 龚宰偷偷地对石斛说,“少东家,杨千里可不好惹啊,还是让仆去报官吧。” “衙门会理你?做梦!不说是现在的衙门,就说是过去的衙门,也是土匪的胞兄。”石斛当场就给龚宰泼了一盆冷水。“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人家出钱要找小子的麻烦,麻烦迟早要来。小子总不能关门不做生意吧?”石斛安慰龚宰说,“以小子看,杨千里还是个很不错的人。老哥放心,最多就一点皮外伤,杨千里不会要小子的命。” 寿木装上车后,石斛进店请杨千里出发。石斛驾着木板车,杨千里坐在石斛身边,离开寿木店,前往上元。 上元原本是升州的治地。徐温把持权柄后,治地也由上元迁到了金陵,而且已经渐渐变成了吴国的首府。目前升州下辖江宁、上元、句容和溧水四县。中原众土匪打群架后,金陵城和周边的四县遍布着从北方逃来的大家望族和豪门巨富。这些大家望族和豪门巨富的家中最不缺的就是老人。这些家族在南逃过程中都忘记了带一样物事,那就是棺材。这些就要咽气的老人,逃亡时想到的是命,到了金陵住下后想到的是棺材。忘记了带棺材,只能重新制作,或者购买。长期以来,神州人最讲究的就是死后有一副好棺材,好好埋葬,即便圣人孔子也不例外。据孔子的弟子有若说,当年孔子定下的规矩是四寸厚的棺,五寸厚的椁。孔圣人都这样,更不用说那些家族中的老人啦。就算老人自己死后管不着,卷席筒下葬,他们的儿孙肯定也会背上不孝的骂名,而被口水活活淹死。上元离金陵不远。听说白记寿木店可以送货上门,一传十,十传百,来白记寿木店订购寿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来今天受教训的不是少东家,而是在下。”杨千里说。 “已经有人请杨兄教训小子,小子还能逃到哪里去?杨兄肯定晓得,小子来金陵没几天时间,连地都不熟,更不用说人了。小子这人一向不会后悔。若是说后悔,那就是小子不该跟朱雀门家丁打架。倘若没那一架,就不会有人请杨兄出面教训小子。对小子来说,这已经是刻骨的教训。小子倒觉得杨兄是个正人君子。杨兄若是暗地里将小子给偷偷地做了,小子还真是死不瞑目。小子还得多谢杨兄!”石斛扬着鞭子说。 杨千里说,“少东家真是豪杰!说起来,在下确实不该接这趟生意。少东家就不问问是谁请在下找少东家的麻烦?” 石斛笑了起来。 石斛说,“这话好像不应该是杨兄说。不透露雇主信息应该是杨兄这一行的行规。” 出了金陵东门,不久就到了石斛说的那个地方。木板车停在了路边,两人下了车。石斛将骡马系在路边的树上。“杨兄,我们走吧。”石斛和杨千里进入了树林。 “杨兄,小子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杨兄能答应。”石斛手一拱说。 杨千里拱手说,“只要在下能做到,少东家只管吩咐。” 石斛说,“死活自然由杨兄说了算,小子做不了主。小子只是希望,无论小子是死还是活,请杨兄不要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在下若是将今天的事情说出一个字,不得好死!”杨千里指天起誓。 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出了树林。“杨兄不如先陪小子到上元,交了寿木,再送杨兄回金陵。”石斛提了一个建议。“出城的时候坐少东家的车,回城自然也要坐少东家的车。”杨千里欣然接受石斛的建议。石斛驾起木板车,杨千里坐在一旁,起程前往上元。返回金陵,杨千里去沁心茶苑找当家冼廉州。侍儿献上香茗退出房间,杨千里将一个布包推给冼廉州。 杨千里说,“还请雇主另寻高明。”
冼廉州含笑说,“想不到杨兄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杨千里说,“这还是千里第一次退还酬金。” 冼廉州说,“雇主又没有一定要杨兄取他性命,什么样的形式都可以是教训。杨兄没必要退还酎金。” 杨千里说,“冼当家不必多言。” 冼廉州想了一想说,“杨兄就在这喝茶,冼某去一下马上回。” “行!”杨千里说,“反正今天没事。” 冼廉州拎起布包出了房间。来到后院,冼廉州坐上马车,对仆役说,“去朱雀门。”杨千里等了半个来时辰,冼廉州回来了。冼廉州将布包推回给杨千里。杨千里说,“莫非千里一定要接这趟生意?”冼廉州说,“雇主说,事情已经办成,酬劳自然不能少。” 过了一天,杨千里又来寿木店找石斛。 杨千里手一拱说,“这个时候,少东家应该还没吃饭。有个地痞很想见一见少东家。不知少东家肯不肯赏脸?”杨千里邀请石斛吃饭。 石斛含笑说,“地痞和流氓原本就是一家。杨兄请,正好可以省一顿饭钱。” 石斛欣然接受了杨千里的邀请。望着石斛的背影,龚宰一肚好奇。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过了几天,石斛挑了一个时间回请杨千里和荆善居。席间,荆善居提议说,“我们何不也来一个三结义?”石斛说,“荆兄主意不错,只是小弟觉得,我们三人没必要跟着俗人也来一个形式。心里若是有兄弟,不是兄弟也是兄弟;心里没兄弟,是兄弟也不是兄弟。亲兄弟之间因一点蝇头小利都相杀,单靠三柱青香、几句誓言能否束得住?只要我们心里有兄弟,不是结义兄弟胜结义兄弟!小弟不相信,我们不结义就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