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工智能杀心起 酸碱中和变作盐
正南顺着石原龙泰手指的方向仰起脑袋看过去，发现自屋顶上直直的射下一束光速，正照在老头的身上。因为整个厂区的灯光本就足够明亮，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注意，此时经对方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面前的并非是石原龙泰本人，而是他的全息投影罢了…… 刚才在上面一层时，正南已经见识过了能将门洞伪装成墙壁的厉害，不过此时再见到石原龙泰的全息投影，仍旧不免从心底发出一阵赞叹。同时他也明白，与伪装墙壁不同，面前的显然还包含着更加高深的科技，别的不说，单是能让一个投影具备和石原龙泰本人相同的记忆，并且在同别人交谈时毫不做作而言，这样的技术应该更加趋近于某种人工智能才对。常听人说日本的科技发展毫不逊色于欧美，经过这次九州之行的亲身目睹可见此言非虚…… 石原龙泰——或者说是有他全部记忆的人工智能——见正南领会了他的意思，也不知是认真还是故意打趣地又在他身旁的盖板上拍了拍，示意让他重新坐回上去。正南之前的恐惧虽然早就烟消云散，可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就看到水晶棺材里面仍旧躺着的石原龙泰本人的尸体，一如他上次见到的那样干瘪和晦暗，立刻便打消了坐上去的念头，说起来倒并不全是由于对尸体的忌讳，更多的是出于对父亲故交的尊重，于是他便直面着棺材席地坐了下来，仰着头和石原龙泰的全息投影面面相觑。 正南想找个话题，可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对面这个全息投影，只是叫他“石原龙泰”肯定不对吧，“石原龙泰的全息投影”或者“石原龙泰的人工智能”这样的称谓又太过繁琐和教条，好在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不等它开口，就率先自我介绍说它的名字叫Siri，也可以称呼它为西丽。 一个老头模样的全息投影名为“西丽”，这样的称谓差点令正南笑出声来，不过他旋即想到Siri好像是美国某品牌手机上的模拟人声，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Siri解释说它是石原集团下属的科技公司开发出来的人工智能系统，由若干个彼此独立又可以随意拼接在一起的模块组成，其中最为简单的人声模拟模块曾经出售给美国的合作企业，以至于现在满大街的手机上都有Siri的存在——美国人行事严谨却缺乏想象，直接沿袭了“Siri”这一称谓，以至于现在全世界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娇滴滴的女声，其实作为人工智能的我并没有性别之分，说到底名字只是个代号，正南桑可以随意使用，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变化全息投影的模式，改成任何你想看到的人的模样…… 联想到他所身处的国家的墓中特殊文化，有那么一瞬间正南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恶俗却也无害的想法，不过眼见着Siri仍旧还是石原龙泰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倒令他为先前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道了声没事，算是将尴尬掩饰了过去。 抛开略微恶俗的想法不说，一直呈现出石原龙泰模样的Siri倒让正南想起一个事情来，就要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他当年父亲正衡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话未出口他就改了主意，毕竟这事年代久远，而面前的又只是拥有石原龙泰记忆的人工智能而已，从它口中说出的事情即便可能与石原龙泰本人毫无二致，怎么都让他有些别扭的感觉，反正当时的亲历者不止石原一人，以后若是有机会，也可以从曹沝那个港农那里探求而知吧！ 另一方面，更让正南急于了解的是在建筑内究竟发生了并且正在发生着什么，毕竟这对于包括在内的很多人来说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依着Siri的说法，它不止是石原龙泰的全息投影，更加是拥有无数复杂功能的人工智能，如此说来应该对事了如指掌才对，退一步说，仅是拥有的石原龙泰的记忆大概就足以解开他的很多疑问，于情于理都该向它问个清楚…… 没想到Siri对于正南的质询好不避讳，摊了摊手说：“十分抱歉，正桑，自打你们进入到建筑内部以后，所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源自于我的一手cao纵，不无抱歉的说，我必须要将你们全部杀死，不能让任何一人活着离开这里……” 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一般，直叫正南听的汗毛直立。更重要的是全然出自Siri稀松平常的口吻，虽然也有“抱歉”的字眼，却让人听上去犹如聋子的耳朵一样，完全等同于摆设。