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西海棠
花厅是个待客之处，蔡老夫人把柳氏母子三人安排在此处安议，其义不言而喻。这花厅里或站或坐的，各有各的心思，落在柳氏母子身上的视线也就越发复杂起来。 蔡老夫人接过崔姨娘捧来的热茶，轻抿了口就放下，似未注意到众人的心思，开口问道：“西海棠收拾出来了没有？” “回老夫人的话……”崔姨娘忙上前半步，一板一眼地道：“得了老夫人传来的信儿，昨儿就把西海棠打扫干净，各物器用具也都已归置妥当。” 蔡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又对一旁的李嬷嬷道：“你先派几个仆妇，领了柳氏与大少爷去西海棠安顿下来，再让厨房把热饭热水送过去。”顿了顿，仿佛是意识到什么，又道：“倒底是人老了，赶了几天马车，这身老骨头都颠散了……待老爷家了，再开晚宴。” 老夫人接回柳氏母子，却连饭也不是在静枫居招待，而是打发了他们回西海棠。众人的脸上，顿时很精彩。 崔姨娘与柳氏的目光对上，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上前扶了老夫人，“老夫人一路受累了，早点歇着才是。” 蔡老夫人立即顺从地打了个呵欠，一脸疲态地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指着身边的大丫鬟雨竹，“大小姐身边缺人，你就先留在荷塘月色，可要尽心尽力伺候。”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变了脸色，再看向蔡清河的目光，不敢明着轻视，各种羡慕嫉妒恨的都有。 蔡清河无视众人炙热的目光，只是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这老太太一回来就往她身边安置眼线，还这么光明正大，真是可恨！ 被点中的大丫鬟雨竹，上前来向蔡清河曲了曲膝，退回去前不着痕迹的瞥了崔姨娘一眼。 “老夫人……”崔姨娘顿时一脸为难，欲言又止，“这……荷塘……” 蔡老夫人抿了唇，拧眉看向她。 崔姨娘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道：“荷塘月色,还未收拾出来……” “你……”蔡老夫人的目光，瞬间冰冷下去，半晌才朝她挥了挥手，“罢了，这事怨不得你……” 顿了顿，却是朝蔡清河一脸慈祥和蔼地道：“清儿先随同你娘在西海棠安顿，等你……父亲家了，再行商议。” 蔡清河没有意见，能与柳氏阿泽住一起才好，她才不要一个人住什么鬼荷塘。 或许是蔡清河难得顺从乖巧，蔡老夫人又指了雨竹道：“唤了以晴，一并到大小姐跟前听候。传我的话，可要尽心尽力当差。” 众人的面色，又是一变。 雨竹忙应是，与众人一道恭送了老夫人出花厅，方才退回来，再正式地向蔡清河见过礼，“奴婢雨竹，见过大小姐。” 蔡清河上前扶了她起身，笑着道：“竹jiejie在老夫人跟前得势惯了，跟着我可是要受委屈了。” 雨竹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虽是笑着，眼底却清冷，忙垂了眼，却是不卑不亢地道：“能伺候大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这个福分是真是假，可就难说。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柳氏母子由着几个婆子引了往西海棠去，蔡清河与陈元家的扶了柳氏，笑着问雨竹，“这西海棠，可是种了满院的西府海棠？” 雨竹往前行了两步，回道：“是这么回事。当年隔壁的黄老爷举家迁走时，老爷就是看中那满院的西府海棠，才将园子买下来。在园子与蔡府相隔的围墙都开了扇门，再砌了通道相连。” 顿了顿，仔细地看了眼她的脸色，才继续道：“这西海棠本是作跨院，但因园子在蔡府西边，又种了满园的西府海棠，众人就把西海棠的名儿叫开了。” “可不是……”前边有个引路的婆子停下来，粗着嗓子笑道：“咱们下人图省事，私底下都是西府西府的喊。” 柳氏的脸色，顿时一变。 什么东府西府，然不成这蔡府也似皇宫般分个东宫西宫！ 蔡清河面色一冷，看向那婆子的眼神里就带出几分凌厉来。 雨竹立即沉了脸，上前喝道：“徐嬷嬷逾矩了，大小姐未发话，岂有嬷嬷开口的道理！” “哎唷，是老奴冒犯了，该打该打。”徐嬷嬷嬉笑着曲了曲膝，态度上很是敷衍，显是未将柳氏母子放在眼里。 若真拿这婆子作筏子，拖了她出去打板子，以杀鸡儆猴，一个不好倒传出闲话去，说是蔡府流落乡野的大小姐，一回府就急着踩几个婆子立她大小姐的威风！ 蔡清河冷冷地盯着那婆子瞧了会，忽然笑了，一脸‘单蠢’地对雨竹道：“我瞧着这嬷嬷很是可乐，不如竹jiejie回头去老夫人跟前说一声，把她拨了给我使罢？” “哎唷，那老奴可多谢大小姐了。