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5)
石斛正说着话,就见朱同泽拱着手走进寿木店。石斛起身拱手说,“我的都虞候大哥,今天怎么想到,来敝店瞧一瞧?”石斛提来一条凳子,请朱同泽坐。 “不坐了。” “这么急?” “临走之前,总得跟贤弟道个别。” “临走?到哪去?” “徐大人调愚兄到常州任防御使。” “喜事!”石斛手一拱说,“小弟先得恭喜大哥升官!走之前,小弟给大哥饯行!” “不用啦。愚兄明天一早就得动身前往常州。今天晚上,愚兄在子仁斋定下宴席,请贤弟聚一聚。你我二人,再加上舍妹,就三人。舍妹很想见一见贤弟。愚兄晓得,贤弟是一个大孝子,都是在家陪令尊和令堂吃饭。破个例,如何?” “大哥高升,送个行,庆贺以下也是应该。小弟定去跟大哥好好喝上两杯。” “那愚兄就先告辞了。” 石斛起身,送朱同泽离开寿木店,直至长寿巷口,才分手,回到寿木店。 “差点忘记告诉少东家。昨天,好几波人来店里找少东家。那个杨千里也来了。仆告诉他,少东家去广陵了,也就走了。有一名叫柏常青的后生来店好几趟,仆告诉他少东家去广陵了,就是不相信。仆问是什么事情那么急,说话吞吞吐吐。问了老半天,他只告诉仆是仲连堂的人。什么事他没说。少东家,仲连堂的堂主是不是荆善居?” “是。” 吃了饭,石斛没回寿木店,就在白虎大街上,跟龚宰分了手,直奔城东李氏宗祠。黄巢造反以来,金陵在不同的土匪之间换了好几次手。李氏宗祠也就变成了乞丐的宗祠。见到韶仰民,两人在祠堂步檐的石条一坐,石斛没有过多罗嗦就挑明主题。 “这些个小摩擦,韶帮主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打了兄弟,至少应该陪礼道歉吧。” “事情韶帮主也应该晓得,无须小子多说。小子看还是算了。夷则是小子的兄弟,他做的事小子担当。小子给韶帮主陪礼道歉如何?事情若是闹大了,小子可以有明的、暗的两种方法应付。明的,小子可以让衙门将你们统统轰出金陵城;暗的,小子可以叫兄弟将韶帮主的弟兄揍个半死。这可不是小子威胁韶帮主。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为这一点小小的摩擦伤了和气,最后撕破脸皮呢?如今这个世道,保持一张脸面很不容易。” 石斛伸出手,韶仰民张手一拍石斛的手掌说,“就依少东家。”直到过了申时,石斛才汗涔涔地回到了寿木店。吕夷则和李邈送完货已经回来,正在店后天井里洗澡。 “拿过来先让哥哥擦一擦。” 吕夷则挤起葛巾,递给了石斛。 “哥哥不能让你不出手。下次碰到这种事情,能文尽量文一点。” “不是小弟不想文,而是那些个邋遢的乞丐根本不让小弟文!仿佛不是他们而是小弟在为非作歹。那种嚣张的气焰,小弟真想将他们个个都揍死。看看那些金陵人,谁敢管?无缘无故抓一把实字放到自己头上,谁愿意?眼光光看着那小娘子受那群乞丐欺负!若不是小弟出手阻止,那可怜兮兮的小娘子还不晓得有什么样的后果!哥哥晓得,小弟能忍多了。若不是实在看不下去,小弟能不管肯定不会去管,免得哥哥又要替小弟擦屁股。” “大流氓,小流氓,大大小小的流氓在光天化日下逍遥,普通庶民不晓得该如何活!哥哥常想将他们统统杀了!杀不了不说,就算杀得了,还会继续产生新的流氓。活在神州这个地方,能忍还是忍着点吧!”
石斛擦了一把汗,将葛巾扔还给了吕夷则。“夷则”,石斛说,“你和李邈慢慢洗。哥哥得抓紧时间回家洗个澡,晚上还有个约会。全身酸酸的,自己没感觉,人家坐在边上可受不了。”石斛离开了天井,回到了店里。 “老哥,小弟就先回去了。现在有铜钱,吕夷则、李邈晚上吃饭,老哥多给一些。” “少东家放心!仆晚上和他俩一起出去吃。菜仆亲自点,吃得少东家心疼为止。” “原先人rou吃不起,现在就人rou便宜。” 石斛手一拱,离开了寿木店。回到家,石斛匆匆洗了澡,就准备去子仁斋赴约。 石斛说,“金陵守军都虞候朱同泽要调到常州任防御使,在子仁斋设宴,请孩儿去。”石岩说,“答应他了没有?”石斛说,“孩儿已经答应啦。”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还说什么。石岩也就不再言语。尹如雪说,“还是先吃点物事垫肚子再去吧,酒肆的物事,你不一定吃习惯。”“妈”,石斛说,“若是先吃了物事再去,就只吃半肚回来,亏大啰。”尹如雪不禁扑哧一声说,“我的斛儿生意还没做几天,就已经是生意精!你平时不大喝酒,要注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