正南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对自己信誓旦旦的表达着感激之情，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一张恋空，如此翻云覆雨恩将仇报，恐怕就是再怎么jian邪的人都干不出来，更何况还是个没有感情色彩的人工智能吧？ 联想起自打进到建筑的下层开始数次都险些命丧，可谓是步步惊心，原来都是Siri在背后搞鬼。正南在惊诧之余，仍不忘问它到底受到谁人的指使，亦或是遭受到了黑客的攻击，这才会导致它与人为敌？ 正南自知如果真是如此，Siri也未必会据实相告，却没想到它立刻摇摇头，道： “根据系统自检，所有模块都在正常范围内运行，并不存在人为改动的可能，还望正南桑给予充分的理解。所有人工智能的设计初衷基于保障人类的利益和安全这一基本原则，任何个人都不可能凌驾于这项原则而更改或者重建程序，所以正如我先前表述过的，只能说是很抱歉了……” 正南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简直要为Siri的逻辑而折服，竟然将“保障人类的利益和安全”跟杀死人类的企图相互关联在一起，仅是这点就很难说是“正常”了吧？ Siri似乎听出了正南的反讽，却也没表现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仍旧语气和缓，不紧不慢地解释说： “本程序设计的原则是保障更多人的利益和安全，当个人与集体、少数和多数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生存矛盾的时候，在必要情况下程序会自主选择牺牲个人和少数人的生命，借此换取更多人的存活——想来正南桑也知道了发生在九州的这次事故并非简单的核泄漏，而是上古遗物的非正常能量释放，如果任由其扩散开来不单日本会受影响，甚至还会波及整个世界，根据模拟程序的计算，届时至少会有上亿人因此直接死亡，剩下的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辐射污染而尸化或者癌变，最不乐观的估计下，人类将在二十年内退步到石器时代，相较于此，如果能将威胁控制在建筑内，只是杀死与外界的人数对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少数人，这样的牺牲难道不是更为合理的选择吗……” 正南连忙打断Siri，问它所说的非正常能量释放是什么意思？先前石原鑫只说是卷轴产生了故障，释放出来的辐射也可以由我们带来的护身符来中和，只要在下层妥善的加以处理就能阻止辐射的进一步泄露，化解所有的风险了。如此说来这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大开杀戒，有什么资格自称“智能”？ 正南也自觉这番申辩肯定无法动摇Siri的想法，毕竟对方是某种程序化的东西，而非容易被人说服的常人。不过值此危难关头，他也实在想不出除了和它据理力争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要知道对方可不是一个忽然产生杀人想法的面包机，只要拔了插头就能让它徒呼奈何的。就算所有嘴皮子上的的努力都是徒劳，至少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好让青山他们有机会逃出建筑吧…… 自以为掌控着大局的Siri似乎也不急于动手，回应正南说：我的决定全都是建立在复杂的逻辑和精密的计算上做出的，基于保护人类免于灭亡的原则，我无法忽视任何潜在的风险，因此只能说声对不起了。至于您所提出的关于非正常能量释放的问题，事情远比您目前所知道的复杂——没错，最初卷轴释放出来的能量是可控的，石原集团正是借此建立遍布全国的能源供给网络，即便是轻微的泄露，其影响的范围和可能造成的破坏都可以说是微不足道。问题就在于在最近一天之内，有另外一种形式的能量和卷轴释放出的能量起到了中和的作用，这才会造成我所说的非正常能量的释放，这一过程已然不可逆转，必须启动自毁装置才能将危险化解于无…… 正南琢磨着Siri所说的“另外一种形式的能量”的源头，应该就是他的龙尾石或者大金牙他们的摸金符以及曹沝的发丘印等等。先前石原鑫正是向他们索要了这些被当做护身符的东西，说是它们所释放出来的能量足以压制建筑里的辐射，事实也正如他所言，至少在将那些所谓的神器能量释放出来，建筑内的辐射几乎全被中和了，这也正是他们一行人能够一直下到这层的原因所在。龙尾石也好，发丘印摸金符也罢，不管是谁的宝贝发挥了这至关重要的作用，其结果都该是趋向良好的才对，怎么听Siri的意思，好像是说反而造成某种更坏的结果呢？ Siri说我也很难解释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们人类都知道酸和碱放在一起可以起到中和的作用，但其实这种所谓的“中和”，并非是在两种容易混合在一起后，酸仍旧是酸，碱仍旧是碱的维持原始的状态，而是两种物质合二为一变成了盐，并且在这一过程中还释放出了一定的能量。由此可知，任何“中和”作用都无法做到维持原状，更有可能的是产生更加复杂和剧烈的变化，最终导致难以逆转的结果…… 正南毕竟受过高等教育，立刻就理解了Siri的意思，不过随之冒出的是另一个疑问——既然两种形式的能量“中和”后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石原集团事前完全没有道理会不知情，可石原鑫仍旧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亲身赴险，到底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对于这个问题Siri则显得有些无能为力了，只说我虽然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揣摩他人行事的动机即便对人类来说都是困难的事情，而以我目前的逻辑能力来说尚且不具备这项功能。