只是老奴……” “嬷嬷不忙着感激我。”蔡清河摆摆手，一脸笑眯眯地道：“这西海棠里头冷冷清清，又满院的海棠，时下估摸着每日都飘得满地是落叶。西海棠的扫洒就有劳徐嬷嬷了，还得请嬷嬷一边扫着院子一边欢快地笑着，就似方才笑的那个乐呵模样，让夫人也听个喜庆。” 雨竹偷偷打量了这个刚回府的大小姐一眼，垂了眼帘遮了眼底的复杂之色，沉声应下。 那徐婆子眨巴眼睛站了好一晌，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扑通一声就跪下，往蔡清河跟前膝行了几步，不住地磕头，“奴婢求大小姐开恩，奴婢求大小姐开恩……” “怎么办呢？”蔡清河为难地抚着下巴，“雨竹jiejie，这婆子大抵是不乐意伺候我哩……”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冒犯大小姐……”徐婆子颤着声，只知道磕头求饶了。她这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受人挑拨，傻啦吧叽地往这位大小姐枪口上撞。她原以为有人撑腰，又觉着这柳氏母子好拿捏，正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到老夫人跟前去，再传到老爷耳里，让老爷厌恶上这柳氏母子。岂料这位大小姐是个厉害的，不动声色间，就把她逼入绝境。笑话，她真落入这大小姐手里头，可有好日子过？梅园那位，岂会真给她撑腰！ “起来！”蔡清河厉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刻薄成什么样，对个婆子也能不依不饶的。” “奴婢谢大小姐开恩。”徐婆子赶紧起身，落到众人身后，帮着提了行李，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模样。 “对了，老夫人还给我拨了位jiejie罢？还得劳烦雨竹jiejie去说一声，但凡有半点不乐意的，我都不勉强。”蔡清河看着雨竹，摇头叹气，“这强扭的瓜不甜呀……” 雨竹垂了眼，肃声道：“能伺候大小姐，是奴婢们的福气。” 一路再无话，又走了两刻钟的样子，就见着两扇油着黑漆的厚重木门，门虚掩着，推开便能见着一处可容一顶轿子穿过的夹道。夹道约摸着有三米多长，尽头又是一扇门。 有婆子上前拍了门，过了一晌，便有个小丫头来开了门。 “这是芳树。”雨竹向柳氏母子解释，“随了他爷一直守着园子。” 芳树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柳氏母子，好一晌才愣过神，上前来见礼。 众人进了园子，这后园果然遍是西府海棠，只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景致。若到来年四、五月份，满园的海棠花开，该是何等的美丽。 西海棠妙在园子，前头只有处两进的院子，众婆子领了柳氏母子安顿下来，就告了退。不一会又有婆子送来热菜热饭，雨竹并陈元家的、薰儿服侍着柳氏母子用了饭，几个仆妇就簇着李嬷嬷前来传话。 “老夫人歇下前吩咐老奴送来大小姐二少爷的新衣裳。”李嬷嬷示意身后的几个仆妇上前来，“老夫人一路上就惦念着这个，早早派了回去报信的管事，吩咐针线房给大小姐二少爷裁了几身新衣。” 柳氏忙起身，走过去抚着托案上簇新华美的衣裳，笑盈盈地道：“老夫人有心，嬷嬷辛苦了。”又唤过蔡清河姐弟，“清儿泽儿，晚些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可要谢过老夫人怜恤之心。” 蔡清河姐弟垂了眼应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可不能失了礼授人把柄。这老夫人既是要在人前秀她的慈爱，那他们姐弟便也成全了她！ 李嬷嬷又指着那几个仆妇道：“这几位，是老夫人拨给西海棠用的，负责些扫洒的粗活。西海棠设有小厨房，暂时只能烧些热水用，饭食还由府里厨房送。至于其余的人手，老夫人的意思，是明儿空下来，让人牙子带了人给大小姐二少爷自个挑，夫人的意思……” “这样已是极好……”柳氏千恩万谢。 李嬷嬷与柳氏套客了几句，又敲打了那几个仆妇一番，便匆匆忙忙地回静枫居。临出门前，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雨竹身上片刻。 雨竹一直低垂着眉眼，上前来问道：“小姐可要沐浴？” 蔡清河盯着她瞧了片刻，淡淡地点了点头。 雨竹退了出去，张罗着那几个仆妇去小厨房烧水。 －－－－－－－ 会尽量保证每更有3K，想多更点但是实在快不起来。第一次码这么个宅斗文，以前看别些个大大的文觉着爽快，但轮到自己写起来才感觉很不容易。有很多不足之处，请亲们指正。