如果非要做出揣度，我只能说一个人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执意要做一件事的话，那他很可能希望获取的是比付出更多的收获！ Siri的意思正南也听得明白，不过他始终想不出石原鑫到底会出于什么目的而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毕竟现在整个石原财团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不说富可敌国至少也是富甲一方，能够驱使这样的人物只身犯险的，恐怕除了日本天皇的皇位外都不具备这么大的吸引力吧。 正南见识过石原鑫凶狠的一面，在屠戮他的弟弟石原焱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残忍和决绝足以证明这一点，其后两个人也曾有过共处的时候，又让正南觉得他亦有与人为善的一面，这样的人或许是绝世的伪装者或者野心家，让人难以捉摸也在情理之中。 正南总是觉得Siri的一番话里藏有某个天大的漏洞，可因为受到它言语上的胁迫，以致他始终无法集中精力。他也知道始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好，于是努力将思绪收拢回来，暗地里把Siri所说的话从头至尾重又琢磨了一遍。 这一琢磨之下，他还真有了发现——按着Siri的说法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异常能量的释放，都犹如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一样，的确令得这栋建筑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既然涉及到某种形式的核能，爆炸的强度波及九州甚至整个日本，继而在全球范围内产生诸如核冬天之类的影响，造成天文数字的死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问题就在于，既然这场“爆炸”可能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而声称要阻止这一后果的Siri却致力于先将建筑内的人全部杀死，这二者之间怎么看也没有半点联系呢！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或许所谓的异常能量的释放，就好像当年在东陵地宫的时候，经过卷轴照射后能让人产生尸变的那种后果，只是这次所谓的“爆炸”肯定比那波及的范围更广，毕竟基于卷轴释放的能量，石原集团在全日本都建有供电网络，连带效应肯定不可小觑。唯一可能的解决办法就是壮士断腕，率先将位于九州岛的源头隔离开来。就算到最后无法阻止其发生事故，其影响也就只限于此，继而达成Siri所说的保护更多人免受灾祸的目的。 这个推测虽然看似最为合理，可仍无法解释Siri对众人杀心的缘由。正南进一步又想，会不会经过“中和”作用，现在卷轴所释放出来的能量不但会令人尸化，并且这种作用还会在人类之间接触传染，如同大规模爆发的流行感冒一样。因此，所有建筑内已然被尸化或者存在被尸化可能的人都犹如定时炸弹一般，一旦重新回归人类社会无疑就会将瘟疫扩散出去。正因如此，Siri才想将其控制并消灭在建筑里，不让任何一个潜在的病毒携带者离开？ 正南觉得自己的推测虽然天马行空，可应该越发接近事实了，只不过他们一行人自打进到建筑的下层后，没有任何一个哪怕出现半点尸化的迹象，这都在Siri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没理由会被它所忽视。仅仅出于对绝对安全的考虑就宁可错杀三千都不放过一个，如此谨小慎微的做法，应该至少还有别的什么依据作为支撑吧…… 无论是那种可能，正南越是做出更多的猜测，就反而越是心安起来——不管身为人工智能的Siri有多大的本事，它也不过只是某种形式的程序而已，纵使单论智慧可能比任何人都要高超，但貌似并没有什么实际动手的能力，最多也就是遥控开启或者关闭门窗而已，若是真想置别人于死地，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正南刚想到这里就忽然回忆起先前在上层的门厅外，曾经碰到过某些特定的区域被辐射所充斥的情况，若不是大家随身携带有预警的仪器恐怕就会被辐射所尸化了。这事在当时看来异常古怪，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都是Siri搞的鬼——原来它并不是只有杀死众人的企图而已，而是自始至终都在做着这样的尝试，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行动虽然尚未大功告成，可也夺走了不少人的性命，以此看来，这狗东西还真是既残忍无情，又颇多手段啊…… 如果有限的控制辐射存在的范围，是Siri具备的一项技能，那众人在这一路上遭遇到的诸多危险里，还有什么可能是经它之手导演的呢？ 正南猛然联想起一个事来，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只觉得若是这个猜测不幸言中的话，那不光是他自己亦或是青山等人，还真是寻不到哪怕半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